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恋》长安花落

46、挥剑割弦，断那，三千痴缠

　　“你做的碧粳粥很好吃。”倾珞淡然开口，似带着几分赞赏。
　　“谢娘娘夸奖。”轻羽声音恭敬，神色却是欣喜。
　　这种毒，并非顷刻毙命的剧毒，而且这种毒只有和碧粳粥混在一起才能做到无色无味，这种毒，一般人想要辨别，几乎不可能，这大概就是那位幕后人为何要选这味极有限制性的毒药吧。
　　“轻羽以前是哪个宫的？”倾珞似无意的问着，一边又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虽然无色无味，但送到一个品了十几年毒的人的嘴里，就大不一样了，她的舌，太过敏感。
　　“奴婢以前是德妃娘娘宫里的人。”
　　“进宫多久了？”倾珞接过一边的湿巾轻擦着嘴角，不动声色的问道。
　　“八年了，奴婢十二岁就进了宫。”
　　倾珞站起来，微眯着眼看着窗外，一片阳光柔柔地照在春意盎然的花园里，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泽，回过眸看着眼前人，半响，抬了抬手，“你先下去吧。”
　　不能打草惊蛇，问得太多容易让对方起疑。

　　四月的天气，蔷薇爬满架的日子，血红微香的花朵静静开在阳光下，一阵微风吹过，送来浓郁的甜香。
　　才在蔷薇架站了一小会，就听见背后传来兴奋的声音，“皇后姐姐。”
　　不用回头及知道是丽妃，那爽朗的声音和叮咚的脚链声在后宫之中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妹妹来了。”倾珞转过身，看见阳光下跑过来的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姐姐终于好啦。”丽妃拉起她的手，高兴的旋了个圈，头上的粉红色珠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盈盈光华，
　　她的翠眸似乎有感染人的力量一般，倾珞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丽妃娘娘过来啦。”冰清手端着檀木托盘，浅笑着走过来。因为丽妃的豪爽大方，所以宫人在她面前并不觉得拘谨。
　　冰清将手中的茶放在桌上，提醒道：“娘娘伤刚好，也不悠着点。”
　　“就你个小妮子会贫嘴。”倾珞执起丽妃的手坐在石桌旁，打趣着冰清，心里将慕容昭瑜将自己推倒在剑下的事暂时遗忘在了一旁。
　　谁知刚准备忘了什么，就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姐的伤是怎么回事？那日深夜我听说姐姐受了伤，慌忙到凤仪宫，看见姐姐一身的血，连陛下身上都浸满了血，当时我还以为•••还以为•••”
　　看着丽妃脸上少有的难以开口，想起那日，冰眸中泛起几丝沉痛，声音不自觉带着几分恨意，“以为本宫死了。”
　　丽妃看着顷刻寒下脸来的倾珞，有些不知所措。
　　冰眸有微微一动，知是吓着她了，拿起茶盅放在唇边浅抿了一口，掩去了脸上的寒意，放下茶盅是，脸上已柔和了几分。
　　“妹妹不必害怕，本宫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丽妃担忧的看着眼前清冷出尘的人，半响，脸色多了一分慎重。
　　“姐姐，其实皇上•••”
　　“妹妹今日来找本宫，不会是皇上的旨意吧？”倾珞冷冷的扫了一眼丽妃，打断了丽妃的话。
　　“姐姐又何必固执呢？”丽妃敛了平时的天真无邪，神色认真，定定看着眼前人。
　　“固执？”倾珞不以为然地开口，唇角的笑有隐约的哀伤，“是谁将本宫推到剑下的，本宫心里清楚得很。”
　　倾珞挑眼看着不远处火红的蔷薇，红艳的花瓣仿若浸满鲜血的罪孽，眸中似有几分晶莹。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料到，他竟狠心如此，纵然他是皇上，我也不会原谅。”
　　丽妃的翠眸里似乎有一丝雾色，半响，哽咽着开口，“可是姐姐是否考虑过，他也是有苦衷的呢？”
　　“苦衷？”倾珞眸光悠远，心中却渐渐清明：也对，她又何必如此在乎呢？他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她，不也是一心想取他的命吗？此时，又缘何气愤他的心狠呢？
　　冤冤相报，无终了。
　　收回微微有些湿意的眸，脸上已是一片坚决：一切，怪不了谁，宿命而已。
　　侧过头，唇角已勾起无温的笑，“谢谢妹妹，今日打开了本宫的心结，本宫大概知道今后该如何做了。”
　　丽妃突然睁大翠眸，眸中闪过几许震惊，几许欣喜，几许怀疑，“姐姐真的不怪皇上了？”
　　微微颔了颔首，无波的声音低低响起，眸中有隐藏的恨意，“我又怎么怪他。”后面的话她只在心里说道：我不怪他，只恨！那满门的血债，那加诸在她身上的狠绝，这一生，除非他死！否则无法抵偿。

