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35、废储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康熙因为皇十八子薨，早早结束了秋闱回京。是日驻跸布尔哈苏台，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都陆陆续续的齐集行宫。

　　见到胤禛时，他一脸的憔悴，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担心，反正现在的赫福瑞已经分不清楚了。两人还没有机会好好的说话，胤禛就倒头在床睡死了过去。赫福瑞坐在床边，看着那张睡脸。

　　这个人似乎只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会睡得这么死，难道不担心自己会杀了他吗？有很多问题要问，想知道亲口听他说，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和十三都当做棋子……

　　“赫福瑞，老九他卖了我。”胤禛睁开眼望着床头的人，紧紧的抓住赫福瑞的手，说道：“他说就算为我死也愿意，现在却背叛我。你说是为什么？”

　　赫福瑞垂着眼，抽回手，淡淡的说道：“因为心寒。九爷只是看清了，看清了四爷心里没有他罢了。”

　　“那你呢？”胤禛坐起身子，望着赫福瑞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却什么也看不清。

　　“我看不透，因为这颗心都给了四爷了。就算看透了，也会装作看不见。但十三爷不同，四爷与他是兄弟。可再亲的兄弟也有相残的一天，十三爷不争什么，只是四爷这些年待他好，他才帮四爷的。可四爷你让他心寒了，我也跟着心寒了。”

　　赫福瑞叹了口气，靠在胤禛的胸前。他虽然不清楚胤禛到底在策划什么，可是连自己人都能出卖，这样就是得到了一切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成为孤家寡人。

　　“胤禛，这颗心就算给你了，若是被伤的太重，也还是会缩回来的。别再算计十三爷了好吗？”

　　“可知他怎么样了？”胤禛把头靠在赫福瑞的肩上，对于十三这件事，他是算好的了。算好太子不能把十三怎么样，还能让皇阿玛抓个正着。因为担心属下的人不能好好处理，他还特意私自离京，亲自赶来，以防万一。就算赫福瑞当时没敢去，他也不会让十三出事的。只是这件事没有必要跟赫福瑞说，说了只会让人多想。

　　赫福瑞垂着眼，康熙让十三装瘸的事情还是不要跟胤禛说，这样也好断了以后胤禛再利用十三的念头。“十三爷的腿被打断了，现在被禁足在行宫中。”

　　“腿断了？”胤禛吃惊的抬起头，这件事对十三而言是多大的打击？那个被称为“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的拼命十三郎，就这么断了腿，那以后十三该怎么办？

　　“动手的是我，十三把罪扛下了。”

　　“还好你没事。”胤禛紧紧的抱着赫福瑞，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定是太子受伤，康熙见到那块金牌以为是十三的，而十三又将错就错的把这件事扛下了。终究是亲生骨肉，最多罚罚，也伤及不了性命。若换成赫福瑞的话，现在恐怕就见不到人了。

　　“十三那儿我会跟他说的，我对你只说一次，信不信你自己想。”认真的看着赫福瑞的双眼，胤禛缓缓说道：“我虽是用尽手段，利用过十三，也利用过你，可我从没想要伤到你们。十三，我这一生都会善待他。你，我绝不放手。”

　　赫福瑞抬手掏了掏耳朵，不确定的看着胤禛。见胤禛绷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对他一系列的动作很不满的样子。咧嘴一笑，“奴才信爷的话。”

　　“赫福瑞。”胤禛轻轻的唤了一声，托起他的脸在唇上落下吻，暗示的说道：“可有想我？”

　　“秋狝热闹的很，哪有空想四爷您啊？”转身跨坐到胤禛身上，赫福瑞一边轻轻的咬着他的耳朵，一边缓缓的解开胤禛的衣服，“爷脸上的胡子扎人了。”

　　“那你帮爷修面。”胤禛脑袋后仰，露出下巴，双手撑在床上，露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赫福瑞转身下床找了一圈，才发现房中没有剃胡的刀，也懒得去外面让人拿，直接拿出匕首回到床上。匕首在胤禛眼前晃了晃，笑道：“爷信我吗？”

　　胤禛捏着拳，看着赫福瑞的眼睛。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只是本能的防备。他记得赫福瑞曾说过有个习惯，就是一刀抹断别人的脖子。现在要毫无防备的让赫福瑞把刀架在脖子上，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身子会本能的抗拒。

　　“动手吧！”就算真死在这人手中，也甘愿了。

　　赫福瑞跨坐在胤禛的腿上，握着匕首小心的沿着胤禛的脸刮着。胤禛此时闭着眼，毫无防备，赫福瑞静静的看着。

　　若是一生都能平静的过着该多好？为何非要去争？

　　“胤禛，一定要争吗？”

