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姑娘》南朝

7、柒

　　乌鸦本来想把书烧了，以绝后患，后来想想，等他想要的时候总得有个能用的吧，于是就把它藏了，等他想的时候才掏出来。

　　豆包在他的教养下，没用的字认了几个，没用的话能说两句，譬如——“笨蛋”“别赖在我的床上”之流。

　　乌鸦给她做了个小床，可惜豆包从来不肯睡。他俩心里都清楚，豆包是被扔怕了，生怕乌鸦又跑了。

　　睡就睡吧，随便睡吧，反正还没长大。每一次豆包甩掉她自己的被子钻进乌鸦的被子里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的时候，乌鸦就这么安抚自己。

　　之后没多久，豆包又学会一句新的，偷偷练了无数遍之后，一本正经的说给乌鸦听：“你再敢钻进我的被窝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乌鸦一瞬间想投湖。

　　“哎，果然有人住？咦，老大？”一个打扮的跟朵水仙花的男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瞧见乌鸦，由惊喜转为震惊，“……连小姑娘的被窝都不放过的老流氓，竟然是老大？”

　　乌鸦一瞬间想杀他灭口。

　　来人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羊舌宝，是乌鸦手下最不靠谱、也最不想照面的家伙。羊舌宝却不识时务的随意的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的靠在椅子上拿着个画满菊花的折扇优哉游哉的扇风，聒噪的嘟囔着什么“这里还真是热啊”“这个小竹屋还真是小啊”“竹林子里头怎么会有人养鹅”之类的。

　　“哈哈哈，我一看到竹林子里还有鹅，就知道里头住着人，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谁这么缺心眼，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老大，怎么说呢，命太好。”羊舌宝一面扇，一面爽，一手招呼小豆包。

　　豆包看了乌鸦一眼，见他没动作，便过去了。

　　羊舌宝扔开扇子上来就捏豆包的小脸蛋，惬意的念叨：“真是软啊，好舒服，太乖啊，好可爱啊，让叔叔多捏两下。”

　　乌鸦铁青下脸。

　　羊舌宝捏爽了，一拍小豆包的屁•股，咧嘴笑道：“去，给叔叔倒杯水去，渴死我了。”

　　乌鸦黑着脸，抓起羊舌宝扔出屋外，“砰”的甩上门。

　　“老大，我肿木了……”羊舌宝内牛满面的挠门也不是，不挠又不甘心。

　　“屋后有湖，你可以喝到淹死。”乌鸦冷冷道。混账，敢占他的小豆包的便宜，活腻了。他都还没拍过呢。

　　豆包揉着她被捏的红彤彤的脸，郁闷。

　　后来，羊舌宝就住了下来。羊舌宝事后一直声称是因为他的老大害怕走路风声不能跟小豆包过悠哉日子，求着他住下来的。真实与否没人知道。

　　羊舌宝住下来之后，成日在乌鸦耳边絮叨魔界找他找的是多么的艰辛，被放出来找他的人是多么的风餐露宿艰苦凄凉，不能因为个小姑娘一失足啊。乌鸦永远只有一句话：“再废话杀你灭口。”

　　每次被阴森森的胁迫之后，羊舌宝都分外愉悦的去逗小豆包玩。

　　乌鸦站在窗下看着豆包光着小腿在水里捞东西，心道难道她还没忘记那个金竹笋，若她真那么喜欢，还是帮她捞回来吧。

　　羊舌宝去邻近的镇子买了两坛子酒，一只烧鸡，见此感慨道：“老大，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糟糠夫妇，含辛茹苦的养着闺女？”说着，他自顾自的点头，“嗯，下次给你买点线头、破布什么，你在窗下一边绣绣花，一边看着怎么闺女，就更像了。”

　　水边的小豆包听见一阵很响亮的“噼里啪啦”声，甩甩手上的水扭头一看，羊舌宝的小竹屋塌掉了。

　　羊舌宝住在这里之后，乌鸦就把原本给豆包做的那个小竹床扔到屋外，美其名曰优待下属，给羊舌宝睡觉用。羊舌宝瞥了眼那个还没有他长的小床，不屑一顾的扇扇子扬眉：“算了吧，老大你不就是想名正言顺的把这张床处理掉，好一辈子睡在小豆包的被窝里——”

　　话还没完，就被乌鸦甩上门关在屋外。泪流满面的羊舌宝赶工了一晚上，总算是在乌鸦的小竹屋边上搭了个自己的家。

　　如今一朝话错，还要重盖。羊舌宝迎风流泪。

　　豆包没兴趣的弯下腰继续在水里摸。

　　羊舌宝的小竹屋刚搭了几根，豆包手里举着个绿油油的东西，光着脚丫快乐的跑进屋里，邀功的举给乌鸦瞧。乌鸦低眼一瞧——绿乌龟。原来湖里什么都有，不过这东西变成金子，就死了吧？乌鸦对于豆包塞给他的东西，只能理解出这个意图。他伸手去接。

