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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桃李 ...

  •   经苏丹丹介绍,徐方才知道,这三个女子连同管羽都是六楼琴棋书画四艺的四位当家。那个声音清脆悦耳的蓝衣女子名叫东方闻音,通晓乐理,琵琶洞箫竹笛长筝无一不精。就算是从未见过的稀奇乐器,稍加摆弄也能弹吹自如。

      着鹅黄短衫,睫毛浓密的大眼睛姑娘叫做顾长青,画艺一绝。若是将她双眼蒙住,她能够用手摸清一人面容,然后作画,所画容貌与此人九分相似。

      最后那女子白皙清瘦,细眉薄唇,长相秀气却做男子打扮,举手投足间都少有女子娇态。苏丹丹说她名叫楷隶,不仅书法第一且擅长临摹,曾摹了一张书法名家张崆的《崆山帖》,辗转多人之手,竟无人发现此乃赝品。徐方初听她名,暗道这姑娘名字还挺洋气,凯莉!后来才知道楷隶二字皆是字体,算做艺名,她的真名却从没有对人说起过。

      管羽不用说,自然是棋艺圣手,手下败将不计其数,近两年有胆量来挑战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不知若让她同玄武对弈一局,结果会是如何。

      东方闻音拍开酒坛泥封,酒香四溢,连徐方这个不懂酒的都晓得此酒定是上好佳酿,问过苏丹丹,方知酒是巧鲤酿的。这是巧鲤头一次尝试着酿酒,故而只有五坛,权当试验。昨晚开了一坛,巧鲤尝着觉得不错,又不自信,请苏丹丹品鉴了才决定今日就以此酒佐宴。

      “白米、香果、花露、泉水,全都是上好的料!这酒还没名字呢,干脆就请徐公子取个名,当做你们师徒的见证可好?”苏丹丹熟练地握住坛口给众人倒酒,眼睛瞅着徐方说话,手下滴酒不洒。

      徐方想了想,道:“既然是师徒见证,这酒就叫做‘桃李’好了。巧鲤觉得怎么样?”

      师父头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巧鲤很激动,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个名字很中意。

      坐在一边的巧燕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巧鲤端着酒杯乖巧地走到徐方跟前,将手一伸。巧羚的大嗓门从桌子另一头传过来:“徐公子,我妹子要敬你三杯!”

      徐方笑着接过酒杯,“徒弟敬的酒,莫说三杯,三十杯也要喝的!”一仰头,佳酿入喉,清凉爽冽。

      “昨日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今年多大了?”

      巧鲤头一歪,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左手又伸出四根手指。徐方一愣,看向苏丹丹。苏丹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双手搭上巧鲤肩膀,说:“徐公子想的不错,这孩子不会说话。”

      徐方看着巧鲤,这孩子还是那副乖巧浅笑的模样,丝毫不介意有人直言自己不会说话。

      徐方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香袋,挂在巧鲤脖子上,“你这个师父其实没本事,也没值钱物件,想了好长时间该送你点儿什么,也没拿得出手的。这香袋是我游历北方时买的小玩意儿,你别嫌师父太寒酸。”

      巧鲤甜甜一笑,小心地将香袋收入衣襟,转身满了一杯酒,又递到徐方面前。

      徐方二话不说端杯就喝,只是喝这一杯酒时,心情与之前不同,竟觉得酒的味道也有了变化,少了甘甜,多了酸苦。

      连着三杯酒下肚,徐方已经开始头晕了。不知道是这酒的酒劲厉害,还是徐尔默酒量太浅。他半眯着眼睛看这一桌人觥筹交错,出身黄泉楼的姑娘们大都长袖善舞,面对一众陌生人也能谈笑自如,只有管羽不大搭理旁人,楷隶则专心听铁口直断的冷笑话,自己说话极少。巧燕显然不怎么喜欢这种应酬,倒是对老实憨厚的哥嫂和麦阳三人照顾有加。

      半迷糊之中,听到铁口直断叫他,抬起眼来,见老铁已倒了一大杯酒,吵嚷着让他喝。徐方微微晕眩,笑着想要推脱,铁口直断说什么也不依,直嚷“老道敬酒给你为你庆祝,还不给面子不成?”徐方无奈,推开椅子正想起身接酒,从旁伸过一只纤细的手来,不由分说将酒杯抢了过去。

      管羽喝酒的姿态像是一只引吭的白鹤,脖颈线条美好地蜿蜒,下颌半扬在空中,睫毛轻轻颤动。那夜明珠的光芒落在她的皮肤发梢,蕴出浅淡的轮廓。她用三根手指拿住酒杯,稳稳地将之放在桌面上,对铁口直断说:“他身上带伤,不能多饮。”

