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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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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是青翠的竹制成的,很精致。我的脚踏在上面,都没听见任何声响。从来如此,多年来他仍旧坚固。河边是青青的草,和很飘逸的杨柳。我一下想去灵丫。
她也有这么飘得头发。我想。
可我就要离开。下了桥,就到了岸的另一面。那一面的风,好像很冷。我只看见青暮色的山间,似乎还飘荡云霞。而我,不知道行程。
青绿色的桥。我终于应了和尚的言,过了这座桥。我的驴子也很欢喜,它鼻子里吹出的气让桥干染上一层水汽。水汽中,混合光照,飘散的湿气散在半空。
再见。
而我会回来看你。灵丫。
带上他的剑。灵丫拉长宁静而带有悲伤的调子,说。我心痛至极。
我沿着白色的小路一直走。上了那座山,天就快黑了。
我的驴子停下脚步,很不乐意再走。死活晃着它那在我看来装不下几两智慧的脑袋,似乎要告诉我他口渴得甚为厉害。它并没有张口说话,不过我倒清楚它现在的想法。原因是我发现自己已然口渴得厉害。
我赶紧下山。不论这蠢物是否愿意,它别无选择。皇天在上,我终于看见山脚下的凉亭里有四个人围着石桌喧闹,仿佛吃喝拉撒的模样。我立马牵着我的驴跑了过去。
那时,我听见风和树叶似乎在我耳边冷冷谈话,或许应该说是厮杀。我侧目来看,一只蚂蚁在五角叶上挣扎。可风一下而过,带走它。它一下消失不见。
我忽然停下脚步。
我本该立马回头的。然而我看了一下太阳,正好着呢。我于是走近那棵树。那是一竿枯木,它的根深入土壤。枝干上,围的是一窝蚂蚁。我呆呆而立,细细思考。很复杂。我就此被拉入挣扎。黑色的蚂蚁在枝干上来来回回。它们奔走得太快太急,不小心落下来些,来回乱跑。我没有动。
驴子上前来,朝地面嗅了嗅。也许味道还行,但它却似乎又对此很为不屑。它呼出的水汽吹走了一些柔弱的小东西。草屑滚了一圈。
片刻,我仍然决定向前。
那段路那么长,我拉着我的驴,走了那么远。我隐隐奇怪。多年后,我依旧会毫无征兆地清晰回忆起这段路。我不知道明白的是,为何那么明朗的夏日会有这么萧索的长道。如果,也许,又或者,我可以预见未来,我宁愿会选择回头。尽管,我已启程并经历良多。
干燥的夏日,没有水,没有足够力量的河流,却反而冲破一座座,我生命里的桥。
连那青草色的岸,都不曾细见。
每处的生命都埋下无数的伏笔。只是,生命隐藏得太深,我们根本没法透知。我远远立在凉亭前,看那四个人的笑声如同沧桑的古寺钟声,刺耳又虚浮。我感觉生命又一次给我开了一次莫大的玩笑。
我的那头蠢物昂头嘶叫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欢歌。他们齐齐回头,看着我,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一齐大笑。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对我狼狈的嘲笑还是欢迎的致辞。
第一人招呼我说:嗨,年轻的牵驴手,口渴了吧。哈哈。他的大笑令我大宭。我点点头,实在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他的头发`睫毛`胡须全横着长了一寸到八寸之间。本来他就一脸横肉,何况非要加上古怪的毛发来装饰。
第二人很热心地出来迎接我并拉着我到凉亭坐。我诚惶诚恐一路思绪乱飞。第二人没有令我失望,他全身毛发都竖着,胡须遮住了双眼。果那个另类。他招呼得很为周到,说:来,来。我这有高粱米酒,给你喝呗。本来二文的,现在打你折,算一文,很划算。
我愣住,摇摇头。第三人立马凑上来,说:好心思!看,我这里有橙汁,给你了,只要一文。比米酒中心。他是个卷毛发,连同那鼻毛也毫不例外伸出鼻孔来打了卷一圈又一圈。第二人对第三人很是不满,怒,说:妈的,你这种东西居然敢拿出来危害社会。那次那东西请我喝酒,拿的就是这东西。我一喝,喉咙口立马冰凉刺口,当时我就觉着奇怪。回来后,我连稀了四天,你说,咱冤啊。分明泻药。
第三人急了,争辩道:跟你解释几回了,那东西是在橙汁里掺了泻药。谁让你没事就拿他橙汁说事,全然恶性竞争模样。第三人沉浸在对美好社会幻念中,甜蜜说:科学,我们真的离不开你。我听来的意思就是你丫第二人这大老粗死远早去卖咸菜去。
我很怆然的决定要走,转身去牵我的驴,起步。
第四人突然大叫一声:站住!
