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1、婚礼

　　赵枫和陈晓云的婚礼定于二零零五年九月九日。当小秋听到这个日期时不禁呆了一下，又是九月九日。一九九九年的九月九日，是让他一生刻骨铭心的日子，那一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赵枫和陈晓云又是九月九日，自己跟九这个数字最不投缘，听着就心里乱乱的。

　　他跟张烈商量一起参加。“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我那些同学都知道我是同志，难得有这机会咱们不用遮掩关系的。”
　　“让我跟你同学们坐一桌？”张烈想了想还是觉得别扭，一帮子小孩跟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感觉可不好受。
　　“不用啊，你跟良哥他们坐一桌。良哥、立丰哥、宏哥他们都要参加呢，算是老赵的客人。”
　　“好吧，你想让我去我就去，老婆吩咐敢不从命。”
　　“怎么说得这么勉强的？你要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反正第二天就赶回来。”
　　“不勉强不勉强，真的想去，我本来是怕你不方便。”张烈赶紧将小秋拽到怀里表白。
　　小秋嘟着嘴说：“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老跟我绕圈子玩心眼，一点都不直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什么叫我想让你去就去，难道你不想去我会勉强你去？”
　　张烈也不答话，只是冲着小秋笑。小秋被他笑得发愣。“你傻笑什么？”
　　“老婆，你刚才那段绕口令好精彩，再说一遍，让我学学。”
　　“讨厌！每次跟你说正经事你都不当回事。”
　　“老婆，你说讨厌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太美太可爱了，你多说几声吧。”
　　小秋除了翻白眼彻底无语了。

　　九月八日下午小秋和张烈开车来到B市，当晚自然是住秋语园小秋名下的那套房子。
　　张烈看着小秋从钥匙链上找出一枚钥匙捅进锁孔，心中便想这房子的钥匙他竟然天天随身带着啊。进到屋里，张烈下意识地在玄关柜上摸了一把，小秋笑着说：“不会有很大的灰，老赵每周都派人来打扫。”

　　上次张烈进这个屋子不超过十分钟便离开了，这次他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番，巡视的同时把散放在各处的小秋照片都认真看了一遍。这些照片他大多没有见过，都是小秋几年前的照片。还好没有他跟赵有德的合影，张烈心里略略舒服了一些。虽然现在房产证在小秋名下，但张烈明知赵有德购置这房子最初的目的是作为他与小秋的爱巢，因此总觉得这是赵有德的房子，总觉得自己不该住这卧室，应该住旁边客房。

　　“烈哥，你怎么一直在发呆？”
　　“没有啊，我在欣赏你的房子。”
　　“我的房子，也是你的房子啊。”
　　“我想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咱们的房子，但是～～”

　　张烈曾经想过跟小秋一起联名购买一套属于他们两人的房子，毕竟现在的房子有些小，有时来朋友或者家人就很紧促。但他去咨询过了，以他和小秋非亲非故的关系，他们虽然可以申请共有产权，但必须一次性付款，银行不接受按揭。他的想法是他付首款，然后两人一起供这个房子，就像那些年轻的新婚夫妇。他们不差钱，他想要的是那种感觉。

　　不过住秋语园最大的好处就是去周立丰家混饭方便，本来张青宏也要来，小秋说开了一下午车累得很，反正明天就能见面。吃完饭随便聊了会儿小秋便说回去休息，陈晓云让他明天帮着堵门呢，得起早。

　　赵枫和陈晓云的婚宴很气派，赵有德关系面很广，小秋大致瞅了瞅，没有一百桌也有八十桌了。他和同学坐一桌，张烈和刘自强乔良周立丰张青宏他们坐一桌。婚宴散后小秋还要跟同学一起再喝一会儿，然后去闹洞房，张烈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先走了。

　　送完宾客之后一帮同学又接着喝，不知怎的小秋和赵枫便耗上了。其实是赵枫先找上小秋的，小秋也不推脱，只要赵枫说干，他就立刻仰脖干了。如此连喝了好几下，同学们都看出点不对劲，便开始劝了。
　　“韩语秋，你啥意思，你把新郎官灌醉了，人家今晚怎么洞房花烛，小心班长拿鞋跟砸死你。”
　　“他们早洞房了，才不在乎今晚呢。”小秋平常喝白酒比较少，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于是杨晓云佯怒着拿筷子敲了一下小秋的头。
　　赵枫不屑地说：“就他那点量能把我放倒，你们放心吧，他横到地上的时候我还照样跟我老婆该咋咋地。”
　　杨晓云脸红了，用筷子把赵枫的脑袋也敲了一下。

