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姑娘》南朝

13、拾叁

　　豆包出了客栈直接去买糕糖，小老板对着她那一小块碎银子犯愁，搜刮了身上所有的铜板都不够找钱给她。豆包觉得乌鸦山神只要握着一块石头就能把它变金子，大概钱是源源不断花不光的，就把小老板的所有铜板都拿走，把那块银子留给他。

　　小老板于心不安的把所有的糕糖都包给她，连装糕糖的篮子也直接给她了。豆包怀里捧着老大一篮子，盘算着这么老些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吃光。对啊，给羊舌宝，乌鸦山神说他正虚的要补，糕糖这么甜这么好吃，一定很补的。嗯，等吃不下了，剩下的都给羊舌宝。

　　豆包捡了一块叼在嘴里先吃着，一路吃一路往客栈走。经过一处米仓，一个被汗水湿透了大半衣衫、正扛着一大袋子米装上牛车的年轻男子瞧见豆包，愣了一愣，“嘭”的一声米袋从他肩上滑落，同时，他的人冲到豆包面前。

　　豆包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气喘吁吁的家伙，第一反应是先把一筐的糕糖护好，凶巴巴怒瞪，再怒瞪。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麦啊。”他忙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汗，大概是觉得因为这些汗水害的豆包认不出他来。

　　豆包眨巴眼睛看他半天，终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米仓的监工早就怒了，破口大骂着小麦的八代祖宗，气冲冲的冲过来揪着他的衣襟要把他拖回去干活。小麦一面说，一面焦急的跟豆包比划，意思是让她先别走，在边上等等他，等他干完今天的活立刻去找她。

　　豆包真的找了个他一眼就看得到的角落坐下，捡着筐里的糕糖一块接一块的吃。

　　米仓的监工本来是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的把她撵走，因为她这么个年轻清秀的小姑娘坐在米仓边上，那些个家里有媳妇或是没媳妇的五大三粗的力气汉子总是没完没了的往她那边瞅，搬米的速度倒是越来越慢了。

　　但是他走近了一瞧这丫头虽然身上没挂着什么值钱的饰物，但是身上那身衣裳的料子就不便宜，又生怕是哪家的小姐，不好下手。他盘算着也是时候给家里的几个娃带点好东西吃，既然撵不好撵，那倒不如……

　　他凑到豆包身边，道是她等在边上也可以，不过得贿•赂•贿•赂他才行，说的时候两眼紧盯着那筐糕糖。

　　豆包心想这么多就算她和羊舌宝一起玩命，大概也吃不掉，便摆手示意如果他想要的话，拿走一些没问题。监工不客气的拿了半筐，然后便放任豆包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等到晌午，趁着大家伙儿休息吃饭，小麦终于得空来找豆包。他浑身臭汗，只是满不在乎的抹一把脸，便挨在豆包身边，和监工一样不客气的伸手抓糕糖来吃。豆包最近被乌鸦养的娇贵不少，以前连舅母给的半个灰扑扑的馍馍也不嫌弃的她，现在开始嫌弃他那双脏兮兮的手摸过了她就不能吃了，伸手拍开小麦的手。

　　小麦有点尴尬，偷偷扫过两眼豆包那身石榴红的衣服料子，是他这么长大以来，还是进了镇才见过富贵人家的人穿在身上的料子，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豆包富贵了。因为这个感觉，他不好像以前一样跟她胡闹，垂头拿出他带的干粮来吃。

　　两人默默无言的各吃各的。

　　小麦的干粮被他磨磨唧唧的吃掉一半，他终于开口道：“你现在，过的挺好的吧？哈，看你的衣服就知道你其实过的很不错，不过……唉，我明知道你听不见还说什么。”

　　小麦继续啃他的干粮，没两口又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其实你被村里送给山神，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你说这个……算不算缘分啊？啊啊啊，其实我想说从小我就……唉，现在我们家房子也没了，地也没了，不过……其实我早就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当媳妇，可是现在，你一定是不愿意的吧。”

　　小麦自以为豆包听不到，也没对着她说，一直是对着地说，大概是还没絮叨够，张嘴还要继续。豆包吞下她嘴里的那一小块糕糖，慢悠悠道：“我听得到啊。”

　　她全都听到了，只是基本上不明白他这些话得意思。她原本在小麦说“我明知道你听不见还说什么”的时候就想说这句话的，但是那时候刚吃了一口糕糖愣是堵着没说出来，好不容易吞下去，小麦又絮絮叨叨的没完，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插句话。

　　小麦傻眼了，满脸通红，尴尬的挪挪屁•股，大概是想躲开她一点，磕磕巴巴的询问：“你、你真的听得见了？”

　　“我不光听得到，我还在跟你说话呢。”豆包仍旧在咬她的糕糖，“唔，不过，你刚才那些话，我听不懂。”小麦刚松口气，只听豆包又道，“不过别人一定会懂。”

