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23、胤禩

　　赫福瑞垂着眼靠坐在软椅上，一手端着青花瓷茶杯，一手拈着杯盖轻轻的转着。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向四周。不是很豪华，却也精致，没有摆放什么贵重饰物，但却到处放满刚折下的腊梅。

　　再看桌上摆放的糕点，都是精致漂亮，有的似乎还是从宫中取出的。而手中的茶具也是做工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看来姐姐在这个八贝勒府过的还算是不错！

　　转头看向阻隔在内屋和外屋之间的屏风，赫福瑞皱了皱眉，今日一到这八贝勒府中，还未走到姐姐住的院子，就听说她晕倒了，正着看郎中。不敢冒然进内屋，只能坐在外面等着。茶都喝了三杯了，也不见郎中出来，莫不是什么大病吧？

　　“大夫请。”一个清秀的丫头引着郎中从屏风后出来，一见到赫福瑞，连忙行礼道：“润珠给小舅爷贺喜。”

　　郎中见了连忙也躬身笑道：“恭喜舅老爷。”

　　赫福瑞有些纳闷，这人都病了还有什么好喜的。呵笑了一身，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郎中。待郎中欲双手去接时，又收了回来，道：“你倒说说喜从何来？说得在理这就赏你了。”

　　那个叫润珠的小丫头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喜滋滋的说道：“当赏，这事一定要赏。”

　　“小的给侧福晋听脉，侧福晋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赏！”赫福瑞愣了一瞬，马上把手中的银子扔给郎中。起身便向内屋走去，走到屏风外，出头看着润珠，又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笑道：“赏你的，跟郎中去看看，要不要抓什么安胎药之类的东西，顺便差人去告诉八爷。”

　　润珠接过银子笑嘻嘻的点着头，猛的想起什么叫道：“小舅爷，内屋你不能进啊！”话说完，赫福瑞早也不见了踪影。

　　玉佳靠在床头，伸手揉着眉角，怎么也没从刚刚的喜讯中回过神，手抚摸着小腹，说这里有个小家伙，真是怎么都不敢相信。

　　“姐，你哪不舒服了？我去喊郎中。”赫福瑞一进屋就看到玉佳又是按头，又是摸肚子，还以为是什么事，转身就要向外走。

　　玉佳连忙把人叫住，“我没事。只是你怎么进来了？”

　　“怎么？八爷可以进？我这个亲弟弟就进不得了？”赫福瑞撇了撇嘴，坐到了床边，把头往玉佳肚子上靠去，“让我听听看，小侄子闹不？”

　　“瞧你不正经的样子，哪有这么快听出声响，谁说一定是男孩？”玉佳伸手摸着赫福瑞的脑袋，嘴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一块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当初知道赫福瑞要去湖广，也总劝说自己男儿志在四方，出去练练也好。怎么知道这小子后来竟然跑到军中到处打仗，战场什么地方？若是有个万一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好不容易自己成亲，有个理由把人招回来。怎么知道等回来的却是公务繁重走不开。唯有整日求神拜佛，这会可算是把人给拜了回来。

　　“怎么不是小子？我说是就是。如果是个丫头，那我也喜欢。”坐直身子，赫福瑞笑着看着玉佳。几年过去，玉佳脸上少女的天真早就褪去，换上淡淡的女人韵态，举手投足中带着几分雍容。

　　“姐，他对你好吗？”

　　玉佳脸升红云，轻轻的点了点头，“爷待我极好，你瞧我住的地方，不比福晋那儿差。”

　　“八福晋那儿怎样我不知道，你这儿别是因为我来了，才特意装扮一番便好了。”赫福瑞转着头看着四周，最后双眼盯着屏风，“怎么这么久了，八爷也不过来。怎么着这就是待你好？”

　　“也许爷忙呢！”玉佳叹了口气，拍着赫福瑞的手让他少说两句。

　　这时屏风外走进一个侍女，穿着一身浅红旗袍，头上戴着红珊瑚点缀的饰品。再看玉佳身上穿着的素色衣饰，头上只簪着之前赫福瑞送的白玉兰簪子。两人相比，那侍女更像是侧福晋，玉佳反倒像是个侍女。

