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193、危机解除

　　第二天早上小秋从暖烘烘的被窝爬起来，一出门没有心理准备，被室外的低温迎面重击，赶紧回屋捂上帽子围巾。他去敲李才德的屋门没有得到应答，有点无措地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禁想起那年在东北游荡住在林场的时光。那里的空气比这里更冷冽清新，天空比这里更湛蓝通透，最重要的是心灵被那种原始的纯粹过滤之后，只剩下最简单的轻松和快乐。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或许应该带烈哥一起去探望一下林场的老朋友，度一个真正彻底放松的假期。小秋一边想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试图把昨晚到现在一直存在的压力略略释放一些。他一转头看到屋檐悬挂的冰溜子在阳光下闪光，又看到窗棂上有晶莹的冰花，顿时来了兴趣，跑回屋拿出相机拍摄。

　　小秋正在拍着院门打开，李才德穿着运动衣裤呼哧着白气进来，他立刻表示真心佩服：“这么冷的天你还坚持跑步，真厉害。”李才德凑过来看他拍照，他连忙说：“赶紧先进屋换衣服，别着凉了。”
　　等李才德收拾停当出来看到小秋已经收起相机，便问他要不要出去拍拍。小秋哈着气搓着双手说：“太冷了，就拍了这么一会儿手指头都冻得没知觉了，真受不了！真不知道人家大冬天在东北拍雾凇怎么拍的！那可比北京还冷得多呢！”
　　李才德说：“我们家的冬天跟北京差不多，我习惯了，东北人习惯了那种低温，也不会觉得冷得难以忍受。”
　　小秋点点头。“是啊，什么事情习惯了，也就那样了。D市没有市政取暖设施，其实冬天不算太冷，但我刚去D市时也很不习惯，觉得好冷。其实我在东北的林场住过好一阵子呢，大雪封山被封在里面出不去了，差点就得跟林场的老乡一起过年，好像也没觉得冻得受不了。哎，你早饭吃了没？”
　　“你想吃什么？我家有牛奶面包，巷子走到头往右拐有个包子铺，小粥小菜包子味道还行。”
　　“这么冷的天，出去吃点早餐等回来能量就消耗完了。”
　　“哪有那么冷！要不然我吃完给你捎点回来。”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吃吧。”小秋觉得自己太娇气有些不好意思。

　　吃早饭来回的路上，小秋几次感觉到李才德欲言又止，他再次为昨晚的唐突而后悔，那话问的怎么看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否认了之后李才德没再说什么，但未必真的不疑。当初姜楠还曾经提醒过他，只是他不以为然，到底姜楠在美国生活过了解美国国情。他遗憾地想，今后跟李才德之间的交情恐怕只能回归到客户关系上了，只希望不要对工作有影响，和李才德公司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小秋和客户约定的时间是十点半，此时还有点空闲时间，他便鼓捣自己的相机。李才德说：“最近拍什么好片片了，让我看看。”小秋正要把相机递给他让他自己随便看，突然想起卡上有元旦聚会的照片，李才德目前正敏感，看到那些照片说不定会有想法，便说：“没拍什么，就前天拍了几张朋友的孩子，宝宝很可爱，但室内光线不好，拍得不好。”
　　“多大的孩子？男孩女孩？”李才德顺口问。
　　“女孩，才四个多月，现在太冷不敢随便抱到外面，等开春了带她去公园玩再好好拍。”小秋一想起小九儿就开心。
　　“你很喜欢小孩？你将来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可惜你们中国只许生一个孩子。”
　　“小动物我都喜欢，我觉得小孩跟小动物差不多。据说都是独生子的话可以申请二胎，我也搞不太清楚，这个暂时不在我关心范围内。”小秋笑着说：“哦对了，美国人好像很少只有一个孩子，你怎么只有一个孩子？”他话一出口便后悔，这个话题涉及隐私问得很不合适，于是脸色便有些尴尬。

　　“我太太做了子宫切除手术，我们考虑再收养一个孩子。”李才德并不介意，他了解中国人通常以关心他人家庭生活而表达亲近感，他甚至很愿意和小秋谈谈双方的生活。昨晚的话题令他心情一直烦乱，直到此刻谈及孩子他心里才轻松起来。“今年过年我太太和女儿来陪我过中国年，我要陪他们在中国旅游，可能要去D市。到时你要当我们的专业导游和摄影师。”
　　小秋说：“冬天不是旅游的好季节，不过过年来能多感受些中国的风土人情，光是满街的春联福字还有大红灯笼高高挂就够吸引外国人了，你最好在北京过完十五错过春运之后再开始旅游。你们一家来D市我们公司负责全程招待。”
　　“中国人最擅长做接待工作，这次我也假公济私一次。”
　　“这是我们公司的荣幸。”小秋说完指指墙上的仿古式挂钟，示意他该走了。“我今天要忙一天，晚上可能要陪人，不能陪你了。”他抱歉地说。
　　“我是主你是客，应该是我陪你。等回头我一家去D市，你再好好陪我。”李才德哈哈一笑。