　　胤禛睁开眼看着赫福瑞，看着那双蓄水的桃花眼，带着浓浓的哀伤。缓缓的说道：“来不及了，若是不争只有死路。你觉得老八他们会放过我吗？何况我一定要争，只有万人之上，才能让那些欠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赫福瑞手中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胤禛以前受过什么刺激，让他睚眦必报，让他疑神疑鬼，让他喜怒无常……

　　“我们？”

　　“你，我，十三。”拿过赫福瑞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下，胤禛低头咬开赫福瑞的衣扣，吻着他的颈间说道：“为什么我有额娘，她却从不正眼看我？为什么十三就要从小受他们欺负？为什么你……你要受那么多的苦？不能正大光明的在我身边？赫福瑞，我会对你很好的。今日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不会再说了，你也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垂着眼，赫福瑞什么也没说。胤禛的话说的很清楚了，让他怨不起来。成王败寇至始至终就是如此，若是胤禛一开始不去争，不去算计，也许现在还好抽身。

　　“皇上要废太子了，你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胤禛把头埋在赫福瑞的胸口闷声的说道：“这事不再我的计划当中，恐怕会有些麻烦。”

　　推开胤禛越来越往下钻的脑袋，赫福瑞皱眉说道：“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做这个？也不想个对策？之前和十三爷商量过了，若是万岁爷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毕竟户部那么多事，你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管太子做过什么。”

　　“这样做皇阿玛哪会信？”胤禛依依不舍的把头从赫福瑞的胸口抬起，吻着他的脸说道：“若是皇阿玛问起来，只能帮着太子求情。也许到时候皇阿玛会怪罪，说不定卸了我的职，那是就能暂时闲下来了。”

　　这么一说，赫福瑞脸上的担忧更重了，紧张的说道：“若是这样，岂不是给八爷他们寻了机会？”

　　“随他们折腾，终究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胤禛还想说什么，就有宫人来传，康熙召见诸王、大臣、侍卫和文武官员。胤禛连忙整理好身上衣服下床，边往外走边说道：“你不用去，在这儿等我。”

　　赫福瑞眼睛一瞪，扣着衣扣，闷声说道：“万岁爷召的可有侍卫和文武官员，我怎么不能去？”

　　“让你在这儿候着，你就待着！”胤禛怕等等康熙因为太子的事责怪他，到时候赫福瑞在边上听了难受。而且他打算以后再也不让赫福瑞接触这些争斗，这样他就不会习惯的去利用有时可以利用的赫福瑞，也不会再伤到这人，让赫福瑞有借口从他身边逃开。

　　“小爷我就不！万一万岁爷发现有人没去，我岂不是遭殃？”见胤禛的脸色越来越差，赫福瑞笑道：“再说我在这儿候着，和在殿外候着有差别吗？”

　　胤禛拿他没法子，只能任由他跟着。到了行宫大殿，远远的就看到八爷党一行人，各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

　　“四哥。”

　　八阿哥冲着胤禛抱拳行礼，胤禛点头回着。赫福瑞连忙打千儿请安，膝盖还没碰到地上，就被十四给半扶半抱从地上拉起。赫福瑞慌张的扫了眼胤禛，连忙从十四的怀中挣出，小声的对十四说道：“十四爷，这儿人多。”

　　十四呵呵笑着抬手在赫福瑞鼻尖上刮了下，四周张望的说道：“怎么没看到十三哥啊？”

　　胤禛脸色沉了沉，侧头看着八阿哥身后一直没抬头的九阿哥，死死的盯着，盯得九阿哥慌神的后退一步。

　　“进去吧！别让皇阿玛等。”胤禛开口说了一句，转身就想大殿走去。八阿哥一行人也纷纷跟了进去，十四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赫福瑞，坐过来问道。

　　“你不进去？”

　　“奴才在这儿候着就好了。”赫福瑞后退一步，拉开和十四之间的距离。

　　十四也没有因为赫福瑞的后退生气，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快速的在赫福瑞的脸上亲了下，转身向大殿走去。走几步回头看着赫福瑞通红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只可惜这一幕没能让胤禛看到。他总有一天要让胤禛知道，他胤祯要的东西，没有等不到的！

　　康熙垂泪痛斥太子诸多恶性，决意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太子废斥。并且明确的说了大阿哥秉性躁急愚顽，不会立他为皇太子。胤禛倒是没有什么重罚，只是被康熙责怪常年在太子身边，不知规劝，让他思过。命八阿哥署内务府总管事。命大阿哥和四阿哥共同看守废太子。