　　“玉佳，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给福晋端点心了。”

　　赫福瑞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转身面对那侍女，冷声说道：“我姐是这府中的侧福晋吧？谁准你这么叫她的？”

　　那侍女没好气的瞟了眼赫福瑞，扇着手中的帕子，蛮不耐烦的说道：“福晋这么吩咐的，奴婢只是照着吩咐叫罢了。”

　　“不就个包衣奴才，横什么……”这话说得极小声，可终究传到赫福瑞耳中。起身走到那侍女跟前，抬手一耳光就将人打到一旁，一头撞到屏风上。力道极大，屏风顿时就翻到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玉佳没听到那侍女说什么，可是见到赫福瑞突然打起人，慌忙从床上起身，拉着正要上前追打的赫福瑞，急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当了几年兵，还会打女人了？”

　　赫福瑞想要继续发火也只能压下，看了眼玉佳，却没有要做解释的打算。何必让姐姐跟着他一起心烦。转头瞪着摔在地上捂着脸直摇头的侍女，想这一耳光下去，这耳朵恐怕要几日也听不清声音，也觉得这教训够了。

　　“姐，八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玉佳脸色有些难看，转着头看着四周，还有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的侍女。怕赫福瑞多问，连忙在他开口前插话道：“我去给福晋端点心去，你自个在这儿待着，别乱跑。这毕竟不是四贝勒府，可没四爷宠你。”

　　拉住欲走的玉佳，赫福瑞双眼眯成一道线，一字一顿的说道：“端点心？这事怎么让你做？八贝勒府中没人吗？”

　　“这……她终究是姐姐，这……我自然是……是该伺候……不同你说了，这后院女人家的事跟你说也说不清楚。”玉佳挣开赫福瑞的手，快步的向外走去。

　　赫福瑞得不到答案，便蹲下身子含笑的盯着那个侍女。伸手抚上那张高高肿起的脸，还没碰到那侍女就吓得往后退。赫福瑞脸上的笑意更大，伸手的动作也越快。用手背摸着红肿的地方，柔声的说道：“听得清我说话吗？”

　　侍女抖着身子轻轻的点着头，赫福瑞满意的笑了笑，手来回在她的脸上摩挲着，“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爷……玉……”感到赫福瑞的手顿住，那侍女吓得马上改口道：“侧……侧福晋……侧福晋得爷的宠，福晋……福晋心里……心里不痛快，说……说她一个包衣奴才换……换了个名头就……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便让侧福晋……让她早午晚请安，午后……午后端点心……”

　　赫福瑞脸上仍旧挂着笑，这后院争宠，正室打压侧室的事他见多了。小时候就是这么看着过来，他娘亲便是这样，如今他姐姐也要遭这样的罪。

　　“八爷知道吗？”

　　侍女害怕的摇着头，颤声说道：“爷不知道。福晋……福晋让人都……都管好嘴……侧福晋娘家没……没人……院里的奴才也……也就……”

　　趋炎附势！玉佳那个性子让她告状是不可能了，耳根子软，看样子极喜欢八爷，自然不会拿这些事去烦八爷，跟娘亲倒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再大的委屈也只是打断牙往自己肚子里吞。现在有了身子应该不会再这么委屈自己了。

　　赫福瑞垂着眼想着，这事玉佳不开口，那就由他来说。终究不能让娘亲的事，再玉佳头上再来一遍。

　　“怎么回事？”

　　抬头看去，房门外站着一人，穿着玄黑蟒袍，七彩流水祥云随着衣摆舞动，宛如天上的云彩。背着光看不清那人长相，可赫福瑞也猜到来人正是他的姐夫——八阿哥胤禩。

　　起身打个千儿，赫福瑞恭敬说道：“奴才赫福瑞，给八贝勒请安。”

　　“赫福瑞？你是玉佳的弟弟，快起来吧！”胤禩快步上前，伸手就将赫福瑞从地上扶起，笑道：“怎么说都是我的小舅爷，以后就别奴才，奴才的叫了。以后没外人便喊我姐夫就是了。”

