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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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和披着包芝圆外皮的艳鬼躲在墙角，一高一矮伸着两个脑袋偷看。那边街旁一个中年妇人正和一位老先生争执，妇人面红耳赤瞪着一双圆眼，那老先生显然是学者出身，不徐不疾跟她讲道理。
“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干什么啊？”徐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
喜无指着那妇人，“你不认识她？她是黄姑啊！”
徐方哦了一声，黄姑他当然知道，大胆追求幸福的养家禽的寡妇。他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看谭不响那副窘样就晓得这个叫黄姑的不是简单角色。古往今来，他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神仙被一介凡人“欺负”得四处躲藏遮掩，真真丢人。
“那老头，纠缠黄姑好一段时间了！”
徐方一听这话，明白过来这家伙是职业病又犯了，憋了这么多天现下连青红皂白都分不清了，十分郁闷，一把扯住喜无将他拖到墙角后头。
“你啊，有工作热情是好事，不过你是不是先搞清楚情况？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是谭老和黄姑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搞这破坏有什么意思？”
喜无一愣，“对哦，谭老是谪仙来的……”
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通透，顿时蔫了，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徐方万分不忍，赶紧拍拍他脑袋安慰道：“眼光放长远一点嘛，那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懂不？”
艳鬼愤恨瞪他一眼，牙齿磨得格格作响，“你明知我出身青楼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还用这种高深的句子来嘲笑我！”
徐方彻底忧郁了，自暴自弃地抓头皮。
“尔默？”一个影子罩在徐方身上。
徐方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直到那人又叫了一声，喜无扯着他袖子让他抬头，徐方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个老先生，正是方才和黄姑争执的那人。
老先生看着六十来岁，头系儒巾，一身衣衫整齐规矩，看着徐方的眼睛有丝惊喜，“尔默，你的身体好了？”
徐方愣了，这人明显是认识徐尔默的，但他除了常满盈还有大哥大嫂，压根就不知道徐尔默以前还有些什么旧交旧识。他斟酌了一下，小心叫了一声“先生”。
老先生拉着他从头到脚好好看一遍，乐呵呵地说：“果真是好了！你这孩子，病好了也不回书院来看看，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老师？”
老师？这人是徐尔默的老师？徐方搜肠刮肚回忆一番，依稀记着常满盈对他提到过，徐尔默以前在书院读书，颇得夫子喜欢，后来因为被朱如景吸取精气身体状况不好，就离开书院回家休养了。莫非这就是徐尔默恩师？
“最近一直在外医病，前两天刚回来，本打算近日就去看望先生的，怎知今日就遇上了。先生身体可好？”徐方恭恭敬敬地行礼，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喜无掩着嘴暗笑，从来没见过这人恭谨谦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做戏。现如今他也学会了说胡话，什么在外医病近日刚归，脸不红心跳，还真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老先生显然没有想到他昔日的得意门生已经换了个瓤，不再是个老实的，徐方的话他照单全收，连连说好。
“你可是去了泉城医病？那里的神水温泉名誉天下，加上有曹小姐为你铺陈，也不如他人进谷地那么费神费力了。”
徐方脑子转了半天，大约判断出徐尔默老师口中的“曹小姐”指的应该就是朱如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嗯嗯啊啊地糊弄一番，就想脱身。
“曹小姐对你情深意重，你能娶了她是福分，万万要善待人家。你们的喜酒，莫忘了老师那一份。”
“啊……是，是，一定请先生去……”
老先生仔细看了他一阵，突然说：“尔默啊，你身体既然已经好了，愿不愿意来书院帮帮老师的忙？”
“先生有什么需要尔默效劳的地方？”
“今年举行了选拔候任知府的考试，这件事你可知道？”