      铁口直断忙给自己铺台阶:“老道不过一份心意,姑娘代饮也好。”

      管羽点点头,走到徐方身后,低声对他说:“跟我来。”

      徐方疑惑地看她,她也不多说,转身就往回廊方向走。徐方只好起身跟上。

      管羽在回廊中七绕八绕了一阵,绕到了自己的卧房。徐方搞不明白她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做什么,看看这间熟悉的卧室,见床上素黄的锦被换成了淡青色面子,鸾账挂起,床脚处放了一个棋盘,星星点点摆着几颗棋子。

      “管姑娘,你……”

      “管羽。”

      “……管羽,你叫我来这儿干什么?”

      管羽关好房门,回身看他,眸子映着微微摇晃的烛火,一瞬明亮,一瞬阴暗。她动了动嘴唇,面色不改:“脱衣服。”

      徐方本就因为酒劲面色酡红,听她这一言干脆涨成了猪肝色,“脱脱脱脱脱脱衣服?”

      管羽上前就要解他腰带,吓得徐方匆忙后退,孰料碰到了床沿,膝盖一弯就坐下去。

      “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管羽不解地看着他,“是不是怕疼?我可以轻点。”

      这是什么状况?这姑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徐方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的伤不轻,最好每天换一次药,昨日忘了说。嗯,酒也要少喝,不好。”

      徐方伤在左膝盖偏上的位置,明白了这姑娘并不是想轻薄他,只是要帮他换药而已,不过——

      “腿伤,把裤脚挽起来不就成了,不必脱衣服吧!”

      管羽看着他拉紧领口的手,偏着头眨眨眼,“那你背上的伤怎么办?”

      “我背上哪来的伤?”

      “那日我去救你时,你和你那个友人肆意纠缠,她抱着你抓来抓去,在你背上留下不少抓伤。伤口倒是不大,不过上点药好得比较快。”

      徐方的老脸已经快要挂不住了,索性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脱了个干净,转向背对管羽。

      管羽拿出一盒药膏,用手指蘸了些,轻轻匀在徐方后背上,宽大的衣袖垂下来扫着徐方的背部,痒痒的。

      之前徐方是感觉到后背不太对劲,弯腰或是用力的时候有点疼痛,不过心里装着包芝圆的事,也没分心顾及。现下知道原来是在和朱如景……的时候被那妖精给抓伤了,又羞又愤。好在管羽是个没什么常理的女子,估计也不太把这些琐碎事情放在心上,心下稍安。

      “不疼吧?”管羽在他身后问,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徐方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这么点伤就喊疼的话岂不是很不像话?”

      “受伤会疼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有什么像不像话?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大男人的感觉比较迟钝?”

      “……不是,我挺敏感的。”

      “那你肯定更怕疼的,没关系,我可以再轻些。”管羽果然把动作放得更轻更慢了,她的手指几乎变成了一片羽毛,划过来扫过去。

      徐方彻底觉悟了,和这个姑娘是不能用正常方式沟通的,不但沟不通,还很可能把沟给堵上了。

      管羽给他后背上完了药,又帮他挽起裤子,解了缠在伤口处的白布细细察看。那伤处看着挺吓人,又长又粗的一道,皮肉都翻卷出来。想来当时朱如景肯定气极了,不然也不会下手这么狠。

      说也奇怪,朱如景给徐方包扎的时候,虽然疼,他却能忍住一声不吭。可当管羽的手指摸到伤口,徐方却无论如何忍不住了,直从牙缝里吸凉气。管羽给他上药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但她用的黑色药膏不知是什么成分,一碰到伤口嗞嗞作响,瞬间就渗入皮肉,疼得徐方直打颤。

      “嘶!哎呦!”没忍住,一句呻吟冲出口来。

      管羽盯着他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还是怕疼的。”

      徐方无暇顾及满头冷汗,也不敢再看那黑乎乎的药膏钻进皮肤,只好强迫自己打量管羽的房间以转移注意力。

      “这棋是你和谁下的?”徐方看着床脚处的棋盘问。

      “我和我。”管羽头也不抬。

      “自己还能和自己下?好像挺有意思。”

      “很无趣。”

      “怎么不找个人同你下?”

      “很少有人愿意跟我下棋。”

      高处不胜寒啊,没有对手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哦,我……”

      “你愿意和我下?”管羽仰头看他,面上透出欣喜的神情。

      “我愿意是愿意,可是我不会啊!门外汉,一窍不通。”徐方面对管羽的期待,只能艰难地说出实情。

      管羽倒也没怎么失望,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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