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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乱账 ...

  •   “喜无?”

      说话间艳鬼已经绕到徐方视线之内,即便是在这样暗沉的天色中,也能看到他那身桃色镶金纹的长袍,腰间松松挽着根腰带,更显得他腰肢纤细柔软。

      徐方毫无防备地看进他眼睛,紧绷的心神被那眼中荡漾的水光拨松了,只是喉咙更加干涩。好想去抚摸他散在锁骨边的长发,那么黑,那么柔……

      就在即将被艳鬼摄取心神的一瞬间,徐方猛地扭过头,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喜无笑意盈盈看着徐方硬邦邦的侧脸:“ 徐公子何时变得这般无情了,连看都不愿看喜无一眼么?”

      徐方干笑两声:“您可真是爱开玩笑!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喜无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铁口直断那老道,竟逼我坏了规矩附身杨三慢,真是恶心死了!”

      “杨知府可是父母官,你也不至于这么贬低他吧。”

      “哼哼,你愿意把自己挤在那一大堆肉里?啊,我倒是忘了,徐公子的品行高尚,想来是不会在意那行动迟缓的身体的。”

      徐方听出他在暗讽自己刚才觊觎包芝圆金链子一事,大感惭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喜无看他紧咬牙关,下颌线条又抽紧了几分,不再得寸进尺。他扭着腰坐在床沿,探头看包芝圆:“这小丫头还没醒?老道不是说她只是劳累,睡睡就好的么?”

      “不知道,我们正在寻找原因。”

      “西街花哨子巷李家快要嫁女儿了。”

      喜无的话题转换太快,徐方没跟上他的思路,只好“哦”了一声。

      喜无不满地瞪他一眼:“傻子,银子送上门还不知道!”

      徐方无奈:“是你话说得太没逻辑,没头没尾的,谁听得懂?”

      喜无嘲笑他两句,细细把自己的想法说明白了。原来,西街花哨子巷的李家女儿是个林妹妹式的多愁善感体弱多病的女子,从一生下来就抱着药罐子活。正因此,李家才和西街药堂的陈路昂渐渐熟悉起来。

      陈路昂的儿子比李家女儿大三岁,是个十分懂事善良的孩子。看李家妹妹终日因为养病只能呆在家中心生同情,时不时带着好吃好玩的去和她说话散心。

      谁知李家妹妹对这个体贴入微的陈哥哥陈尘日久生情,“非此君不嫁”的念头早就根深蒂固。看陈尘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以为陈哥哥也同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

      可这个陈尘是个烂好人,当年对李妹妹的同情渐渐变成了类似亲情的感情,照顾她相当于是一种责任。而且陈尘心中其实已有心上人,便是药堂中给父亲打下手后来成了自己师妹的宋宜侠。

      宋宜侠没愧对自己的名字,是个爽朗大方不拘一格的女子。不过但凡此类女子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太过大大咧咧,对旁人那些细腻又刻意隐藏的小心思总是毫无知觉。

      总结起来,这三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李妹妹爱慕陈尘,她以为他知道;陈尘爱慕宋宜侠,他知道她不知道;宋宜侠……她倒是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的。

      一笔糊涂账。

      陈尘不敢表明对宋宜侠的爱慕,刻意遮掩着,有时候见了她还十分迂回地绕开,让宋宜侠一直以为这个师兄不大待见自己。对这事她倒也不伤感,一心一意跟着陈路昂学药,只想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当个精通药理的女侠。

      陈尘的这份心思只有他自己明白,连陈路昂都以为这个憨厚儿子成日里往李家跑,是同李妹妹有了感情。陈路昂几次三番暗示儿子,若是他真心喜欢李妹妹,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嫌弃李妹妹身子骨娇弱,反正自家是经营药堂的,养得起这个药罐子。可惜陈尘心眼儿太实在,对于他爹的暗示硬是没开窍。

      有时候,不开窍只是微小的个人问题,顶多被人骂两句“笨蛋”也就完了。然而陈尘的不开窍可就害了一串子的人。

      陈尘的母亲过世早,陈路昂是个痴情种子,妻子离去多年他都没有续弦,每年祭日都带着陈尘到她墓前悼念一整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一大早,陈路昂就将药堂交代给宋宜侠,拎着点心水果还抱了两壶酒,同陈尘一道上山去了。

      陈路昂早就做好了打算,儿子已经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这样过世的妻子也会安心些。既然这个傻小子不好意思说,当爹的就义不容辞替他挑明了这桩事。陈路昂要趁着这次扫墓的机会,同陈尘做最后一次沟通,只要儿子愿意,他打算立刻就向李家提亲。

      父子俩先是忙活着将陈氏的墓碑擦拭干净,把坟包上的杂草拔除了,添上几捧新土,又将带来的吃食整齐摆好。陈路昂同陈尘在墓碑边席地而坐,好像不是来扫墓的,而是一家三口来野炊的似的。

      “儿啊,你母亲走时一直有桩心愿未了,你可知道?”陈路昂倒了一杯酒敬在妻子墓前。

      “心愿?孩儿不知。”

      陈路昂呵呵一笑:“这心愿与你有关。你母亲总说自己看不到你成婚生子,是一大遗憾,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圆了你母亲的这个遗憾?”

      陈尘想到宋宜侠爽朗的笑声,心头一甜,微微笑起来。陈路昂看在眼中,更加断定自己儿子是有了心上人,试探着问道:“为父看着你们这么多年,想你二人彼此都有这个意思,不如尽快提个亲,将婚事办了如何?”