“学生知道。”不仅知道，他还去看过哩！要不是半途曹家出了事，他就能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了。
“杨知府将一批通过考试的考生交托给老夫，在书院里学习半年时间。你知道，书院门生本来就多，现下这些考生进来，为师年纪又大了，的确感到有些吃力，有心寻人来帮衬一把。这件事老夫已经想过一阵子了，觉得只有你能担当此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方头皮发紧，这个要求他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让他去书院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年考大学都是个半吊子，要他在这种地方做学问，诲人不倦，纯属扯淡。可是又不敢断然拒绝，搞不好就破坏了徐尔默和他老师的关系，须得寻个稳妥的借口推脱。
“先生，此事重大，尔默何德何能辅佐先生。”徐方把态度放得很低，反正一上来就先谦虚地推脱一番是历来的惯例，总不会错。
老先生也是见多世面的人，徐尔默的拒绝是意料之中，于是又是一番“你很行，此事非你莫属”“我真不行，还望另寻能者”的你来我往。
“尔默另有一合适人选推荐给先生。此次知府考试担任武考官的是尔默挚友，是个厉害人物，定能更好地帮助先生。”
“你是说常满盈？”
“先生认识？”
老先生惊愕地看他一眼，“满盈和你一起在书院，同是为师门生，怎会不认得？”
完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徐方咬了咬舌头，赶紧又道：“是是，学生一时糊涂了。老师觉得满盈如何？”
老先生负着手沉思片刻，缓缓摇头，“老夫当年就看满盈不是一般人等，小小一方书院，怕是留他不住。如若不是你也在书院，恐怕他是不会去的。现在要他屈居副使，他未必肯。”
他第一眼看见常满盈就感到这孩子很与众不同，想他在书院几十年，阅遍群书看遍众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产生敬畏的感觉，何况那时常满盈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常满盈在书院的那些年中很沉默，书院里的孩子好似都很怕他，从来没有人主动跟他攀谈。他也没有任何不愉快，只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一直孑然一身高不可攀。他并非出身大户人家，穿着饮食也极简单，却比书院里家境最富裕的孩子还令人感到难以接近。就连他这个做老师的，也以一种莫名尊敬的态度对待他，不敢小觑。
常满盈的功课出色，却并不是书院里最好的。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完全是因为常满盈没有全心全意去对待的缘故。那孩子好像对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一切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
他每次垂着眼叫“老师”的时候，他都有些惶恐，努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失态。
后来尔默跟他渐渐熟稔起来，尔默也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不论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书院里的孩子都喜欢和他一道。只是尔默和常满盈走得近了之后，那些孩子们还在顾及常满盈，同尔默也有些疏远。他们两个却也不在意，一直保持着我行我素的作风。
尔默比较活泼，小时候还有些顽皮，没少挨他的戒尺，但是头脑聪明，是他最喜爱的弟子。但是常满盈……他一直无法承认自己是他的老师，因为自己并没有教给他什么。他有那种感觉，他所讲的一切，常满盈都懂，甚至比他理解的还要深刻。
作为老师，有些事他是没有办法对学生说出口的，比如，他并不愿意常满盈到书院来，他习惯了以老师的身份对待学生，而面对常满盈，他无所适从。
这些事徐方是不知道的，他只是一心想把常满盈推到前面去。在他看来，常满盈这样厉害的人不应该埋没在滚滚红尘之中。他喜欢静，书院那种环境很适合他，而且徐方知道，常满盈是不会在乎什么工资福利的，书院的人又深得尊重，再好不过。
“满盈比起学生更富才学，定能更好地帮助先生。况且他是考试的考官，那些考生们都认得他，他有威信在。”
老先生看自己这学生执意要推荐他那好友，一时也说不通，便说好日子让他回书院看看，打算慢慢说服他。徐方是巴不得赶紧从这位恩师眼皮子底下逃走，赶紧答应了，恭恭敬敬跟他道别。
没等那先生走出几步，徐方想起一件事来，又追上去问他：“先生，您是何时见过曹小姐的？”
“头一次见不是老夫生辰么？后来她常常在书院门口等你，老夫遇上过几回。曹小姐是位好姑娘，为师衷心希望你们能够相濡以沫携手白头。”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恩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