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映月流云

3、Chapter 3 小谋

　　我领着希亚往贫民窟的方向走，一路上很郁闷很不自然，导致不得不感慨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单独相处真是尴尬啊。
　　可是每次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都停在我的头发上。
　　这样经过几次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
　　“难道王子殿下也有发色歧视？”我斜眼看他，语气不禁带着点不屑。
　　希亚一愣，没等他来得及继续说，我便跟个话痨一样顺了下去：“我知道，我的发色跟你们都不同，我是异类，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盯着我的头发看还指指点点，可是殿下您是有修养的人，就算歧视我也不要表现出来好吧？”
　　越讲越气，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没有哪天是可以顺心的。
　　希亚淡淡地说，眉眼间有一层柔和的光：“抱歉，我只是没有见过阿特拉神族的人有海蓝色的头发，觉得很特别，所以多看了几眼。”
　　“……”我的气势一下没了，耸肩，“算了，你别把歧视表现出来就行。”
　　“歧视？”他似乎很惊讶，然后笑起来，“有人会歧视美的东西么？”
　　我心里不禁一阵波澜，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强装出不信的样子：“那是因为殿下您的眼光比较独特。”
　　他停了脚步，看着我。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没乱说，阿特拉神族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您这样想。”我眼神飘忽地看着四周，因为前一秒在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时竟让我有点不敢面对。
　　“你在意别人的看法？”
　　“殿下，你不在意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赞扬你。”我笑，将微微遮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
　　“赞扬这种东西，到最后根本分不清真假，又有什么价值。”希亚自嘲地笑着摇头，眼神中出现了一秒的轻蔑和不屑。
　　“殿下，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站着说话不腰疼么？”我斜睨着他，尽管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觉得没有价值，那是因为你拥有过剩。”
　　希亚听完不说话了，那表情似乎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一般，眼神似乎也很不服气。
　　“不信？”我无所畏惧地挑了挑眉。
　　“不信。”
　　“好，我会让你信的。”我自信一笑，估计赢了王子的原因一下心情大好，脚下步伐轻快，跟和着旋律似的往前走。

　　我一路将希亚引到了贫民窟前的那条路，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是满目震惊。
　　“看吧殿下，你又歧视了。”我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的反应，唉，意料之中啊。
　　“你怎么来这里？”
　　“我有朋友在这里。”我耸肩耸得轻松而愉快，偏过头狡黠一笑，“其实我是想啊，除了这里，殿下肯定把整个赫尔莫斯城能约会的地方都约过了，所以……才别出心裁地想让殿下感受一下不一样的东西。”
　　我看到希亚额上暴起的青筋，便知自己的玩笑可能开大了。
　　不过没有用，我不可能让他就这样溜了。
　　于是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得极其妩媚，“我相信有涵养又绅士的希亚殿下不会不礼貌的丢下女伴半途离开，这可不是阿特拉神族最引以为傲的王子做得出来的事。”
　　“你早就盘算好了要来这里吧？”希亚皱着眉看我，很是不爽。
　　“没有早就，刚刚而已。”我笑得如沐春风，像是丝毫不曾打过小算盘，末了还不怕死地补充一句，“不过要不是殿下邀我约会，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啊，所以，还是谢谢殿下垂青。”
　　“……”希亚对我怒目圆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悔又怒的模样连我看了都于心不忍。
　　一时心软，我叹了一口气，正色说出真实想法：“我知道，殿下养尊处优来这个地方肯定很不习惯，可是……我是真的希望殿下能够帮帮他们，虽然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皇室的人直接感受一下这里的生活，兴许能有些触动。”
　　希亚还是铁青着脸，但似乎微微有些缓和。
　　我也不再看他的脸色，死死挽着他的手臂就往贫民窟里面走。
　　希亚被我拖着，步伐犹疑却又不得不向前，我瞄了一眼他的表情，有些视死如归。

　　往前又走了一小会，周围的房子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破烂，并且年代久远，看上去很是肮脏。它的萧索与破旧与整个赫尔莫斯城的繁盛就如同两个世界，站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只隔了一条街的外界的歌舞升平，这里，完全是一处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这么走着走着，原本一脸不愿地希亚也渐渐变了脸色。
　　最初被我带来这里的震惊，与现在他脸上的惊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建筑，以及坐在门口那些穿着破烂衣服，神色枯槁，身体消瘦的人。
　　那些人，看他的眼光里也是惊讶，可除了惊讶，还充满了仇恨。
　　其实看我也是，但或许因为嘉丽丝帮过我的缘故，他们看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平和。
　　估计希亚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的眼光。
　　我在他耳边低低的轻咳了两声，然后说：“殿下，你别怕，他们要是仇富心理太强以至于要将你分尸的话，我会保护你的，别怕别怕。”
　　希亚转头狠狠瞪我一眼，怒意十足。
　　我继续笑得没心没肺，坦然得毫无畏惧：“对了殿下，这下可不是对你的赞美了，你感觉如何？还觉得赞扬没有价值么？”
　　希亚的背脊僵硬，却依然扬着头不回我的话。
　　但我想他多少也动容了，最起码明白了一些。
　　我往前走了几步，一位身着素裙的女人从我身边走过，她并不算漂亮，面容却很清秀，在这黯淡地环境中已算得上一抹清艳，她在额上围了一圈自制的有些简陋的百合花花环，我朝她微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她额上的花环，真诚地说：“很漂亮。”
　　那个女人听后，原本黯淡无光地眼睛里竟出现了些许光芒，似是惊讶，又似是欣喜，总之在一瞬间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半晌，她也朝我露出了一丝微笑，兴许是太久没有笑过，那笑容有些僵硬，却亦是发自内心。
　　我扯了扯希亚的手臂，让他见证此时此刻。
　　“看到没有殿下，无论如何，赞扬都是有价值的，至少，它令人开心。”我微笑着看他，这次没有狡黠没有讽刺，没有得胜的炫耀，而是真心的希望他能明白。
　　“……”希亚与我对视片刻，扁了扁嘴作出一副“你赢了你赢了”的不甘心却服气的模样，然后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而我趁他不注意，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