　　豆包往后一缩手，不给他。

　　乌鸦的手尴尬的顿在半路。

　　豆包宝贝的抓着小乌龟背在身后，冲他哼哼。每次她给乌鸦的东西，只要让他摸过之后，拿回来都是金的，也不管人家到底是不是想要个沉甸甸的大金块。她认定，乌鸦的那两只爪子，一定是摸过什么什么就会变金子，这个小乌龟她还要养着玩呢，要是再变成金子的，不就死掉不可以养了嘛。

　　豆包晃晃手里的小乌龟，示意乌鸦只许看不许碰。她摸摸小乌龟的壳，把它放在桌子上面让乌鸦看着别让它跑丢了，又欢乐的跑回湖边继续捞，想要给寂寞的小乌龟摸出了伴儿来。

　　乌鸦瞪着那只小乌龟从壳里伸出脑袋和四条小腿，最后连尾巴也伸了出来，在桌面上慢腾腾的爬，突然就怨恨了。

　　就因为这么一只小王八，我刚才是被蔑视了吗？乌鸦抓起小乌龟扔出窗外。窗户底下传来一声介于笑和惊讶之间的“哎呦”。

　　偷听的羊舌宝头顶小乌龟，憋着笑从窗户底下爬回去，继续折腾他残破的竹屋。

　　豆包摸了一下午，再没摸到一只小乌龟，因为天黑，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去。回来一看，原来那只也不见了，登时不干了，扯着乌鸦的袖子非要她的小乌龟。

　　“我又不是给你看王八的。”乌鸦抢了羊舌宝的那只鸡摆在桌子上，语气生硬的甩开她，“坐下吃饭。”

　　豆包不情不愿的坐下来。乌鸦盯着她，分明看见她坐下的同时瞪了他一眼。

　　就、就因为一只王八！竟然瞪我！乌鸦不知道应该先觉得悲哀好，还是凄凉好。

　　羊舌宝惦记他被抢走的下酒菜，摸进门来，头上依旧顶着那只小乌龟，笑嘻嘻的跟小豆包道：“看看叔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你给我个鸡腿，我就把小乌龟还你。”

　　豆包连忙扯下一条鸡腿乖乖的贡献给羊舌宝。

　　乌鸦一手夺下豆包的鸡腿，一手抓起羊舌宝头上的乌龟，鸡腿扔在盘子里，乌龟再次被扔出窗外。

　　“我的鸡……”羊舌宝觉得这只鸡他大概是没什么可能吃到了。

　　我的乌龟。豆包气鼓鼓的推乌鸦一把，追到窗外，抹黑在地上摸。羊舌宝打量着他家老大浑身冒火的鬼样子，一溜烟躲回他还没盖好的竹屋里去了。乌鸦追到窗外，抓住还在地上摸来摸去没摸到乌龟的豆包的后襟，直接拖回小竹屋中，关门，闭窗。

　　屋里唯一被点亮的油灯在桌子上显得很黯淡，小小的火苗微微摇动。

　　“讨厌！”豆包气的一张小脸拧在一起，生疏的念着这个词，愤恨的去扑门，乌鸦一只手就把她拖回来，她不甘心，再扑、三扑、四扑……都被乌鸦拽回来。后来豆包就变得不是真的想出去找她的小乌龟，而是在跟乌鸦赌气。

　　次数多了，乌鸦火气攻上心头，抓起小豆包，开门扔出去，然后关门吹灯睡觉。

　　小豆包震惊的愣在屋外，转眼委屈的皱着小鼻子，回来挠门。

　　没人理，没人管。

　　对于暴怒的乌鸦，羊舌宝可不敢招惹，装作没他一样缩在他的破房子里大气不敢喘。

　　可怜的豆包没有再去找小乌龟，蹲在门口巴望着乌鸦能够想起她来。晚上有点冷，小豆包缩成一团堵在门口，眼巴巴的瞅着窗户那头，好希望下一刻屋里又亮起来，乌鸦开门把她领回去，可是，风一阵一阵的吹，竹林一阵阵的作响，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灯亮，没人出来，没人再来捡她。

　　被扔掉两次的小乌龟坚韧的爬着，辨不清方向爬到豆包脚边，豆包瞪着它，抓起来扔出去。都是它，都是因为它害的山神生气的，都是因为它才被山神又丢掉的，她不要它了，她再也不要乌鸦山神不喜欢的东西了，她不要又被扔掉，她不要她不要！

　　她埋起脸来默默的哭。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真的再也不了，所以不要嫌弃我，重新把我捡回去好不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