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无憾》韵华

8、送别琦英

　　第二日，等果洛玛法（满语外公的意思）早朝回来，就差人把我叫去了书房。我缓缓推开书房的门，看见果洛玛法正坐在大书桌前，我走上前行了礼。果洛玛法对我说：“雨翧啊，昨儿，得皇上召见，他有意要将你许给一位阿哥，德妃娘娘替四阿哥求了，慧妃娘娘替八阿哥也求了，宜妃娘娘也有亲上加亲的意思替五阿哥求了，皇上很是为难，让果洛玛法问问你的意思。”我沉思了片刻说：“一切由果洛玛法替孙儿做主。”“雨翧啊，果洛玛法还不是老糊涂，你是不是对四阿哥……”“什么都瞒不了果洛玛法，确实我很欣赏四阿哥，但是如果由我决定，我会嫁给五阿哥。”果洛玛法笑着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嗯，五阿哥确实也是我心中所想的人选啊。可是四阿哥对你的好……”“果洛玛法，您说的这些孙儿都明白，可四阿哥已经有了四福晋，堂堂安亲王的外孙女怎么能做四阿哥的侧福晋呢？不如如此成全了四阿哥和四福晋。”“好了，果洛玛法说不过你，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谢果洛玛法成全。”
　　我俯身行礼后告退了。一路上，我心中有一丝忐忑，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选择五阿哥很冒险，但是他的结局很好，而且历史书上说他是敦厚老实出了名的，何况他的额娘是我的姑姑，再怎么我也吃不了亏。
　　回房后，看到书桌上的礼物，便拿出来看。我一看礼单，叠在最上面的小盒子是四阿哥送的，我打开来一看是一支象牙书签，上面三分之一处正反面都雕刻着并蒂莲，雕工细致，象牙的质地也很好，新制的，淡淡的黄色。接下来，竹儿已经帮我拿出了八阿哥送的东西，是一个象牙臂搁（臂搁是古代文人用来搁放手臂的文案用具。除了能够防止墨迹沾在衣袖上外，垫着臂搁书写的时候，也会使腕部感到非常舒服，特别是抄写小字体时。因此，臂搁也称腕枕。）上面用的是浮雕的技法，刻着荷花栩栩如生，仿佛在风中摇曳，翻过来背面刻着两行诗：唯有瑶池配玉莲，一脉幽香忘尘世。正当我仔细端详着这个臂搁的时候，竹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表格和十阿哥送的礼物：“格格，再看看九阿哥和十阿哥送的这对插屏吧，是紫檀的。”“嗯，确实不错。”其实我最珍视的还是昨晚果洛妈妈给我的这串佛珠，细细端详了一番：是缠丝玛瑙质地的，二十一粒珠子，代表着十地，十波罗蜜、佛果二十一个位次，“佛果”指达到最究竟成佛的果位。寓意吉祥，玛瑙的纹理自然清晰，具有层次感，佛珠光洁细润，质地上乘。这代表了一个老人对我的期望和祝福，重要的不是它本身有多贵重而是这份心意。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了锦盒里。在一旁的竹儿笑着说：“格格，虽说这老福晋不是您的亲果洛妈妈，可对您真的是没得说啊，连这串她最喜欢的祖传佛珠都送给了你。”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果洛妈妈，竟不是嫡亲的。“竹儿，将来如果我出嫁了，你留下来帮我照顾二老可好？”“嗯，竹儿听格格的。”竹儿一口答应了。———————————————————————————————
　　过了几日，我照例去城郊练习骑马，经过一个月的骑马训练，随行的骑术师傅已经不需要紧紧跟着了，胤禟（康熙第九子）快马跟上我，笑着说：“表妹的骑术大有进步啊！”“表哥夸奖了！”我淡淡地说，“表哥课业那么重，找我何事啊？”“皇阿玛已经决定把你许给了八哥。”“啊？什么？表哥，你消息可靠吗？”我被这个消息惊的目瞪口呆。“嗯，皇阿玛已经宣你阿玛来京了。”我终没能逃脱命运，我亲口对果洛玛法要嫁五阿哥的，怎么会这样？难道将来被挫骨扬灰那也是我的宿命，我可以做什么来改变这种命运？想到这里我一晃神，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幸亏胤禟及时拉了我一把，等我坐稳后便说：“表哥，今天我们比一比骑术吧？”“好。”胤禟笑笑说。
