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29、佟佳

　　天如浓墨染成一般，点缀着点点星光。四贝勒府胤禛的书房中烛火仍旧没有熄，如豆的灯火缓缓的摇曳着，胤禛双手别于身后望着院中的树低喃道：“江山美人不可兼得……赫福瑞你终于聪明了一回了。”

　　“爷，歇息了吗？”

　　门外传来戴铎的声音，胤禛揉了揉眉头，转身坐到书桌前，“进来。”

　　“东西送给太子了吗？”

　　戴铎打了个千儿，答道：“回爷的话东西已经送到太子手中了。”

　　“这一路上赫福瑞还算老实吧？”胤禛此笔在纸上写了个赫字，随即又涂掉了，“胤禟那儿有回话不？”

　　“有十三爷看着，而且赫福瑞也知道分寸。”戴铎舔了舔嘴唇，抬眼看向胤禛，见他没太多反应，接着说道：“九爷说这事他会办妥当的。”

　　胤禛手中的笔一抖，滴下两滴墨汁，低声问道：“到了什么地方了？他可知道这事？”

　　“万岁爷恐怕已经到了热河行宫了。”戴铎顿了顿，马上明白胤禛问的‘他’是谁，摇头说道：“赫福瑞还不知道，只当是爷让他陪十三爷去秋狝的。”

　　“让胤禟住手，这事以后再说。”胤禛抬手按着额头，挥手道：“下去吧！”

　　“怕是来不及了……”戴铎有些为难的看着胤禛，当时九阿哥听到这事可是高兴的很，指不定这路上就把事情给办了，这会儿要他住手……

　　“爷，莫不是不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赫福瑞自然也不会怪爷……”

　　“出去！”胤禛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怒道：“此事你自己去想法子，最好给我办妥了！”

　　“这是怎么了？天还没亮就发这么大的火？”

　　“见过嫡福晋。”戴铎对着进屋的人行了个礼，转头对胤禛说道：“奴才这就去办，定会阻止九爷的。”

　　那拉氏端着点心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涂涂改改的字，柔声说道：“爷又一夜没睡了吧？若是舍不得人，就不该让他跟十三去秋狝。这样日日不睡，可别把身子弄伤了。”

　　“无碍。”结果那拉氏递过来的碗，胤禛皱眉道：“你怎么也不睡？”

　　“我这睡一觉都起了。”那拉氏望着胤禛的侧脸，轻轻的叹了口气，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婉柔你想说什么？”胤禛喝了口汤，抬眼看着那拉氏。这个妻子总是默默的为他处理着府中的事，细心的为他在各府福晋中打听能用的消息。偶尔也会吃点小醋，可却从不把事情闹大。他想要的她就会尽心去为他做，是个好妻子，却成不了好爱人。

　　“只是不懂当初爷让玉佳接近八爷，可为何又让我去和张氏说那些话？”那拉氏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当初八阿哥看上玉佳是胤禛一手策划的，玉佳有了身孕那不是在八贝勒府中地位更稳，为什么又要她去和刚刚有身孕的张氏说那些吓人的话，逼的张氏将人给……

　　“她不该真的爱上胤禩，不该在八嫡福晋前现有身孕，更不该怀的是长子！”胤禛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碗搁下，“当初应该先收了她的心，也不会惹出现在这么多事端。本来只想她没了孩子，怎么知道连人都没了。但这样也断了某人的念头。”

　　“姐弟通吃，让赫福瑞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气。”那拉氏绕到胤禛伸手，抬手为他揉着额角，“爷说的可是隆科多？他若是在乎这对姐弟，也不会让他们在外受苦了。”

　　“佟国维一天没死，隆科多就不敢认这对姐弟。这些年他愧疚的很，玉佳出嫁的事他没少暗地里帮衬。别看他现在没什么，终究有一天会跟他们家那些老头子一样成为一品大员。这儿子再亲，也比不上有个阿玛能当主子的孙子来的亲。”

　　那拉氏垂着眼，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个‘主子’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低声说道：“所以玉佳绝不能有孩子，至少不能是个儿子。那爷为何不等她生了再做打算，至少不用去了一颗棋子。”

　　胤禛拉着那拉氏的手，笑着说道：“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就不好了。”

　　“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兄弟们都长大了。赫福瑞对十三说过一句话，‘一母同胞，没有不吃肉的狼’，我们这群兄弟早都是饿昏的狼，对着那块肉早就红了眼，换谁当太子都心急了。人一急就会乱，乱了就会让人抓到弊端。那个位置空了，阿哥们急的去争，大臣们也会急，急着讨好。隆科多一直举棋不定，或者说他根本不急得下决定。谁让他有一对好儿女，占了两边人的心。最后谁胜对他而言都没有坏处，只不过是得到的好处多少的问题。”

