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比邻》湘思微晚

2、二、

　　弦歌躺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捂住胃。隔壁装修的声音一阵一阵响个不停，即使她想借睡着缓解疼痛也是不可能的。于是索性睁着眼，细数头顶水晶吊灯流苏上的水晶珠子。
　　他曾经跟她说过很多次，不可以空腹喝咖啡，可是她没有听，所以胃疼了。就像他曾经那么严肃地告诉她一定不要爱上他，可是她也没有听，所以心痛了。
　　那个时候，明明笑容还挂在嘴角，明明在他的怀里幸福得快要化去，明明他的声音还是一如以往的温柔，可是吐出的字眼却将她瞬间推入万丈深渊。不留一丝余地。
　　没有问为什么。
　　忘记了问为什么。
　　交缠的十指被他一根一根掰开，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容被错愕掩盖。
　　他从她的身边抽身离去。
　　她站在风里看他的背影，挪不开脚步。就这样从下午一直站到傍晚。回家就发了高烧。一连打了好几天的点滴这才退了。
　　知情的朋友还怕她想不开，可是她反而吃得比平常还要多一些，话也不少，全然没有一丝失恋的颓败。
　　看着朋友宽慰的神情，她低眉一笑。
　　其实，痛的。怎么不痛？只是痛给谁看？只能咬牙忍了。自己不对自己好，还有谁会珍惜你？
　　于是狠狠地吃，拼命地笑。却只有自己知道，笑开的弧度根本是僵的，吃下去的东西也全没有味道。
　　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娶了那个她，虽然习惯了每天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端着咖啡看对面十二层的动态，心却早就一点一点麻木掉。
　　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在有他的世界里生活。

　　“丁零丁零”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隔壁的装修声正好停了下来，于是这铃声在安静的夜晚尤其尖锐。
　　弦歌皱了皱眉，却不知门外会是谁。
　　江南公寓的治安一向是极好的，进门都需要身份验证，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一边想着可能的来者，一边摇摇晃晃起了床。
　　忘记了从猫眼里看一下来人的身份便直接开了门，入眼便是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咧开的嘴角挂着两颗小小的虎牙，右颊的酒窝里载满了阳光。眼角略微拖延，有一丝清冷的意味，却带着钩，直将整个眼睛的线条都柔和了去。
　　弦歌愣了愣，动了动双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那人却不认生，笑嘻嘻地开了口：“是我呀！”
　　见弦歌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迷茫，那人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门牌，继续解释道：“XW13-02的主人。”
　　弦歌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是你啊……”
　　其实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个新邻居。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所以即使隔壁已经乒乒乓乓装修了一个星期她却从未和房主打过照面。
　　面对弦歌明显的冷淡，那人也不恼火，仍是嘻嘻笑着：“你这里有没有锤子？”说到这处，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我的锤子坏了，大晚上的……”
　　弦歌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便转身回了屋，也不邀请对方进来。
　　在工具箱里翻出一套不同大小的锤子，然后走到门口递给那人。他从她手中接过工具，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搔过，微痒。望了望手中的锤子，那人笑得眯了眼，连连道谢：“一会儿用完了我就给你拿过来。”
　　胃中的绞痛突地就叫弦歌白了脸，咬着牙，勉强道：“不必了，你拿去吧。”
　　说完，便倚在门上静静地等那人离开。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可是眼前的阴影却一点儿也没有挪开的意思。于是不耐烦地抬起头正准备赶人，他却突然低了首，认真道：“你病了？”鼻尖几乎就要和她的挨到一起，距离近得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楼道里明黄的路灯懒洋洋地在他的身上晕了一层淡金光圈，她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那一颗泪痣，灼灼其华，好似活物。突然的，就忘记了言语。
　　“你病了。”他再次开口。这次，用的是肯定句。呼出的气息尽数喷到了弦歌的脸上，温热的触感蓦地将她激得浑身一颤，于是尴尬地偏过头。
　　“没事。”咬了牙，故作平静道。满腔牙龈却差一点被咬碎。
　　那人却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迅速冲进了电梯。走之前还不忘记为她带上房门。
　　窝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弦歌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本该拒绝的。本该狠狠地挣扎。可是她居然没有。居然就这样任凭一个陌生的男人，把自己抱向了未知的地方。
　　是因为一个人冰冷了太久，所以才会拒绝不了这份唯一的温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