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音》水若三

2、第二章

　　2．
　　这次去游湖的并不只有白桃音和王金龙二人，在路上王大少就将这事情跟桃音说了。来的还有以前常跟王大少在一起喝花酒的那一群狐朋狗友，只是当到了目的地是那声势还是将桃音给震慑住了，果然是一群啊。“他们其实没有恶意的，就是想见见未来的嫂子。”王大少说这话时脸红红的，很拘谨。怕是叫那些看见的人下巴都会掉下来。
　　“王金龙，听说你今儿个可是带了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美人啊，怎么着就没瞧见呢？”说话的人没看见，只是声音竟突破了层层包围到了跟前。
　　“珍珍，”王金龙的眉毛不禁皱了皱，忙穿过人潮到了一女子跟前，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袭火红的缎衫，头上插着根两凤来仪弦朱钗，明眸黛眉，略有些高耸的鼻梁，紧抿的薄薄的嘴唇，算不得倾国倾城，倒也是个美人坯子。看得出来今日是认真打扮了来的。“今天人多，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见了她这个样子，王金龙的语气不觉就软了下来。
　　“是么？我给你面子？谁又给我面子呢？”燕珍珍冷笑一声，旋即拨开围在身边的人群，“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美人能让你王大少收了玩心，却让我整天像弃妇似地被人唾骂！”
　　“珍珍，你别。。”王大少急忙去拉时，却哪里拉的住？话还没说完，燕珍珍就和桃音对上了面。这时原本闹哄哄的四周也安静了下来，那一群无聊的子弟们将这两人围了起来。王大少在一边兀自摆手跺脚的，却毫无办法。
　　“原来你就是珍珍姑娘啊，我常听金龙哥哥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桃音收了扇子，对着燕珍珍拱了拱手。
　　“果然是个美人。”燕珍珍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就反应了过来，也学着桃音的样子拱了拱手，“我燕珍珍输得心服口服。至于桃音姑娘谬赞，我也心领了。我这人粗俗泼辣，与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子自是不能相比，你说我与众不同，倒也是这个理。”
　　“珍珍姑娘你误会我了。”桃音对着燕珍珍露出丝浅笑，“我是说姑娘泼辣果敢，是个女中豪杰。姑娘的性子直，却正是在下喜欢的。”
　　“哎呀呀，瞧你说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何人听了赞美自己的话都会很高兴，更何况是比自己优秀的人的赞美呢？听了桃音的话，燕珍珍心里的隔阂顿时放下了不少，“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啊，只是这处在胭脂巷内啊，这女人不强势一点，是保护不好自己罢了。”说了还牵起桃音的手，“瞧瞧妹妹这身打扮，若不是你这张脸，我还真要以为是哪家出来的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儿呢。”
　　桃音还是浅笑，任她牵了絮絮叨叨的说话。那声音轻轻浅浅的，像只羽毛挠在人心里，痒痒的。
　　一众无聊的子弟们开始失望起来，一方面是失望没了好戏看，另一方面却是失望牵着美人手的人不是自己。所以开始羡慕起王大少的桃花运了。
　　“好妹妹呀，我跟你说，要是以后王金龙欺负了你，你就跟姐姐说，姐姐帮你整治他。”
　　“好。”

