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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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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仓库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
尽管被鲜血模糊了视线,他依然看得到,二十几年来的梦境以一种最真实的角度呈现在他的面前。
包括,那个他始终不曾看清的结局。
“很有意思的梦,如果你哪天看到了结局,记得告诉我。”
——忘记了具体的某年某月某日,他曾优雅地翘着唇角,这样对他说。
【一】
夜幕降临的东京依旧热闹而繁华,甚至带着白天没有的生机,用它妖娆的霓虹与撩人的酒香,发出欲拒还迎般的邀请——邀请那些深夜无眠的人,来到这不夜的世界,享受对生命最奢侈的挥霍。
然而,再辉煌的灯火,也无法顾及所有的角落。
或者说,光束越明亮,它所投下的阴影也就只能越浓郁。
光线无法触及,在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背后——与外面的无夜恰恰相反,那里,是另外一个永夜的世界。
午夜,位于新宿的办公楼群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这片巨大的水泥森林仿佛也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一样,疲倦地陷入沉睡。孰不知,这一刻对于那些习惯在夜间行走的种族来说,却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在这其中一座毫不起眼的办公楼内,清凉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子,和盛夏夜风一起,肆无忌惮地闯进这间空旷的会议室。它们对这里的凝重气氛视若无睹,就像往日一样,撩动每个人的发丝,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有些痒,但此时此刻正低着头、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却没有勇气轻易改变现在的姿势。
一片窒息的寂静,终于,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再也无法承受。中年男子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猛地抬起头,横着刀疤的脸上写满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慌乱:“副、副会长,我承认这次是我们的失误,但、但是,请您看在以前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拜托您!”语调颤抖着,仿佛正站在他面前静静含笑俯视着他的是一个修罗恶魔一样。
那人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却并不急于答应他的恳求。
“副、副会长,我——”
“文堂,你好象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嗯。”略微低沉却又不失磁性的男声:“一,你的这次失误,把组织原本可以顺利承包下那个项目的机会拱手让给了我们最大的敌人,30亿的净利润,这抵得上我们旗下所有赌场近一个季度的收入,你赔得起么?二,我无权决定或更改对你们的处分,所有规矩都在入会条款上白纸黑字的写着,自己看着办。三,至于过去几年的情分,说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它值30亿么?”薄唇勾起一个略带邪气的弧度,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最后,我的头衔是副会长,而不是副副会长,嗯。”
很年轻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不过20岁左右,可就是这一个年轻人的浅笑调侃,将早已年过40的文堂吓得汗如雨下。
少年垂下眼帘,瞄向手中掂量着的匕首,道:“就用这把吧,据说是第二代的某一位元老带着上过战场的。”
月光斜照,如同雕像一般深邃完美的脸庞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文堂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凉薄的微笑已经相当于给他判了刑。良久,他咬咬牙,顾不上擦去额角的冷汗,抬起手,颤抖地伸向刚刚像是赏赐一样被扔在他面前的精钢匕首。
组织的规矩他是清楚的,在□□上混,任何情谊在组织的利益面前都会变得一文不值。这次,就算副会长平日里再体恤下属,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会为了他而破坏组织的规定。用这把曾杀过敌、饮过血的匕首送自己上路,这也算是副会长赐予的最后的荣耀了吧。
文堂只能认命地闭上眼,一心所想的都是在他死后,组织是否会继续善待一个罪臣的妻儿。
眉头因痛苦和愧疚而纠在一起。然而,就在他下定了决心,打算将刀刺进腹部、以死谢罪的瞬间,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竟是及时制止了他。
“切个手指而已,你这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表情。”嗤笑声中带着淡淡的不耐,“文堂,麻烦你像个男子汉一样。比起别人直接咬掉自己的小拇指,给你的这个工具已经很人性化了,怎么,想让我去给你准备电锯么,嗯?”
文堂霎时间愣在了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一贯的规矩,给组织造成了如此大的经济损失,是一定会被内部裁决的。可是副会长刚才说什么?难道只靠一根手指就能摆平这次的风波么?他不可置信地直视着副会长的双眼,却惊诧地发现,那双眼竟然温和而平静,与他语调中的蔑视和不耐极不相符。
文堂不敢再迟疑,拿起刀狠狠地剁向了左手的小拇指。一时间,深红的血染满了昂贵的大理石地面。
随后,那个始终冷眼旁观的年轻男子,蹲下来,似是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几欲昏厥的文堂的肩膀,一双湛蓝的眼睛如同月光下的海面,无波无澜,让人琢磨不透。
“回去仔细想想要怎么回报会长的恩德,嗯。”他自然没有忽略掉当时文堂眼中一闪而过的感激和惊喜。
“是!属下告退。”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一个90度的鞠躬依然是不得不走的过场。
待到会议室的大门被轻轻关上,他才回过神一般,站起身,随意披散的金发纷纷从肩上滑落,画出让人心醉的弧线。
他习惯性地甩了甩垂到锁骨的流海,转过头看向一个完全漆黑的视觉死角,恭敬而疏远地说道:“如您所愿,会长。”
“哦?这是我所愿么?”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头发灰白,却西装笔挺,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元气。考究的手工缝制皮鞋与拐杖交替敲打着地面的节奏略微缓慢,透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质问,说:“会长,从各种方面考虑,处决文堂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剩余的利用价值或许足以弥补这次损失的金额。”
“即使这违反了组织的规定?”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规矩是为组织服务的,不能保证组织利益最大化的规矩没有存在的必要,嗯。“
闻言,老人严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许:“迪达拉,你真的变了。“
迪达拉笑了笑:“这要感谢会长的栽培。”
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去讨论自己变没变的问题。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他当然变了。为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中生存,他早已换上了最完备的伪装,如果一直不改变的话,他还能活着站在现在的位子上么?
老人似乎没有看出他笑容中隐约的冷淡,又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像一个父亲对儿子说话那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得了,这溜须的话就免了吧,等再过个几年,我伊藤远就会宣布隐退,到时候你作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整个青龙会自然都交给你全权管理。”可是下一刻,他话锋一转:“不过,迪达拉你还太年轻,即使再有天赋,在经验方面照那些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这点你应该清楚。虽说在这个世界并不讲究年功序列,但他们必定不会真心拜服一个连局子都没进过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