　　胤禩目光在赫福瑞身上转了几圈，见赫福瑞冷着一张脸，便没有多大的热情。尴尬的笑了一声，转头就对上还倒在地上的侍女。他认得着侍女，是娅琪身边的贴身侍女，怎么会在这？

　　“这是怎么了？”

　　赫福瑞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挣开胤禩的手，低着头卷着自己的马蹄袖，说道：“这声姐夫还是算了，奴才终究是个奴才，换身衣服，再得宠还是个奴才！哪敢和八贝勒攀关系。”扫了眼那侍女，“可这奴才是对主子时才是奴才，对你们这些人而言，终究是个主子！八贝勒府里，主子的名讳是可以随便喊的吗？也不怕说出去落人笑柄，说八爷府里的事都整不清，还指望做什么大事！”

　　这么一段话说的胤禩脸色瞬变，盯着那侍女看了会儿，怒道：“滚出去！”转头笑对赫福瑞说道：“那奴才怎么你了？”

　　“她一个丫头能把我怎么着。”赫福瑞转身不愿多看胤禩一眼，嘴上仍旧冷声说道：“这八贝勒府上奴才真是少的可怜啊！给福晋端点心的事都要我姐姐去做。她以前是在四贝勒府中伺候福晋，可不代表她嫁给你还要做这等事！”

　　转身抬手指着胤禩，赫福瑞怒道：“你娶她回来做什么的？她现在有身子，还让她做这等奴才做的事吗？万岁爷可没让良妃娘娘做这些吧！”

　　“啪”的一声，胤禩抬手就往赫福瑞脸上掴去。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棍！”

　　这良妃娘娘本是辛者库包衣奴才，一朝得了圣恩才有今日的地位。可这曾经的身份一直都是胤禩心中的梗，让他在朝中少了许多支撑。为了能有强有力的支持者，娶了原本就喜欢，又有着浑厚家世的郭络罗·娅琪。这个嫡福晋万般都好，唯有在婆媳这事上让胤禩恼怒不已。他出奇的孝顺良妃，最不喜人拿良妃身世说事，这也是他对娅琪唯一不满的原因。而这府中更是没人敢当着他面说这些。

　　如今赫福瑞这么指着他鼻子质问，让他一个阿哥贝勒脸面全没，还踩到他的伤痛之处，一时恼了便下了命令。待守在屋外面的侍卫进屋，胤禩才觉得自己鲁莽。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小舅爷，玉佳还有着身子，闹上这么一出，还不知道玉佳会怎么难受，到时候心痛的又是自己。

　　可是出口的话又收不回来，转头看向赫福瑞，见他手背抚着嘴角，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便道：“十棍便好了。”

　　“都要打了，这会儿装什么好人。二十就二十！”赫福瑞啐了一口，扫了眼进来的侍卫，哼道：“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说低我姐。不管你们当她是什么，她终究是我姐。我唯一的姐，谁若是对不起她，就算是阿哥、贝勒我也会为她讨回公道！”

　　“我自己来，不劳你们动手。把门关上，在这你打便是了，出了院子回头被笑话的只会是我姐。”扯开腰带，脱去身上的棉衣，赫福瑞跪在地上抬眼看着胤禩，“只求八贝勒别让我姐知道之事，回头用晚膳时装的亲点，别让她当我们不和！”

　　胤禩抿着唇，皱眉看着赫福瑞，叹了口气，摆手说道：“都下去。”

　　“打！”赫福瑞喝了一声，冷冷的看着胤禩，笑道：“八爷莫不是就这点脾气？这话我确实是说冲了，也说错了。我甘愿受罚。可这终究是你没本事闹的，你有本事我姐就不必这般委屈，也没人敢拿良妃娘娘说事！”

　　赫福瑞会这么火大也是有原因，他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的娘亲，当年若是他有本事，他娘亲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奔波劳碌最后活活累死。如今玉佳也是这般命运，让他怎么能甘心，怎么不火大。

　　四目对望，赫福瑞满眼的坚持，胤禩怄不过他。想着再拖下去玉佳回来看到这样阵仗，还不知会怎么担心。摆摆手命道：“快快打完。”

　　啪！啪！啪！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声回荡在整个房间，赫福瑞一声不吭的盯着胤禩。胤禩被他看得有些难受，偏着头看向窗外，急声说道：“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