　　我一挥马鞭，飞驰而去，骑在马上我仿佛间回到现代，记得前些年跟外公外婆还有爸妈一起去内蒙古希拉穆仁草原，我骑上一匹马在草原上奔驰，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多么自在，可如今却变得那么渺茫，我的一生居然要经历那么多的苦楚，我该怎么办？以前看历史书就一直想成为雍正这样的人，可今日与他相识，我却想躲的远远的。看着手上的羊脂玉手镯，我不禁想看看这胤禛究竟会如何待我？我一路狂奔，没想到竟然把胤禟丢在了后面。我放慢了速度，心情也平静下来，走好每一步，也算不枉人生了。胤禟追了上来，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雨翧，几日不见你的马术怎么会如此之好？”只有我自己明白，每次骑马训练的时候，我都几乎是不要命了的，万一摔了，我可能就能回现代了，而即便没摔，那我的骑术必定有了大进步；不过我还是淡淡回了他一句：“熟能生巧罢了，表哥，那日八阿哥说琦英要远嫁喀尔喀，大概是什么时候启程？”“十一月十八日。”“那十六日晚上你去把琦英和八阿哥一同找来，我想在王府宴请他们，到时候你也一起来，你看如何？”“嗯，好。”
　　十一月十六日那晚，天气分外的冷，月亮倒是特别的圆。我等在安亲王府的大门口，穿着披风，拿着手炉，耐心的等待着。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雨翧啊，这八阿哥他们还没来吗？果洛玛法（满语外公的叫法）陪你等吧！”我回头望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外公，眼眶里眼泪开始打转了。“不用了，果洛玛法，您进屋歇着吧。”说完便走过去扶着他进屋。
　　等我回到门口，看到一辆马车匆匆驶来，定睛一看驾车的是表哥身边的小太监何玉柱。车到门口，胤禟先下来笑着说：“让表妹久等了！”，再是八阿哥，看着他依旧是那般清澈的眼神和温和的笑容，最后是琦英，她满脸的愁容取代了昔日的高傲。我笑着向他们俯身请安，转身对竹儿说：“吩咐下去，可以上菜了。”我把他们带到了偏厅，大家依次入座，我笑笑说：“今天我们吃涮锅（就是火锅，北方人叫涮锅）。”说完竹儿已经把锅端来了，一盘盘的菜也开始上了。等菜齐了，我说：“竹儿，你们下去用膳吧。”“奴婢告退。”说罢把门给关上了。我拿起酒壶，给每个人都倒上。我拿起杯子对琦云说：“琦英格格，这杯酒我敬你，我们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一走，恐怕我们今生再无见面的机会了。喀尔喀比这儿冷，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张鸣岐（明代末年专门制作手炉的人，其炉制作精细，花样繁多）做的和合二仙的手炉送予你，祝你跟多布多尔济郡王白头偕老。”只见琦英眼睛里闪着泪花，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雨翧，你的命真好，我虽是是王爷的女儿，又能怎么样呢？”胤禟（九阿哥）打岔道：“你这一嫁到喀尔喀啊，就是郡王妃了，来，我敬你！”琦英一口喝下了两杯。轮到胤禩（八阿哥），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说道：“看来我带的手炉是多余了。”“哦？八哥也带了手炉送给琦英？不妨和雨翧的一起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胤禟笑呵呵的说道，并打开了那两个盒子，“你们送的都是张鸣岐的，八哥送的是梅花造型的，可有深意？”