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歌》提尔斯

36、三十四

　　“真是绝妙的画啊，看这色调，是在模仿扎达大师，扎达大师特别喜欢用这种明暗相间的色调；看这一笔，是在模仿白沙郎大师，白沙朗大师在画裙角的时候，常常勾回一下；看这个墨点，一定是在模仿丹农卡依大师，丹农卡依常常会在画中藏一个墨点，如果不仔细寻找，还真看不到；还有背景中这个人带的帽子，一定是临摹过紫渚大师……”明•穆丁看着莫丽的画，赞不绝口。

　　莫丽有些头晕脑胀，明•穆丁所说的大师，她有一半听都没听说过，怎么会去模仿？还有那个墨点，是明•穆丁刚才在接过画时，自己不小心点上去的，怎么也成了模仿大师的痕迹？而一个帽子相似，也成了模仿大师？莫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驼背老头。

　　“但是……”明•穆丁顿了顿：“想要成为斯高莫的画师，必须要临摹《圣典画册》，考题嘛，也是临摹《圣典画册》。”

　　“临摹《圣典画册》有什么用？”莫丽诧异地问。

　　“我的埃罗之神啊，小姑娘，快快收回刚才的话，《圣典画册》可是世间最好的画，而临摹《圣典画册》，还可以净化一个人的心灵。”明•穆丁做着朝圣的动作说道。

　　回到卡思奇夫妇家的时候，莫丽告诉了他们，明•穆丁让她临摹《圣典画册》。这个时候，卡思奇夫妇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主考官可以给考生随意出题目，而要是题目过于刁难，考生是可以提出意见，并上报图书馆的，但只有一个题目是国王来了，都难以改变的，那就是临摹《圣典画册》。”门德尔垂着头说。

　　莫丽一直以为门德尔叔叔是个从不认输的人，但一看见谈及《圣典画册》，门德尔都有些垂头丧气。

　　“临摹《圣典画册》，只要是和原画册一模一样就可以了吧？这有什么难的？”莫丽还是没有看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唉，只能明天看命运了，但愿能过得了明•穆丁这一关。这也是当时大家欠考虑的。”菲拉阿姨说道。

　　到了第二天，莫丽才知道这临摹《圣典画册》有多难。难的不是临摹本身，而是标准问题。看似标准在那里，只要是画得和原作相似就可以。但实则，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的标准，因为像不像，都在于明•穆丁的一句话。

　　“太差了，看到这条明暗线了吗，这是埃罗之神留下的，暗示着光明与黑暗、生与死的分界线……”

　　“太差了，这里人物的颜色原作是多么的白，这里是多么的黑……”

　　“太差了，用高倍放大镜看一下，这个人物的脖子上有颗痣……”

　　……

　　整整一天的时间，莫丽临摹的十多幅《圣典画册》中的画，都被明•穆丁否决了。这个时候，莫丽也发觉了这个标准有些怪。她有些沮丧，想找皮特聊聊天。但自从上次两个人的恋情公开之后，皮特被伊洛逐出了卡思奇夫妇的家，现在住在旅馆中，二人只能偶尔相见。

　　新的一天，也就是考试的最后一天。在今天，莫丽要临摹三幅《圣典画册》中的画，只要有一副符合标准，就可以通过考试。第一副画被送上去了，莫丽大胆地在画里做了很多小手脚。她想看看明•穆丁是否在真的考验她，如果明•穆丁看不出这些小手脚来，那就是他自己根本都不懂画，也是在刁难莫丽。不出莫丽所料，明•穆丁不但没看出那些小手脚，还挑出了一些莫须有的错误。

　　第二幅画，莫丽又送上去了。明•穆丁又是一顿狂批。但莫丽却安静地问：“您没有发现这幅画的奇怪之处吗？”

　　明•穆丁谨慎地问：“有什么奇怪之处？”

　　莫丽说：“您没发现，这幅不是临摹的作品，而是您给我的原画。”

　　明•穆丁呆若木鸡地坐在座位上。恰好此时又有两个画师，也在明•穆丁的房间，都看着明•穆丁尴尬的样子。

　　“你，你敢戏耍本主考官？”明•穆丁暴怒了！他把画拍在了桌子上，险些要把驼背伸直了，对着莫丽说：“你，你，给我滚出去……”