　　“好妹妹呀，这桃花坞四面环水，本来最出名的就是桃花，可是你日子来得不赶巧，这桃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你再来啊，这儿就能吃上顶新鲜的桃子，只是不知道这些桃树谁栽的。”说起这个，燕珍珍叹了口气，“这些纨绔子弟们每次来这里玩都会摘些桃花回去，也不见有人来阻止，可这一朵桃花就是一个桃子啊。就这样摘了，就看着好看而已。”
　　桃音来时没怎么注意，这时候急忙回头看时，果然就只见几丝淡粉在那些枝枝桠桠间兀自妖挠。一阵微风吹过，那粉红的颜色就扑簌簌往下落，只剩下那乌黑的枝桠孤零零的伸着。
　　“珍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桃音转过头来看燕珍珍，竟鬼使神差的冒了这么一句。燕珍珍一愣，想了半晌，看着他眼睛道，“妹妹你当真想知道？”桃音狠狠的点了下头，他觉得燕珍珍不似寻常女子。
　　燕珍珍叹了口气，旋即对着不远处正在招呼那些纨绔们登船的王金龙痴痴凝望，方才淡淡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祖籍在四川锦官城，小时候家里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我爹爹还是衙门里的捕快。谁知道，在我十岁那年，我爸爸在外面认了一个什么兄弟，祸根就这样埋下了。初时他和我们关系很好，常在我家吃饭，也常给我带些女孩子喜欢的地摊上的那些小玩意。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他，还叫他叔叔。没料到他竟是个老千，是受人之托来坑我家银子的，我们家被骗得倾家荡产。我爹爹平常为人正直不阿，背地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所以我们连他受谁之托都不知道。爹爹受不了这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我娘亲卖掉最后一点首饰把爹爹安葬了，就带着我离开了锦官城，去了一个很偏远的乡下。在那里我很快乐的活了两年半，和那里的孩子们去上山放牛，下地拔草。娘亲很厉害，她把所有的菜都种的很好，那里的乡亲们也很好，有吃不完的菜是东家一把西家一捧的往你家送，所以我家虽只有两个女流之辈，却从来不缺饭菜吃。还有那个时候对我很好的阿牛哥，那时候我还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他呢，呵呵，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念想罢了。”说到这里，燕珍珍也禁不住抹了把眼泪。桃音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燕珍珍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抬起头来对着桃音嫣然一笑，“我没事，”便又接着往下讲了起来，“要是真能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可惜，世事无常。老天总是在你志得意满的时候跟你开个大玩笑，我娘中毒了，是吃了我采的蘑菇。这山里人也常吃到毒蘑菇，到杜老郎中那里拿点催吐的药，把有毒的食物吐出来就没事了，可没曾想这毒竟厉害的很，虽然吐了几场吐出来了，但是竟还有余毒没清干净，虽不致影响性命，但是会常年换上心绞痛的毛病。看着我娘一天到晚的难受我心里也不会舒服啊。杜郎中那的药已经不管用了，我只好去镇上给我娘抓药。那药虽算不得名贵，但是长久下来我们家也受不了，娘就瞒着我停了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去放完牛回来，看见娘躺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的。就急忙叫人来把娘抬到了镇上的医馆。因为没有钱，医馆的人不肯收我们。我那时候还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只好去了一个叫红房子的地方把自己给卖了。后来，我娘知道了，气得差点没打断我的腿，”燕珍珍这时候转过来看着桃音的眼睛悲伤的道，“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我娘她要不是生病了，还真的要打死我！她说她没有我这样的女儿，他对着我说，‘这人啊，再穷不能穷志气，你虽是个女儿家，我也没求你能有多大出息，我只愿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清清白白嫁人，但是你现在却做了个这么愚蠢的决定，你，以后我们燕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走，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你！’我自然是不肯走的，然后就被打了，我没办法，就只好先回了红房子。就这样，我就碾转在各个青楼里奔波。现在就到了这里。”
　　“珍珍，”桃音听着也不禁红了眼眶，“我原以为这世上最悲苦的人莫过于自己了，谁曾想你的经历比我曲折的多。可是你还能这么果敢豁达，倒是桃音，只知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倒平白令得旁人耻笑了去。对了，我听金龙哥哥说珍珍你今年芳龄二十一，比我大两岁，我能叫你一声姐姐么？”
　　燕珍珍摸了摸脸颊，拉了桃音的手细细的看他的样貌，“这是自然，我不都开口叫你妹妹了么？”
　　桃音这回又笑了，却是颇甜蜜的笑，“姐姐。”这一声姐姐出自真心，如蜜般甜腻，燕珍珍顿时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和金龙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呢。”便摇了燕珍珍的手臂，如撒娇般的神情。王金龙从未见过桃音这般可爱的表情，心里对他的迷恋又更深了一层。是以见桃音的这些表情不是对自己表现的，心里竟有些嫉妒起燕珍珍了。但旋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念头荒唐得有些可笑。便摇了摇头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画舫。
　　“怎么，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着急打听相公的一切过去了？”燕珍珍见他模样娇俏可爱，禁不住的就起了打趣之心。
　　“姐姐。”桃音顿时无奈苦笑，自己难道就是这副模样么？难道自己表现得有如此明显，虽然自己并不讨厌王金龙这个人，但自己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又怎么会嫁给另一个男人？
　　“好了好了，还害臊了，”燕珍珍抿了嘴儿笑笑，“我也不拿你打趣了，要说我和王金龙是怎么相识的啊，那还真是蛮久远的历史了，那时候我不是把自己卖给了红房子么？老鸨见我年纪还小，倒也没硬逼着我接客，只是给我安排一些打扫啊，端茶送水的活。然后，我就干了两年粗活，到了十五岁及荓的时候，我被一个老头指定要买我的初夜。我当时是不愿意的，反抗不成，反倒被绑了送进去。谁知道那老头很没用，解开我的绳子的时候被我打了，然后我逃了出来。我那时候一心想着不能被抓回去，要是被抓回去了肯定会吃很多苦头，于是慌不择路的，竟然跑进了另一家妓院，只是这家妓院要比我卖身的红房子高级得多。我当时是真急了，就随便闯进了二楼一雅间，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王金龙。他当时在等人谈生意，结果那人迟迟未到。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一位面容娇好的舞娘。所以我虽然躲过了红房子的追捕，但是也逃不出这间青楼了。我就给王金龙说了我的遭遇，他很同情我，就带我回了王家集。我想报答他的恩情，但是除了进青楼，我没有别的办法。所幸当初骗我全家的那人教过我一年多的琴艺，于是我索性就进了倚翠阁卖艺。”
　　“是这样啊。”桃音若有所思。
　　“傻妹妹，别想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在现在也能将自己保护得完好？”燕珍珍将头略微靠上了桃音的肩膀，“还不是因为倚翠阁本就是王大少自个儿开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才脱离了苦海却又死命的往里头跳呢？”

作者有话说

　　恩恩，已经提到千术了。但是，那个，我其实这里面不打算写那个布局。只是想以后单独写燕珍珍的故事的时候再把他写出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