　　十三阿哥则没有原由圈禁于府中，没有康熙旨意不得任由探望。

　　赫福瑞半瞌着眼睛不舒服的动着脑袋，一道闪电从窗边闪过，接着隔壁又传来惊恐的叫声，和谩骂之声。不耐烦的睁开眼，坐起身子，抬脚就完墙上踹，喝道：“太子爷！别叫了，这里就我和四爷，别……唔……”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胤禛捂住。胤禛冲着墙说道：“二哥随意，莫要理会着家伙。”

　　“哈哈！老四，你也好这口啊？什么时候这小子给二哥我玩玩？”

　　墙对面传来太子尖尖的叫声，赫福瑞瞪着眼看着墙，抬脚在空踢了几下。胤禛按着他的脚让他不要弄出响声，对着墙说道：“二哥，你现在说的话，我可是一句也没听清楚。”

　　“爷，又有大人来了。”

　　门外传来小顺子的禀报声，这几日太子装疯，康熙听闻不断派遣大臣，官员来看太子的行事。赫福瑞踢了踢墙，示意太子继续装。同时拿起散落在床上的衣服给胤禛穿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问那么多，离太子爷远点，小心他咬你。”胤禛边说边假装张嘴要咬赫福瑞的样子，他要将赫福瑞慢慢的抽离这场争斗的漩涡，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赫福瑞笑着躲着胤禛，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他隐隐觉得胤禛似乎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似乎不再相信他了。

　　盘着腿坐在床上，赫福瑞心里烦躁的很，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见见十三，说说心事。

　　太子疯了！各种传言缓缓的在众人间流传开了，有人说太子所居的撷芳殿，其地阴黯不洁、居住者多病亡。太子时常往来其间、导致中邪魅而不自知觉。有的说太子是中了魇镇，有人说是前面怨魂缠着太子，要让大清灭亡……

　　回到京城后，胤禛协同诸位见过太子症状的大臣上奏告知太子情景，康熙遣太医前往，验证其却是疯癫，疑是狂疾所致。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丁酉，康熙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斥皇太子，著行幽禁。

　　随着太子被废，大阿哥没有立储的可能，众朝臣见目光都转向年轻一辈的阿哥中来，其中三阿哥，胤禛和八阿哥胤禩成为众人极力巴结的对象。胤禛回到府中，当即命人闭门谢客，在后院开了块地，成日不是种田，就是吃斋，要么就是找寻一般闲散之人讨论佛法道教，写写诗词，闲散的不得了。

　　这日，胤禛就搂着赫福瑞两人蹲在菜园子中玩着土。胤禛含着赫福瑞耳朵上的痣，柔声的问道：“你娘是贱籍？”

　　“问这做什么？”赫福瑞不舒服的动了动头，将手中的土砸在地上。

　　胤禛知晓说到他的痛处，叹了口气，“所以你才不受待见？以后爷疼你就是了。”

　　“四爷……”

　　“胤禛。”胤禛皱着眉头看着赫福瑞，这家伙回京后就改了口，不再向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的叫他了，一声四爷叫的两人隔着一条河。

　　“为什么还要帮太子？”太子倒台了不是机会吗？赫福瑞不明白为什么胤禛不趁着这个机会去争，反而闭门谢客，让八爷党一行人越发嚣张？

　　胤禛额头抵在赫福瑞的额头上吃吃的笑着，嗔道：“什么记性！自己布的棋都忘了。还不是时候，随老八他们闹腾去。”

　　“对了，九爷又让人悄悄带话说要见你。”

　　胤禛脸色一变，眯着眼看着赫福瑞，冷冷说道：“别在我面前提他！玩够了就去休息，你晚上还要去看十三呢。”突然，胤禛露出一个笑，“找个机会去见见你那个姐夫，听说有个面相师说他富贵的很，好好巴结巴结，回头他真的富贵了，还能封你给官做。”

　　面相师？张明德！

　　赫福瑞猛的想起自己曾经还布过这么一个棋子，在对上之前太子装疯的事情。原来胤禛想要借张明德的事让康熙觉得有人在对太子下魇镇……

　　只是，胤禛是怎么知道张明德的？

　　“爷，戴大人在书房候着。”小顺子捧着一盆水走了过来。

　　胤禛洗净手，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擦净手上的水渍就往书房走去，走了两步转头对身后的赫福瑞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自己玩去。”

　　“我……”有什么他不能知道吗？赫福瑞看着胤禛的背，一句话堵在口中半天说不出来。

　　随后跟上的小顺子，躬身道：“福晋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