　　“您先别生气，我再告诉您一个奇怪的事情。”莫丽依旧是安静地说。

　　“啊？”明•穆丁再次呆住的样子，更加可笑。

　　“看看您刚才把画拍在桌子上时，手上所粘的颜料，这确实是我刚刚临摹的。为什么我说这是原画，您就马上相信了呢？难道您没有判断力吗？”

　　这次，明•穆丁的驼背真的伸直了，他原地蹦着，抓起了桌子上的画，把画撕了个稀巴烂。

　　“对不起，我还要告诉您一个奇怪的事情。”莫丽异常安静地说：“虽然您给我临摹的《圣典画册》不是太珍贵，但也是斯高莫图书馆的财产，还是神圣之物，您为什么要撕了它？”

　　“什么，这明明是你临摹的？”

　　“您听过‘纤层纬’吧，一种极其薄且透明的纸，很多特别懒，并且想作弊的画师，是用这个临摹画册的。我刚才给您的那幅画，实际上是两幅，一副是您拿的原画，一副是覆盖在上面的纤层纬临摹……可惜，您把两幅画都撕了……”

　　明•穆丁慌忙去找刚才撕碎的碎片，找到之后，发现真的是莫丽所说的。

　　“我还想问问您，既然《圣典画册》的原画存放在兰苏国国立图书馆，是兰苏国的国宝，能亲眼见到的人极少，那么，您又怎么证明您给我的临摹之作，是贴近原画风格的呢？”

　　“你，你，你，你……”

　　“打扰您了，我不再考这个无聊的画师了，感谢您给我上的一课。”莫丽向明•穆丁敬了个礼，缓缓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在侮辱我画师界，这是在渎神，她是个巫女……”

　　明•穆丁怪叫着，拖着他的驼背身子，穿梭于斯高莫大图书馆的各个角落，大喊着。斯高莫图书馆已经传遍了，是小莫丽把他气成了这个样子。但大家的心情，却明显要好很多。包括门德尔，在明•穆丁抓着他的手咆哮时，他看着这个驼背的奇怪的样子，忍不住咧开大嘴，笑出声音来。

　　不过，在家里的时候，门德尔还是告诉莫丽，他已经又联系了一所图书馆，让莫丽去考那里的画师。莫丽摇了摇头说，以后再也不会去临摹《圣典画册》了，自己喜欢什么就画什么，是不是画师，无所谓了。卡思奇夫妇却不这样看。

　　“莫丽，你知道吗？要想成为画家，就得先成为画师，要想成为画师，就必须要临摹《圣典画册》。”菲拉说。

　　“我不想成为那种画家，我要成为自己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的画家。”莫丽说。

　　“是这样的，不经过各个图书馆认证，由画师升为画家的作画者，被称为画匠。画匠画一辈子画，哪怕画得再好，所有的画加一起，也没有名画家的一幅画值钱。”门德尔说。

　　“那有什么？只要是高兴就好。”莫丽说。

　　“不可以的，你必须要考上画师，成为画家，我不会看你成为一个画匠的。我们要为你的未来负责！”门德尔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需要谁为我的未来负责，我只要我未来高兴就好。”

　　“莱尔家把你娇惯的太厉害了，你必须得听我的！”门德尔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谁的也不听，我只听我自己的，我不爱去做什么画家，我自己认可就行！”莫丽毫不相让。

　　这是莫丽第一次与卡思奇夫妇吵架。第二天，莫丽从卡思奇家搬了出去，到旅馆中和皮特住到了一起，任凭卡思奇夫妇怎么劝，也不回去。而伊洛此时又来到了斯高莫，看到女儿不但没考上图书馆的画师，又和皮特主到了一起。他没有去骂莫丽和皮特，反而去把卡思奇夫妇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这次门德尔没有动手，他有些感觉，教育莫丽，比管理一个图书馆还要费心费力。

　　就这样，卡思奇夫妇经常联系图书馆，逼着莫丽去考画师；伊洛隔三差五来看次女儿，再大闹一场；而皮特的收入也不是很多，连旅馆的费用都快承担不起了。终于在半年多之后，两个人在一个夜里，私奔了。

　　“这就是给你的第二、三、四张画发生的故事，明白了吧？”莫丽已经讲得有些困倦了。奥西娅一边答应，一边整理纪录。等她整理完，才发现莫丽早已进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