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酷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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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慢从常满盈口中得知有来路不明的武人混入流民之中，立刻就暗中派了人盯梢。但是那些人一直都很安分，加上不敢盯得太紧，竟然被他们给钻了空子，劫持了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
这些人明显就是有预谋的，专门捡了幕学不在书院的时候去。书院中除了几个下人就没有能和他们抗衡的人了，要劫持那些老小，简直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他们关了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接连两日都只在书院里大吃大喝。杨三慢摸不准这些人的意图，每天派两三个人象征性地到书院门口叫嚣要人，实质是为了让这些匪徒给个明确话，到底想干什么？
杨三慢手下有精兵，李头抢着要带头冲进书院将那些不知好歹的匪人就地正法了，杨三慢不许。匪徒数量虽不多，可是他们劫的孩子都是境城有头有脸人家的手中宝，出不得一点儿岔子。他断定这些人此举不是杀人灭口那么简单，肯定是将舒纹和学生们当做筹码押着，他们的性命暂时还是有保障的，所以一直采取不太激烈的方式和他们交涉，可这些人就是按兵不动。
这几天里，杨三慢陆陆续续收到了各邦城的回信，都没有什么异样，让这件事的调查工作卡在瓶颈中。
第三天，杨三慢收到了一封信，送信的正是匪徒中的一个，坚持要拿到杨三慢的回信才走，并且说如果两个时辰之后他若没能安全回书院，那些小孩和老头命就不保了。
杨三慢集合了所有幕学幕僚和师爷，他自己先拆了信，只读一遍便勃然大怒，白胖的手重重拍上桌面，喝道：“胡闹！”
赶来的众人被杨三慢的愤怒给震住了。人人都知道杨三慢平日里慢慢吞吞的一个人，没什么脾气，还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生气过。
杨三慢将信纸往桌上一撇道：“你们自己看吧！”
大师爷上前来拿过信，众人纷纷凑过来看，一看就炸了锅。
信中寥寥几字，提的要求居然胆大包天。这些匪徒，要用舒纹和学生们的性命交换境城的铸币权以及鱼牒。
所谓鱼牒，便是境城贵族的身份证明，用黄金铸成鱼形的符，故称作“鱼牒”。也就是说，这些人想要在境城里做贵族！
贵族享有一定特权，其中一项就是铸币权。境城西郊外有一座铜山，向来都是由官府管理，统一铸币流通各城，私人严禁开采铜矿。而铸币这事，不是杨三慢一人说了算的，每一年的铸币量要由贵族和官府统一决定，但贵族都有一定的私人铸币特许。换言之，做了境城的贵族，就可以间接干预境城乃至其它邦城的货币流通。
现在境城内的贵族共有七家，都是德高望重声名显赫之辈。家族多少代的付出才换来这么一个光耀门楣的身份，这些匪徒竟然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要在境城做贵族，还要求占铸币量五成的私人铸币权！
不只杨三慢愤怒，但凡看过信中内容的人都愤慨不已，纷纷说这种要求绝对不能答应！实在是太大胆了，竟然如此不将境城官府放在眼中！
不仅不能答应，还必须严厉拒绝！杨三慢没有回信，让人将送信那人五花大绑了从书院外墙直接扔进去，表明态度。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报，说昨日的信使今早又来了。
杨三慢板了一张脸，将众人召集到大厅，才吩咐人把信使带上来。
那人明显是摔伤了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见了杨三慢也不说话，只递上一只信封。
杨三慢两指伸进信封，没摸到纸张。一倒，从里面掉出几片白色半透明的东西，还沾染了些红色。
等他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脸霎时就白了。
那是从人手指上生生拔下来的指甲。
离杨三慢最近的是两位师爷，大师爷年迈些，饶是见过了那么些风风浪浪，此时也忍不住别过头去。小师爷年纪轻，尚有血性，两步冲上去抓紧信使衣襟，吼道：“你们把舒先生怎么样了？”
此时坐得稍远的幕僚幕学们也都看清了那从信封中掉出的指甲，已有人受不了呕吐出来。
十指连心，从一个活人手上拔下十片指甲，那种疼痛，光是想想就令人忍不住颤栗。从那指甲的大小判断，应该是成人的，还能是谁？只能是舒纹的……
惨无人道，实在是惨无人道……
信使被几个一拥而上的年轻人掼倒在地，这些平日动口不动手的读书人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愤恨，拳头裹挟着凌厉的风和怒意雨点一般落在信使身上，。
他紧紧抱住头，大喊：“打死我，谁都活不了！”
“都住手！”杨三慢喝道，声音不大，但谁都听得出他就要喷发的怒火。
这位境城知府，一字一字，字字铿锵：“回去告诉你主子，他怎么对舒先生，我迟早都要在他身上讨回同样的来！”
