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最后的悼念》亦坚

1、第 1 章

　　这个世界太精彩了，战争和恋爱都太繁忙，太疯狂。活着的人的生活中不可能给死者留太多的空间。所以人类发明了纪念日：“xx周年祭”，还有法定的悼念死者的节日：4月5日，强迫自己怀念死去的人。
　　有时候，我想：对死者的怀念活动的主角是死者，还是我们自己？也许悼念只是让活着的我们的轮回往复的平静生活起点波澜。而那份哀而不伤的思念，只是平淡心情的调剂。
　　即使我们真正悼念，我们悼念的也不是逝去的人，而是我们和死者共同拥有过的过去，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时代。时间之潮把那一张张笑容涤荡得如此纯洁；时间隧道放大了他们的声音，似乎只要仔细听，它依然回荡在在我耳畔，充满了神秘魔力。
　　有些人一辈子活在悼念里面，悼念曾经青春飞扬的日子，也悼念在悼念中浪费的岁月。而有些人，只有在四月里这个日子停下重温一下记忆里那些永远成为历史的名字。流逝岁月淡淡的回味褪后，他们继续自己的繁忙生活。
　　我是后者。

　　路上，下着雨。
　　4月30日。
　　一年一度地我想着那个名字：伊万•高尼夫。
　　每次想到伊万，我都想笑。
　　十三舰队是怪物军团，有魔术师杨，不良中年先寇布等大怪物，也有伊万这个小怪物。
　　别人说我荷尔蒙过剩，私生活十分丰富。而作为我死党的伊万，违反了自然规律，不喜欢女孩子。女孩子想接近他，他却嫌麻烦，不肯理别人。
　　我实在不懂：“字谜书有什么魔力啊？我们可爱的伊万居然把一腔如诗的少男情怀都寄托在字谜书上。”
　　“用词需要这么夸张吗？原因很简单，你喜欢体力劳动，我喜欢脑力劳动。”
　　“追女孩子也是脑力劳动，也需要动许多脑筋。”
　　“追你女友那种等级的，太有脑筋反而是个障碍！”
　　“你•••••••”
　　像这样，每次斗嘴都是我哑口无言结束的。
　　其实伊万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口才会出乎意料的好。有人称之为“化学反应”。

　　除了斗嘴，我们在空战上也是对手。
　　论实力我们不相上下，不过，打赌总会有输赢。一直他是赢家，我买酒请他，直到799年4月30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成了永远的赢家，因为活下来的人是最大的赢家。
　　我都记不清我听到他的死讯时的反应，大概我会悲伤的。但是他不是不可代替的，无论对于舰队，还是对于我，斗嘴的人可以换成毒舌的菠萝，还有伊万的表哥兼杨的损友玻力斯•高尼夫。何况，我不是靠开玩笑过日子的，我生命的活力是靠夜的热情燃烧的。
　　在他离去后，我并没有觉得生活里少了什么。

　　我在墓园里面伊万的墓前放上一本最新的字谜书。
　　我不迷信。
　　我知道，这本字谜书，我根本没有看，地下的伊万也看不到，只有毫无意义在风吹雨打日晒中破落，然后被墓园管理者丢弃。
　　但是来墓园，是人都不习惯两手空空。
　　一般人来墓园，习惯送鲜花。死者当然看不到花瓣上的露珠，闻不到水木的清香，也没有灵魂可以感受花香里传递的那份敬意。
　　所谓花的语言和在天之灵都只是活着的人的自我安慰。
　　但是起码，花，让死者的墓地美丽。
　　而字谜书起码会让伊万的墓与众不同，配得上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伊万在坟墓里也会笑吧！
　　不过，
　　伊万真的在坟墓里面吗？
　　他连人带斯巴达尼恩都在敌人的炮火前化为灰烬，消失在遥远的宇宙，这里的坟墓没有一丝属于他的东西，空空如也。
　　回忆起那一天，突然，我眼睛湿了。

　　透过薄薄的泪幕，我望着墓碑上的字：挚友伊万•高尼夫之墓。
　　突然我想到：我和他真的是挚友吗？除了开开玩笑之外，他曾经对我敞开心扉吗？在他对我敞开心扉时，我认真倾听了吗？
　　我知道他有四个弟弟妹妹，家庭负担很重。也仅此而已，具体的情形，我一点也不知道。
　　依稀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飞行学校相遇，老师让大家谈为什么选择当飞行员，他很腼腆的给了一个很俗气的答案：自由自在地飞翔！
　　也许是真话。

　　当他驾驶斯巴达尼恩飞翔在空中，他的身体离开了大地，离开现实世界，他自由了。
　　而当他沉浸在字谜书里面，他的灵魂也飞翔于空中，离开现实世界，也是自由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逃避。
　　不过，逃避了一时，也就是逃避了一世，因为他很快就死了。

　　在选择墓地的时候，本来他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被埋葬在第二层，但我为他选了这里――最高的一层――为了让伊万和他热爱的天空多接近7.3公尺。

　　但是，伊万根本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里面的人。
　　伊万的身体，还有灵魂，都在遥远的天外，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