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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地,安可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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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地,安可重游?
距离九月初八还有几天,莫迟干脆从客栈搬出来,直接住进了广德堂。广德堂后院有一间屋子是乔老头专门的药房,莫迟一搬进去,就把他的药房给霸占了,气得乔老头直跳起来骂她“强盗”,可是还是不得不把房间让给她。
白天,莫迟在药房炼药,若是得了空闲,也会到大堂替乔老头给病人看病。她的医术高超,容貌清丽,虽然不是那么的笑容可掬,但在这个没有女大夫的广德堂里,还是招来了不少病人的亲睐。自从莫迟住进广德堂来了以后,乔老头可谓是生活的有滋有味。这有滋有味可不是说他可以任意指使莫迟往东往西,而是多了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金主——何一江。在乔老头看来,一个人,你可以废材到洗十个碗摔九个,但是只要你有银子能让别人给你处理好一切,那么你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用之才。目前,他身边的这一典型代表就是听话懂事、有金有银、有权有势的莫迟——的药童,何一江。这几天,乔老头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不是在大堂里给病人号脉,而是右手抓左手——给自己号脉。号一下看看为什么肚子胀的动不了啊,号一下为什么头有点晕脸有点红啊……原来是城西李家的糕点太美味了,一不小心多吃了几口,还有就是城东的张家的女儿红太香了,忍不住多咪了几口……他边给自己号脉,边冲着送东西过来的伙计点头示意,指手划脚这个柜子该放哪里,那个古画要挂哪里……内心很是满足。乔老头满脸自得的用号完脉的右手摸摸下巴,心道,很久都没有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了,这感觉,甚好甚好!
莫迟拿眼风刮了某面如桃花,以手抚肚的无良大夫,半天无语。
这天下午,莫迟送走了最后的一个患者,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然后就愣住了。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身着青衫,发髻用一根碧玉簪挽的一丝不苟,他的脸微微带笑,看着莫迟的动作,脸上尽是宠溺的表情。
莫迟似是被他的那个表情惊到了,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然后放下双手,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冲着门口的男子微笑颔首,低下头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男子似乎是被她的那个表情掠起了什么心思,脸上的笑容微微不自然了些,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朝莫迟走了过去,待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缓缓开口:“阿迟,你回来了啊……”最后一个字,音调悠长。
莫迟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抬起头,给来人一个淡淡的微笑:“是啊,沈言,好久没见了。”
沈言笑:“去恋花阁吧,上次我在那里等了你一整天,可是你都没有来,这次你一定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他直截了当的说,也不管是否前言不搭后语,更加不管自己话中的“上次”距今已经整整有五年了。
莫迟顿了顿,随即颔首:“我们好久都没有聚聚了,把沈渮和段景蓝都叫过来吧。”
沈言继续笑:“现在应该叫段侍郎和段夫人了。”
莫迟疑惑,看向他。
沈言解释:“小菏和景蓝早就成亲了,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莫迟想到了那时候的沈渮,心底不由得为她感到欣慰,她微笑着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沈言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不由得有些痴了。五年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她,可是每一次,她留给他的,都是她走的前一天的充满恨意和绝望的面容。再次重逢之后,看到她这一个笑容,他觉得早就冷硬了的心,如遇到了春光的冰水,渐渐的泛活。
莫迟转过身去,把桌上的东西放到墙上的柜子里。看着面前人的背影,鬼使神差的,他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抱一抱已经五年都没有见过的心上人……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伸到莫迟的身边,莫迟突然转过头来:“你对上京比较熟,这几天可不可以帮我找一样东西?”
“好!”悄悄的将手缩了回去,他答道。
恋花阁是一个茶楼,说是茶楼也不大准确,确切的说,它是一个带着茶楼的庄园。里面种了很多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在里面看不到的。恋花阁的主人是一个神秘人物,据说很有背景,可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在上京这种走在街上一撞就可能是一个,一、二品官的国都,没有谁敢随便去看低那些常年屹立不倒的店铺酒家,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莫迟那时候喜欢去恋花阁,不是喜欢喝里面的极品茶水,而是喜欢看里面的花。在漠北的时候,她经常喝师父去山上采药啊什么的,看到的认识的花草不可谓不多,可是在进入恋花阁之前,她从来都不敢想象,将那么多品种的花草种在一个庄子里面有多么的壮观。从第一次被沈言带着去了那里,她就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后来那个地方就变成了他们几个人经常去的地方。
恋花阁在城郊,走路去也需要半个时辰,这样一来一去,走路的话,时间不够充足。沈言叫了自己的小厮去请段景蓝喝沈菏,自己和莫迟坐上了他的马车,由车夫赶着前往恋花阁。
沈言的马车空间不是很大,虽然两个人坐在里面不会太挤,但是也绝对不会很空。上了车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言坐在莫迟旁边,身子微微靠着车壁,满脸满足的微笑,视线不离莫迟左右。他的瞳色不是很深,淡淡的棕色,平常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似乎是没有焦距,可是这时候,他的眼睛熠熠发光,一眨也不眨。
脸上瘦了些,也白了不少,不像当年刚刚从漠北回来的时候,带有那里典型的黑黑红红的肤色。人也长高了不少,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人不是很高,可是却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地处江南的上京,在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可是她却好像丝毫不知道别人的眼光一样兀自陷入自己的思路里,只是给了当时还很调皮捣蛋的段景蓝一个白眼。他当时看到她那与那匹马丝毫不相称的身形,还有那个白晃晃的白眼时,第一感觉就是:那个姑娘好生可爱啊。后来,他看她不说一句话,骑着马就要进城门,他忍不住拉着段景蓝跑下了城楼,叫住了她,拦下了她的马。然后,拦住了自己一生的宿命。
事隔那么多年,第一次和他坐那么近,莫迟还是微微有点不自在的。两个人坐得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可以看到他围着的腰带……与身上的青衫一点都不搭。
土黄色的腰带……
凌乱的针脚……
蹩脚的绣法……
莫迟闭了闭眼,在沈言炙热的视线里,将头转到了窗口。
沈言顺着莫迟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带,了然一笑,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车壁,继续看着莫迟留给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