      都有这个意思?陈尘纳闷,虽然自己从来没将对宋宜侠的感情说出来过,不过做父亲的总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即便是看出来了也实属正常。可是宋宜侠对自己何时也有了同样的想法?难道是自己愚钝,父亲看出来了,自己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她,她的想法,孩儿未曾问过。”

      陈路昂一听,果然,傻儿子是对李家妹妹有意:“她对你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我看啊,也就只有你还不知情了。”

      陈尘大喜,还有点儿将信将疑:“真的?可是她从来也没说过啊。”

      “嗨!女儿家,这种事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你放心,只要咱们家提出这门亲事,她绝对不会拒绝!”

      陈路昂暗示变明示,陈尘总算是搞清楚,原来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对宋宜侠的感情,想替自己撮合两人哩!这种好事陈尘就算真是块朽木也不会拒绝,害羞地表示自己十分欢喜这门亲事。

      山上两人的谈话驴唇不对马嘴,山下倒也热闹。

      李家妹妹单名一个娇字,不但身体娇,性子也娇。她知道每年的这一天陈家父子都要上山祭扫,不在药堂,便想着趁这个机会替他们打扫打扫屋子。

      那个宋宜侠虽然也是个姑娘,可却从来不在家务事方面上心。两个大男人住的地方,难免就有些邋遢。

      宋宜侠在药堂忙活,见李娇来了,热情地问她是不是来抓药?李娇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最近身体状况还不错,今天来只是想替陈尘收拾收拾屋子而已。

      宋宜侠知道李娇和陈尘青梅竹马,不过一个大姑娘能这么搁下面子来给情哥哥收拾屋子,倒也挺豪放。她暧昧地冲李娇咧嘴一笑,意思是“去吧去吧!这事儿有我替你保密,绝对不让那些嘴碎的大婶大娘说三道四!”

      李娇脸一红,转身就去了后院。

      她一向甚少出门,到陈尘家来的次数也不多,加上家里人对她宠溺,家事很少上手,想帮心上人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实际做起来就有些笨拙了。时不时还打翻个水盆,碰倒个烛台之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姑娘跟陈尘有什么深仇大恨,趁他不在特来泄愤呢。

      李娇越忙越乱,偏偏越乱还越忙,后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残局才好了。她呆呆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委屈地扁起嘴想哭。

      眼睛一眨巴,看见桌边散落着一些纸张,上边细细密密便是陈尘俊秀的字迹。远远看上去好像不是什么药方。

      李娇一时好奇,走过去捡起一张纸,只看了一眼,脸便红了。这纸上写的竟然是一首情诗:

      眉若当归笑如仙,
      唇若枸杞音如泉。
      只待红颜回眸盼,
      情难出口似黄连。

      李娇心头小鹿乱撞,脸上红霞飞舞,激动地双手颤抖,将这诗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刻在心口上。

      果然,陈尘哥对自己一往情深,只是一直以来都忍耐着未曾说出口过。傻瓜!只要你有一点点的表示,我也会答应你啊,难道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出来么?

      李妹妹自言自语对着陈尘嗔怒了老半天,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哎呀”一声。

      宋宜侠在前头好容易得了个空,赶紧奔赴后院想看看李娇收拾得怎么样了,千万别一劳累又弄出什么病来。谁知一到师兄房中,竟看见一室凌乱,像是刚刚遭受了抢劫一般,震惊地“哎呀”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沉浸在顾影自怜中的李娇。李娇怕被她看见陈尘哥写给自己的情诗,娇羞地低着头,将那首诗紧按在胸口,一溜烟跑了。留下宋宜侠一个人在原地纳闷。

      她疑惑地走到李娇刚刚站着的地方,看到地上掉了一张纸,拾起来一瞧,写着“赠宋宜侠”四个字。看这字迹,应该是师兄写的。不知他想给自己什么东西,还写了个条。可是自己生辰尚早,师兄又不大喜欢自己,怎么会想起来要送她东西呢?

      再抬头一看这间乱糟糟的屋子,宋宜侠一阵头大。她在医药方面颇有天赋,可是女儿家该会的她一概不会。连想都没想,她就逃离了现场,生怕被人看见还以为是她造的孽,到时再被逼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各归各位,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傍晚时分,陈路昂和陈尘回到药堂,宋宜侠将账本药方交给陈路昂,哼着歌回到后院休息去了。

      陈尘跟在她后面,听着她欢快的歌声,活泼的背影,想到今日在山上父亲的话,甜蜜得有点儿颠三倒四,竟然快步走上去拍了拍宋宜侠肩膀。

      宋宜侠一回头看是陈尘,脑中浮现出他那遭劫似的房屋,有点儿慌:“师,师兄有事?”

      陈尘发现宋宜侠的眼神四处乱飘,好像真是很害羞似的,更加确定父亲果然是慧眼。他冲宋宜侠一笑,柔声说道:“今天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宋宜侠一听这话,顿生豪气,也一拍陈尘的肩膀道:“师兄,你太客气了!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什么辛苦!”

      此话一出,陈尘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差点儿错乱了,恨不能就此将她拥入怀中,亲吻那双灵动的眼睛。不过父亲说这两天就要跟她谈婚事,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吓着了她,当下克制自己,回到房中。

      不出宋宜侠所料,陈尘被他屋中景象吓了一跳,傻乎乎站在门口不知如何反应。

      宋宜侠挠挠头,觉得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于是对陈尘说了一句“今天李娇姑娘来过。”言下之意是,这事儿是那姑娘干的,师兄你可千万别找我麻烦!

      说完动如脱兔一溜烟回到自己房里烧水洗澡去了。

      半晌,呆立的陈尘才转过身来,眼中满是小幸福,冲着方才宋宜侠站的地方轻声说到:“你竟是在吃醋么?就算如此,你大可以告诉我的,何必到我房中来折腾?不过,你这样,我也觉得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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