八阿哥一口喝下了酒说：“琦英，皇阿玛为了巩固漠北蒙古而实施了联姻政策，如此一来，你此去便有了代行监国的权利，好好的为我大清的百姓做点事，送你梅花造型手炉是觉得你像梅花那般为人，你的性格直爽，敢爱敢恨，颇有巾帼之风。”我打趣道：“八阿哥是不是想说‘冰雪林中著此生，不同桃李混芳尘。’”胤禟也笑了起来。这时的琦英竟害羞的低下了头。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说：“表哥，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不容他回答，我就扯着他的衣服，走了出去。我带他去了王府的花园，散着步，我说：“其实我挺羡慕琦英的，远嫁喀尔喀，有代行监国权力，治理自己的一方土地。”胤禟狡黠的一笑却憨憨的说道：“雨翧，你越来越不像我的表妹了，如果你是个阿哥，那胤礽的位子要不保了。我可听说，你大晚上的还在看《资政要览》呐？以前只见你弹琴写字，比起以前的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心里一惊，我看《资政要览》的事情怎么会被知道，莫非萍儿是胤禟的间谍？我还是笑着说道：“表哥，你敢取笑我？”胤禟笑而不答。我转而严肃的说道：“表哥，兄弟齐心方能成事，大清要想千秋万代，你们就得好好帮衬太子，千万别生异心。”“嗯，言之有理。可我大清嗣子立贤不立长，这是祖宗定下的。谁有贤德我就辅佐谁！”真没想到，原来夺嫡的苗头现在就有了。
　　约莫半个时辰了，我们慢慢走回了偏厅。胤禟敲了敲门，只听见八阿哥温和的声音：“进来吧！”开门进去，看见琦英已经不似刚才进来时那么愁容满面了，反倒是像喝了很多酒，八阿哥也已经脸色微红。胤禟说：“八哥，我们该回宫了，宫门快落锁了（清代宫门在晚上八点会上锁，上锁后很难进去）。”八阿哥起身说道：“嗯，好，那我们先把琦英送回去。”我看出了胤禟的为难便说：“表哥，你跟八阿哥先走吧，我送琦英回裕亲王府。”这时琦芸也说：“八阿哥，九阿哥，你们走吧，我跟雨翧还有话说。”我跟琦英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我对着何玉柱说：“玉柱啊，一定要在宫门落锁前把阿哥们送到。”“嗻。”他一扬马鞭，飞快的走了。我看到走过去的萍儿，便叫住了她：“萍儿，找人备马车。”马车一到，我陪着琦芸坐上了车，琦英一脸感激的对我说：“雨翧，今日若不是你，恐怕我要抱憾终生了。”我淡淡一笑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时，她握住了我的手腕说：“雨翧，八阿哥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眼神是那么的不一样；往后不要再跟四阿哥来往了，这个羊脂玉的手镯也脱了去吧！”“你们怎么都知道这镯子是四阿哥送的？”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和田玉的极品，当初四阿哥在皇上亲征准格尔的时候救了厄鲁特小王爷，自然厄鲁特王爷为了感谢他，特地送了最上等的羊脂玉。听说这块上等羊脂玉中最好的部分被切去了，而别的部分原封未动。再看你的手镯，如此上等的玉料和工艺及其清雅的造型，一看便知。”“琦英格格，有些事情过些年你自会明白的。你远嫁漠北，远离纷争，这才是我羡慕的人生。至于四阿哥和八阿哥，我对他们只有欣赏，再无更多的感情。”
　　车子停了下来，外面车把式说：“格格，裕亲王府到了。”我陪琦英下了车，走到了大门口说：“琦英，往后若有个什么事的，我们书信来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了。”琦芸拉着我的手说：“雨翧，今日真的谢谢你。”说罢，掩面而去。

作者有话说

　　注释：《资政要览》是清代顺治朝编写的书籍，有顺治亲自作序，全名叫《御制资政要览》主要讲治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