徐方万万没有想到，舒纹会是半昏厥着被送回来的。
还是两个人，架了舒纹将他拖回偏房，从门口扔进去。舒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一双手半举在胸口，止不住地颤抖。
徐方扑到舒纹身边，看见老师那双手，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舒纹的双手已经有了皱纹，因为经常握笔，右手指间有明显的茧子。而此时，这双弹琴作画的风雅的手，血迹斑斑，恐惧似的颤抖不已。原本覆盖在指尖的指甲，已经没有了。
“混蛋！你们竟敢这样对老师！混蛋！”徐方冲着门外嘶吼，眼睛通红，眼泪唰唰滑下脸颊。
靠墙坐着的孩子们显然被他的模样吓坏了，文和要起身走近，徐方冲他低吼：“坐下！别过来！”
他不能让文和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文和倔强地仰脸看着他，徐方不理会，强硬命令他呆在原处，自己将舒纹连拖带抱到最远的一个角落。
徐方来书院时右手上缠的白布一直没有取下来过，此时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三两下解开布条小心翼翼包在舒纹的手指上。
舒纹尚有意识，指尖的疼痛让他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但是始终没有出过声。到底是因为疼得连声音都出不了，还是刻意忍耐着，徐方无法判断。
被关在这里，吃的东西都没有，更别指望能有药物。徐方舀了半瓢水，小心翼翼凑到舒纹嘴边，一点一点让他喝。舒纹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喝了一半吐了一半，但好歹是清醒一些了。
“老师，你感觉怎么样？”徐方轻声问他。
“还好，还好……”
舒纹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小声嘱咐徐方：“别声张……”
徐方鼻子酸酸的，使劲点头，“您放心吧，谁都没看见。”他脱了外衫盖在舒纹身上，“这样就好了，老师，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我认识很好的医生，肯定能治好你的伤！”
舒纹笑一笑，因着疼痛和疲惫，他显得愈发苍老，想说什么，终是化成一声淡淡的叹息。
“老师，你睡一会吧？”徐方知道舒纹疼，他只是在一边看着都仿佛能够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在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的情况下，似乎只有睡眠是最好的止痛药。
可十指连心的疼痛只能让意识陷入混沌的舒纹更清醒，他根本无法合眼安睡。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送水的女人低眉顺眼走进来，将水倒入木桶中。
徐方放下舒纹，像一只渴坏了的狗一般扑到水桶边，抱着桶咕咚咕咚拼命喝水。女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飞快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饼塞过去。
徐方接饼时感到女人将一个又凉又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掌心。他喝饱了水，默默走回舒纹身边坐下，似乎很累，将头靠在墙壁上沉沉睡了。
女人看了躺在地上的舒纹一眼，赶紧抿着嘴走出去。
徐方听到她和外面的守卫交谈了两句，好像是在要求给他们送点吃的来，却立即遭到拒绝。
“大哥不让给他们吃的，你省省吧！”
等到女人走远了，两个守卫又凑在一起低声说话，间接夹杂了猥琐的笑声。
徐方摊开手掌，是一只很小的瓷瓶，他稍微揭开瓶盖闻了闻，惊喜地发现是药。他知道这药比不上黄泉楼巧燕所用的那些药草药膏名贵，是便宜货，但毕竟是雪中送炭。他赶紧扶起舒纹要给他的手指上药，手是很脆弱的地方，万一处理不好感染恶化了，说不定舒纹这双手就废了。
舒纹挣扎着拉住他要去拔瓶塞的手，缓慢地摇了摇头。
徐方急道：“老师，这是药，上了药你的手就不会疼了。”
“不行，”舒纹的声音很虚弱，但透着坚定，“会有味道。”
房门上方有粗铁杆围住的方口，墙上的小窗也不是完全封闭的，药膏的味道很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就算他们闻不到，同在一间屋子里的那些孩子也会闻到。其他的人撇开不说，文和一定会问。舒纹是这些孩子的主心骨，是力量，是支撑，他必须在这种时候保证自己屹立不倒的形象。
徐方抱着舒纹上半身，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抑制不住带了哭腔，“老师，你的手得上药啊！”
舒纹还是摇头，“尔默，把吃的，给大家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酷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