　　豆包再不多话，一手拎起筐，一手抓着小麦拉他去客栈。

　　“豆包，我马上还要干活，你要带我去哪？”小麦一头雾水的挣扎道。

　　“很快的，你闭嘴。”豆包不满的发号施令，“别乱动。”

　　既然豆包说了很快，小麦为了速战速决，也就没多挣扎浪费时间，顺从的被她扯着走。

　　乌鸦因为羊舌宝的话，换了一身书生打扮，帽子压得很低，挡住额头的印记。他在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喋喋不休的念叨小豆包怎么出去那么久也不回来，一定是又被人拐走了，几次想要夺门去找。

　　“简直像个没生出一个省心孩子、颠沛流离、操心到死的老娘。”羊舌宝唉声叹气。

　　新帽子不如原来的那个能压到差不多挡住眼睛，此时乌鸦目如杀人刀，笔直的射向羊舌宝。羊舌宝哀怨的翻个白眼，识时务的躺倒装死。

　　乌鸦打定主意一定要出去把豆包找回来的时候，豆包推门回来，手里牵着不明所以的小麦。

　　乌鸦的脸，狰狞的可以吓死人。

　　所以，小麦胆怯的压根没敢进门。

　　豆包一眼瞅见乌鸦的衣衫，便连脸都没稀罕仰头瞧一眼的推开他，直奔床上的羊舌宝。羊舌宝心里呜呼哀哉：这下不知道又要怎么死了。

　　“乌鸦山神呢？”豆包摇晃着挺尸装死的羊舌宝，急切道，“他怎么不在？”

　　羊舌宝“噗”的一声笑出来。他不装死了，坐起身来循循善诱的摸着小豆包傻掉的小脑袋，指着凶神恶煞的青衫乌鸦：“好孩子，看人要仔细，不能只认衣服不认人，这样不好，很伤人心啊，你看，你操心过度的老娘都要伤心的哭了。”

　　老娘自然指的是乌鸦。乌鸦格外的阴沉，来到床边一拳打在羊舌宝肚子上，羊舌宝闷哼一声倒下去，真的挺尸去了。小豆包仰头来看乌鸦的脸，大概是认衣服认得习惯了，认脸怎么都觉得不眼熟，所以乌鸦伸手来摸她的脑袋被她半路就被打开了：“羊爱骗人，你真的是乌鸦？”

　　乌鸦刹那间有点想哭。

　　豆包就是想找人给她翻译翻译小麦刚才那一大车话，现在羊舌宝没指望了，她只好拉拉乌鸦的袖子：“不管了。”她一指小麦，“你，刚才的话，再来一遍。”

　　臭小子，跟我的小豆包都说过什么。乌鸦恶狠狠的瞪向小麦

　　小麦吓得半死，耳根子都红了，连忙摆手：“没、你就当我没说……”

　　“到底说过什么！”乌鸦一字一顿，凶恶得只要手里多件凶器，人人都会当他刚杀完人。

　　小麦也就比豆包大四岁，又是小村子里长大的，哪见过这样的人，吓得几乎夺门而逃，无奈豆包很了解他，见他脸色发白，两腿发软，生怕他会跑掉，早早过去拉住他不撒手。

　　乌鸦盯着小麦那只被豆包拉着的手，心道你等豆包扭头的，扭头我就剁了它！

　　豆包没扭头，起劲的纠缠小麦赶快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麦也是被吓得急中生智：既然她听不懂刚才他说的那么多是什么意思，那他随便说点别的大概她也分不出来的吧。于是，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问她怎么从山神洞里出来的……而已。”

　　乌鸦的杀气稍微弱了一丁点。

　　“才不是这个呢，这句我听得懂。”豆包不满的嘟嘴，“坏蛋，骗子。”

　　乌鸦再次杀气腾腾。

　　“没有，没骗你，我刚才只是说得多的你没听懂，其实我说的就是这个。”小麦吓得忙解释。

　　豆包认真的闷头想了老半天，还是觉得不像是刚才小麦说的那些的意思，歪头道：“刚才你说的我虽然没动记住，但是有一句我还记得，唔——我想想，对了，‘给我……当媳妇’？乌鸦，什么叫‘媳妇’？”

　　媳、媳妇！乌鸦阴测测的笑道：“原来说了这个。臭小子，挑个死法吧。”

　　小麦浑身一抖，扭身就跑。

　　豆包还抓着他没撒手，被他猛的带了个跟头，狠狠的摔在地上，肚子正压在门槛上，疼的一时半刻想哭都哭不出来。小麦忙回身来扶她，把她拉起来，歉疚的帮她揉肚子：“对不起，我忘记你还拉着我了，都是那个大叔太吓人了……”

　　说谁大叔！居然还敢动手动脚！乌鸦冲上去一手夺过豆包搂进怀里，一手捏住小麦的脖子，冷哼道：“你找死！”

　　“老大，你现在活脱脱像是一个抓到拐带女儿私奔的小混蛋、正在泄私愤的爹……”羊舌宝揉着肚子，唉声叹气的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