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无憾》韵华

10、成婚前夜

　　“李嬷嬷，王嬷嬷，快把格格大婚的衣服端上来，让格格试试。”内大臣明珠的夫人高兴的领着随侍的女官走过来。好几天了，自打这位夫人进府，天天叫我试这个试那个，她是个仔细的人，一点点的不合适，她都不放过。可她也是个开心快乐的人，每天都笑呵呵的，包括对待下面的人。五十多岁的人了，看着挺年轻的。我急急忙忙的迎了过去，答道：“夫人何必亲自来呢？叫竹儿去取来就可以了。”“那怎么行呢？能参与阿哥的婚事，是老身的福气。”说着，我搀她坐下。她看见桌上摆这的《饮水词》，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格格喜欢看这本书？”这时我才想起，这本书是她已故的儿子纳兰容若写的。我定在那里很是尴尬，“是我的疏忽，竹儿，把这本书放到书房去。”她笑的很慈祥，“不碍事的，您喜欢看，是纳兰家的荣幸。”“夫人，他的词真的写的很好。”或许是因为这次谈话，她对我更是热心了，隔三差五的来我这儿坐坐，我才明白她其实对人生看得很透，而她的快乐是源自内心的，虽然历经坎坷，可她依旧乐观。—————————————————————————————————————————————
　　初春的夜晚已经不是那么的冷，皎洁的月光照耀这整个王府，到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子，中堂内甚是热闹，连着几日都大摆酒席，从守门的到大大小小的丫鬟们都去帮忙了。明日，府里便会派族人将妆奁送到八阿哥的住所，其中当然包括先期皇上所赐的仪币，送妆奁的族人由内务府设宴款待。
　　今夜，是我在安亲王府的最后一晚了。我在王府四周走啊走啊，我喜欢这座王府，它在现代已经不存在了，只有康熙朝，它才是安亲王府，到了雍正朝被改成了昭忠祠。我触摸着大门上的两个铜门环，好不舍得走，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两位老人都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极其宠溺，如果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一直只是一个王府格格，该有多好！我的一丝丝惆怅全都涌上心头，眼泪不禁往下流。
　　这时，我听见远处“嘚，嘚，嘚”的骑马声，由近到远。等我回过头，四阿哥已然映入眼帘，我急忙擦干眼泪，俯身请安。他疾步走到我面前，急切的拉起我的手，神情极为严肃地说：“雨翧，我们走吧，远离京师，走的远远的。”我被他这句话深深的感动，却又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往后退了两步。“四阿哥，你说什么？”“我想了很久，我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陪你走遍整个大清国。”我想起：今年二月初的一日，果洛玛法有些身体不适，皇上派四阿哥前来探视，临走时，我送他出去，他问我：“这辈子最想做什么？”我笑道：“踏遍万里江山。”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他居然如此认真的对待。
　　我这才明白，皇子也是有感情的，对待感情也会用真心，不是我所想的那么不堪。面对一个如此真心待我的人，我慌乱了，几次欲言又止，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跟他走。正在踌躇之时，只见一辆普通马车急速驶来，但是车把式却不是一般人，而是康熙身边的太监梁九功，难道里面的人是康熙？他从马车上下来，往车的侧窗走去，只见他点了点头，就走过来请了安，凑到四阿哥身旁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车上，驾车缓缓的走了。四阿哥与我相视良久，我看见一滴泪珠从他眼睛里淌下，便拿出手绢替他擦去，他拿了我的手绢，放在衣服里，什么也没说，走到马跟前。我站在石阶上，看着他说：“四阿哥，我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雨翧了。”他骑上马飞驰而去，只回了一句：“我知道。”话音还在空中飘荡，而人已经远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感到莫名的寂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疾驰而去？等我明白确认了你真心的一瞬间，一切就转瞬而逝了？是啊，你并不知道，我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你也不知道十五岁的我已经有了二十岁的心智。我对爱情的理解，早已超出了一个十五岁姑娘所能理解的范畴。那日在‘远近泉声’我婉言拒绝，是我不敢确定你是真心对我好，还是想借助安亲王的势力。这些日子，光凭你给我的书信，又怎么能让我轻易的相信你的真心呢？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进了我的心头。就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我又一次错过了改变历史的机会。今天的事情既然能惊动康熙，那么知道的人不会少，但是谁都不会说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心，回了屋子，拿出那些被收进了黄杨木盒的书信，这一年来，一封又是一封，有对人生的感怀，有对世事的忧虑，有对苍生的悲悯，我都会如实的把我的想法写在回信中。可是唯有这最后一封信，我一直没有拆开来看，当日得知我已被指婚，就再没动过这个盒子。下了决心，把它拆开看看，那清秀工整的字迹呈现在我面前：雨翧，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你了，连日来的几封信，让我深感意外，你有对人生尘世的思索，有对江山社稷的考量，有对天下苍生的思虑。知己难求，当日湖边真是唐突了你。人生的一知己足矣，若能与你相知相守，我愿舍弃一切。
　　看着手中这封信，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想别的了，明日我就要出嫁，为什么偏偏在出嫁之前我才明白你的心意？你让我如何面对八阿哥？
　　正当这时，有人敲门。我急忙把信藏好，那手绢擦了擦眼泪。“谁呀？进来吧！”“雨翧，是我。”随着声音，推门而入。“夫人，你怎么会来？”我吃惊的望着明珠的夫人。“刚才我在门口看见都看见了。”“啊……”“丫头啊，你跟四贝勒的事情，我懂。可是，你要嫁的是八贝勒。”“夫人，那依你之见……”“我家老爷说过四贝勒和八贝勒虽生在皇家，但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但是心性上，八贝勒略胜一筹。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才会结了那么多善缘，既然老天爷帮你做了选择，你就用心跟八贝勒相处吧。”说着拿下了脖子上带着的一串珠子放到我手里，“孩子，我和你投缘，这串珠子当年保我平安，今日就算是我的一点祝福吧。”我拿着这串珠子，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有话说

　　关于明珠的夫人，其父为英亲王阿济格，按理说她会受到牵连，却一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