　　那拉氏边听着边轻声走到门边，开门对外张望了一番，把房中的门窗都关好。走到胤禛身边坐下，“那也可以等到玉佳生后在做打算，而且孩子在八贝勒府中出事，这样隆科多心里也有个梗。”

　　“因为老八起疑了。”胤禛从桌上找出一封信函递给那拉氏，“看完烧了。”

　　那拉氏接过信，并没有打开看，直接就举到烛火边烧了，摇头说道：“我以为八爷极其喜欢玉佳，不会对她起疑的。”

　　“他比我还能装。”胤禛拍了拍那拉氏的肩膀，低声说道：“有的东西，有的人再喜欢，也抵不上那张椅子来的重要。就算我不动手，玉佳只要生的是阿哥，这条命也不会长的。现在老八把爪子伸向赫福瑞了，装着一副痴情相公痛失爱妻，有着各种苦衷，愧对小舅子的好姐夫。好在这些年没少让年羹尧给这个自作聪明的傻小子洗脑子，不然又要被哄走了。玉佳这个时候出事，这个傻小子又要做傻事了。”

　　那拉氏张了张嘴，静静的看着胤禛，许久才开口道：“爷对他……”

　　胤禛低头看着手上的扳指，轻轻的转着。对赫福瑞什么？当然是爱。

　　从当年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的不得了，傻乎乎的总以为自己很聪明。认死理的做一件事，还会为了他的一句话拼命努力的去做不可能的事。当以为赫福瑞死的时候，他这颗心也跟着死了。连一直看着不爽的胤禟，也因为有着和赫福瑞相似的眼睛变得喜爱。千方百计的骗到手，夺了心。可为什么要在他以为这一生只剩下一个追求时，在他已经没办法不去争时，在他已经把场角逐变成他命的一部分，这个傻小子又出现？

　　佟佳·赫福瑞，若真是个没名没姓的傻小子该多好。或是记性好点也行，这样至少不会把他和十三记错，不会让他有借口利用……

　　“你说给我做福晋，可是说这话那日的人是十三啊……”

　　那拉氏没听清胤禛说什么，侧着头问道：“爷，说什么？”

　　“没什么。没事你就回去歇着吧。”

　　“我……”那拉氏眨着双眼，双手绞着手中的手帕。刚刚胤禛发呆沉思的样子，她多少猜到赫福瑞对胤禛是不同的。咬着唇紧张的说道：“我……我那日一时口快，把……把爷知道张氏有孕的事说了他听……”

　　那拉氏的话没说完，胤禛就给了她一耳光，怒道：“谁让你跟他说这些的，好在他不聪明。若是出了什么弊端，看我怎么教训你，滚！”

　　胤禛皱着眉在书房中来回渡步，要想个法子消去这傻小子心里的疑虑。玉佳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又会什么都没了。

　　提起笔，抽出一张信笺，胤禛快速的写了一些东西。

　　看完手中的信，赫福瑞嘴角越翘越高，最后还忍不住笑出声，低骂道：“死相！”

　　“怎么？四哥给你的信？瞧你笑的，跟偷了什么好吃的耗子似的。”胤祥从伸头探出头，伸手在赫福瑞的脑袋上揉着。

　　赫福瑞边躲边笑，满脸通红的说道：“什么耗子？什么信？十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头看到想你几夜未眠那儿，我在你背后站了这么久，你竟然不知道？”胤祥笑着看着赫福瑞，低声说道：“好在不是十四，刚刚他又说瞧见你了，一定要进来看看。”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赫福瑞皱着眉头，刚刚的好心情全没了。小心的把信放好，说道：“他竟然知道了，那就让他进来看看，满意了就不会再和你闹了。”

　　“别，回头你在我手里出了事，我怎么跟四哥交待？他之前次次约你，你次次躲着，这会逮到还不知怎么教训你。”

　　赫福瑞翻了个白眼，本来在四贝勒府中待着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胤禛突然要他和十三一起来秋狝，说是让他出去走走。要走走他可以陪着胤禛在京郊走，没事跑到热河做什么？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对了，万岁爷为何突然让八爷，九爷回去？莫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了？”

　　胤祥摇了摇头，这事也没什么好蹊跷的。经常出巡都这样，出来的时候一批阿哥，回去的时候又是另一批。他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太子的态度有些奇怪，还有就是十八的样子似乎很不好。

　　“别想这么多了，明日有狩猎比试，今夜还是早些休息吧！”

　　“恩。”赫福瑞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不安。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扳指，低唤道：“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