我停下步来,疑惑回头。
第四人说:你不可以去前边的小村。
我细细看了他一眼。他很潇洒也很干脆,是个和尚,完全没有头发。这算得上是我比较满意的一个了。我于是很轻松地问他:如果我不去前面的那个村子,那我上哪儿休息呢。
第四人回答得很干脆:你可以在这过夜。两文一夜。
我坚决向前走。第四人很快出手,我惊了一跳。他出掌时竟可以让五角叶上的蚂蚁纹丝不动,可见功力深厚。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我立马一阵酥软。他放出话来:你不留,也得留。这就是算他们的动粗了。
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我偷偷牵着我的驴逃了出来。
我本就感觉那四个人的恐怖,何况竟然还要和他们共度一良宵。虽说夜里风景不错,露天的野宿也颇有趣味。但我实在不想付那两文钱。
我一路前行。当月光挨着天际缓缓显露声息,我来到这村子的边缘。灯火全无,分明一片冷落景象。
这似乎说明社会变革的春风还未深入农村。我痴痴想。不过,空气里漂浮着大片的荤腥气息,又显得这似乎不太落后。我悄然踏入村子,被下了一跳——居然,居然不见活的生物。只有房屋,树木,和大片尸体。人的尸体。
我微微后退。惊讶和不安一同涌在心口,然后掺进血液,一股冰冷。我的驴子也在胆颤,它一嘶长鸣,音质萧索。太残忍。我初想有人在陷害我。这真令人心痛。居然有人在我来之前杀了所有人。我细细回忆,寻找我的仇人。结果唯剩那个名叫过海的人物了。他定然听见风声,闻我改名为飞天,妒忌成狂。
我徒然流泪。好似被一些记忆刺痛心间。
我回头。
第一人第二人第三人站在我的不远处。他们看了我一眼,冷冷说:果然人才辈出。他们走近来,第一人抓住我的手,说:走。
我奋然挣扎,说:不。放开我。我得走。放开。
第一人看我的眼。也许那里面尽是郁郁的寡欢,也许可能是不达边际的沧桑。他放开手,我跌倒在地。他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所杀的人都是水木门的剑客?
我茫然,抬头,说:人不是我杀的。
他们看着我,愣住。第二人长叹一口气,那口气应该花掉了占他生命部分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说着话,并为我留下晶莹的泪水:好一个人才啊。逃亡的途程也许会令你倍感凄苦,可是为了躲避红药的追杀,你也没有办法。
我听他的话听得分明。红药。我急切问:红药在哪?
第三人悲伤感怀:原来一个噩耗会令人变的如此茫然。可怜的人啊,我终于从你身上懂得了生命的意义。他的话让我听得茫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懂得生命的意义的。我说:我是来找红药拜师的。她得教会我剑术。
三个人大吃一惊。他们不由退后一步,以便细细打量我。第三人说,他终于对生命大彻大悟。而第二人显得激动,因为百年来他终于找到一个最雷的事物,算得上可以聊以自@慰。
第一人则颇显严肃,又走近我一步,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完全就显示你文学素养很低嘛。你的句子有语病呐。你是找红药拜师的什么呢,这没有说清楚,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狗或其他生物。你应该说我是来找红药拜师的一个人,这样才对,这个事件告诉我们,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说了,就不要错。不要误导良性社会,搞乱社会秩序,才算正确标准的价值观念。
除他外,其余的人都愣住了。持续了一炷香百分比较高值的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懂了我的话。我只知道,我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句话:我是来找红药拜师的,殷殷切切。
可他们仍然决定要走,把我抛下,转身,踏步。
我不能让他们走。我想。于是我拔出剑来,指着他们,大喝一声。我早该拔剑的,不然我不会浪费掉我华美青春里的那么多时光。
他们回头。
剑的侧身散发冷冷的幽光。三人再度惊讶。他们几近错愕,盯着我,问:这柄剑,哪来的,哪来的?
我说:带我见红药。
枯枝燃烧的光焰在我眼前不断摇曳。我细细看来,里头似乎还隐隐有那和尚的影像。他好像对我说着一些话,似同关于珍惜。可他的脸很快逝去了,就那么一瞬间。中心还没点破。夜很深了。我试图重见那和尚的伟像,然而他却不再遂我心愿,不再回来。
我昏昏欲睡。我想起那三个人,想起我的驴。它的呼吸在我耳旁厚重地荡漾。我有些担心它的存亡。
我把驴子藏在村外的草堆里。此后,我沉沉入睡。
多年后的那天我回忆起来已是十分后悔。我想,我原本可以很智慧,为何要上他们的当。我居然分不清尘世那多真假。火焰里的景象,我却把他当作成当年抱过我的和尚。遍地和尚。我却貌似纯洁地完全把它当成真象。
当第二天我醒来时,第四人意外出现。至今我仍旧迷惑这场意外的发生。他很高兴,并怀着同样的心情对我们说,他在草堆睡觉时,找到一头驴子。哈哈。他笑着说,感动上天,生命里的逆转让我奇迹性生出一根长发。
第一人问:你的头发呢?
第四人说:生火的时候烧掉了。
众人一声“切”,道:还是不幸啊。第二人想着第四人说的生火二字,赶紧问道:驴呢。在他强调重点时,他们还未发现印在我脸间的铁青。
第四人说:吃了。
三人一同沉默。忽然他们就一同轰然,得到一个结论:价值观丧失啊。
我万分悲痛,说:我的驴……
他们终于再度记起被遗忘的我。我期待的景象终是出现,眼眶溢满泪水。第四人愕然,问:他的驴?
我缓缓落下泪来。
灵丫,对不起。
你把牵着这头驴的绳子交到我手上时,你说过要我把它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我没有做到。而你对我的关心,也这么悲切地碎在风里,支离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