　　离开李才德家小秋心里也是一阵轻松，可爱的小九儿无意中帮了忙，昨晚的失误导致的危机应该差不多解除了，大不了等李才德一家来D市的时候再拉陈晓薇打掩护。
　　上午约见的这家也是外企，心事一去小秋状态极佳，一口被李才德强化过的流利英语、一张年轻英俊招人喜的面孔，专业表现只要不出差错，基本都会得到对方好感，这也是姜楠喜欢让小秋去跑前期的主要原因，有了较好的第一印象，才有机会展开更深的接触。

　　下午的工作是陪同两位客户考察一个由文森特牵线的项目，他们是当日上午的飞机到北京，小秋去酒店跟他们见面共进午餐，然后一起去项目所在地。考察结束后项目方安排吃饭及饭后娱乐活动，这才是小秋真正觉得艰巨的工作，但他只能硬着头皮作陪。饭桌上喝完又去酒吧喝，喝到大半夜才散摊，小秋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保留着一丝清醒回到李才德家。
　　院门已经上闩，小秋打电话叫李才德帮他开门，同时决定以后再来还是住酒店方便，这样半夜打扰实在太不好意思。院子里黑黝黝一片，他跌跌撞撞地跟着李才德穿廊绕墙摸到自己住的房间，心中暗忖李才德平日一人住这么大院子夜黑风高的晚上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渗得慌。没有多少精力胡思乱想，小秋一进入暖和的房间大脑和身体很快便失去操作能力，等再睁开眼已是早上。

　　小秋是被李才德连砸门带喊叫才弄醒的，挣扎着睁开眼听到李才德焦急的叫声，一开始他并没有听清李才德喊得什么，直到“飞机”两个字刺入他昏沉沉的脑海，他才骤然清醒过来，赶紧应声然后急速穿衣去给李才德开门。
　　“你睡得真死！”李才德大声埋怨。“我先前叫过你一次，明明听到你答应了，我在屋里等你一起吃早饭，上了会网，没看时间，一下子一小时就过去了。你非要订九点多的航班，订下午的多好，这会儿多紧张啊。”
　　小秋瞅了一眼挂钟还有不到两小时，他也顾不得跟李才德多说，只是忙不迭往箱子里塞自己的物品，昨晚喝多也没有提前整理行李。只是他越急越乱，箱子里塞得乱七八糟最终合不住盖子，他又把东西拉出来撇了一床。李才德叹口气说：“你去洗脸刷牙，昨晚也没洗澡臭死了，我帮你收拾。”
　　小秋感激地一笑，不跟李才德过多客气，急忙跑去打理自己。李才德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叨唠。“一看就不会装箱子，也不知道平常出门都是怎么胡乱整的！”

　　小秋快速洗脸刮胡子把自己弄精神，回到房间看见李才德已经帮自己整理好行李箱，开心得几乎想搂着他亲一口。
　　“检查一下落下什么东西没？”李才德说。
　　小秋大致巡视一番说：“没落下，就算落下了回头你去D市帮我捎去就行了，说不定我把你家什么东西卷巴卷巴塞箱子里了。”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走，我陪你去巷口打车。”

　　小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李才德帮他拎着行李箱，他一手提相机包一手提笔记本电脑包，两人呼哧护持疾步往巷口冲。他外套也没来及拉拉链，围巾胡乱一裹，帽子手套都是在等出租车时才顾上戴。等车的时间也就五分钟左右，但他觉得好像半个小时一样，加上天气冷，急得他直跺脚。李才德安慰他：“时间差不多能来及，说不定飞机还晚点，现在国内航班没几个正点的。”
　　等到出租车后，两人来不及寒暄只是简单一声再见，小秋便催着司机快开。北京出租车司机一贯贫嘴，看他越着急便越逗他，说什么万一有领导出行封路就完了。李才德这院子在北京市最中心，一路上要经过多重堵车路段，但小秋秉承一向的好运气全部正常通过，到达机场只用了四十分钟。安检完他直奔卫生间，从起床到现在一直没上厕所。
　　小秋是这趟最后一名登机的乘客，趁着起飞前最后几分钟他赶紧给张烈打电话，他之所以订这么早的航班就是为了能赶回去吃张烈做的中午饭。听到飞机起飞的语音通知，他才靠在椅背上大大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