　　“我是不行，我烈哥没在，他要是在，把你们全部放翻不在话下。”小秋不服气地说。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连喝酒都要靠别的男人！”赵枫的话颇有些刺耳，饶是已略有醉意的小秋也听出来他话中的讥讽。他怔了怔，想反驳，却又闭了嘴。
　　“赵枫，你真是喝多了，不许再喝了，再喝你今晚给我睡沙发！”杨晓云一发威，赵枫立刻蔫了。

　　再接下来小秋无论白酒啤酒别人给他倒什么他喝什么，一幅豁出去喝死算啦的架势，后来大家都不敢给他倒酒，他便自己去抢。杨晓云扬着眉毛说：“韩语秋，我结婚的好日子你是不是想闹事啊，我说不许喝就不许喝了！”
　　小秋醉眼朦胧地望着她，傻笑着说：“好，你说不喝就不喝，班长我只听你的，那时就你一个人同情我，对我好，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这话让在座的其他同学听着都十分尴尬。杨晓云叹口气，拉起小秋身边的同学让出座位自己坐下，柔声说：“那些年少轻狂时做的傻事，都忘了吧。”
　　小秋却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班长，你不知道我多想念完大学，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让我念完大学！我要是念完了，就跟你们是堂堂正正的同学了。”
　　“韩语秋，你这人没意思，我今天结婚你却哭哭啼啼的。”杨晓云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能如此打岔。

　　小秋抬起头望了一眼杨晓云，猛地站起来对赵枫说：“赵枫，你这家伙为什么命这么好？有个好爸爸，又有个好老婆。”
　　在旁人耳中小秋说赵枫有个好爸爸，自然理解为赵枫的老爸有钱，但赵枫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冷冷地说：“咋？你不服气？”
　　“我服气！服气得很，我恭喜你，恭喜你新婚大喜，恭喜你早生贵子！”小秋不再看赵枫，转头问杨晓云。“班长，我这话你喜欢听吧。”

　　杨晓云把他按到座位上，拎起酒瓶子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赵枫，韩语秋，看在我的面上，干了我倒的这杯酒，把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一口咽到肚子里，再不提了行不？”
　　赵枫冷哼一声端起杯，小秋也端起来，两人重重地碰了一下，都非常豪气地一口吞下，然后把杯子使劲摔在桌子上。在座所有同学哗哗鼓起掌来。

　　吃喝到差不多大家决定去闹新房，小秋要开车被杨小云抢了车钥匙扔给另外一个会开车的同学，赵枫看到他的车挂着B市牌照，脸色一变。
　　德强地产公司继德强四季花园之后是一个低层低密度花园洋房小区项目，赵枫和陈晓云看上那儿的跃层户型，决定把自己的小家安在那里。但那个项目目前还没有完工，她婚后依然和公婆暂时同住，新房也没有另设。
　　小秋还从来没有来过赵有德家，进门的时候莫名地有些心虚。赵有德夫妻早已提前回来，看到儿子媳妇带着一群同学回来，俩人热情地招呼着，赵有德的视线和小秋相遇时，小秋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

　　赵枫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过后落在父亲脸上，微微蹙起眉头。他对于陈晓云坚持邀请韩语秋参加他们的婚礼心中是万分不乐意，但他没有合理的借口拒绝。在陈晓云心里，是自己对不起韩语秋，而不是韩语秋对不起自己。当然在场所有同学心里也都这样认为，他们都觉得韩语秋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表现了人家的宽广胸怀，因此当他们两人在席间以一杯酒一笑泯恩仇时同学们都鼓掌庆贺。他心里郁闷无比，却只能满脸堆笑地忍着。
　　今天笑得太多，这会儿脸都有点酸了，本来剩下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可以放松放松，偏偏这个韩语秋也跟着来，就这么大模大样进了他家的门。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还在跟老爸眉目传情。D市的项目老爸借口说他新婚，不让他去外地出差，打算自己亲自带队去D市做前期。公司在别的城市也有项目，怎么没见他这么来劲亲自挂帅的。唉，今天自己新婚大喜，本来一切完美，唯有这个韩语秋令他如鲠在喉。

　　在新房里又闹腾了一阵子，大家很有眼色地告辞，赵枫和陈晓云送大家出门，小秋的视线下意识地去寻找赵有德，然而赵有德却不在客厅。大概是休息了吧，今天一天他也够辛苦了。小秋正想着手机突然震了，来了一条短信，他点开收件箱看到“老赵”两字没敢看赶紧塞回口袋，赵枫就在旁边盯着自己呢。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黄道吉日，但是三月的第一天，我总觉得春天是从三月开始的。
阴雨几天，终于天晴了，蓝天白云，明显感到春的信息。应该算是个好日子吧。
那么，就从几天开始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