　　残阳似血，孤独的挂在天边。
　　倾珞斜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卷，神色专注，长睫不时轻轻扇着，垂落的发给她徒增了几分不经意的慵懒之美。
　　慕容昭瑜站在殿门，冷峻的俊容微微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缓缓走上前，坐在床沿，兀自出神的看着女子安静的面容。
　　半响，倾珞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刚准备直起身，却被他轻柔的按下，黑如子夜的眸中有一丝担忧，“小心扯着伤口。”
　　倾珞轻轻一笑，声音冰冷而淡漠，一语双关，“陛下这又是何必呢？”
　　慕容昭瑜脸上有微微一滞，收起脸上的笑，没有回答。
　　倾珞侧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既然陛下当时已决定用倾珞的命换雪昭仪的命，这说明陛下心里并未念及你我的夫妻情分，那么•••”虽是平静的说着，然而眸中却有着几分深沉的痛苦。
　　顿了顿，眼神逐渐坚决，“就请陛下休了倾珞，如果陛下对倾珞还有着一点愧疚的话，就请陛下将倾珞遣回苏家，禁锢终身。”
　　慕容昭瑜的黑眸从温柔到幽深莫测再到怒火满眼变换了多次，他紧紧盯着她，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愤怒，俊容一片铁青。
　　倾珞自知他的危险，却依旧开口说道：“少了倾珞，雪昭仪大概也会好受一些，陛下既然如此在乎她，就不该让她伤心，而且•••”收回目光，神色一如既往没有波澜，“倾珞作为苏家的女儿，在陛下眼里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遣退了倾珞，陛下也就放心了。”
　　一味的固执着要逃离，说明了什么？
　　慕容昭瑜紧抿着薄唇，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日趋急促的呼吸和眸中的盛怒显现出他那即将濒临失控的怒气。
　　“雪昭仪怀孕也快三个月了吧，陛下失了倾珞怀的孩子，也会再迎来一个，算算，倒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倾珞也那般的不讨陛下欢心，这样一来，倒是皆大欢喜了。”倾珞一贯清冷的眸中泛起微微的痛色：她那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就这样在他的一推之下，亡了性命，到底，是谁的错？
　　慕容昭瑜终于忍不住，手紧紧抓着床沿，俊容冷冽骇人，薄唇缓缓挤出几个字：“苏倾珞，你说够了没有！”
　　倾珞却依旧没有丝毫动容，眸色寒冷，“陛下不念及夫妻情分，倾珞认了，自知浅薄之姿无法匹配天朝皇后的尊贵身份，还请陛下另请贤能。”
　　慕容昭瑜心里狠狠一痛，紧紧咬着牙，圆瞪着眼，额上一片青筋暴起，“苏倾珞，你就不怕朕一起之下杀了你！”
　　“呵•••”倾珞突然冷笑一声，缓缓侧过来，直直盯着他幽深愤怒的眸，神色有刹那的悲凄，“陛下之前不是让倾珞死过一次吗？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恐怖的了。”
　　冷冽的眸中有隐隐的沉痛，如火山爆发的怒气似被冰水瞬间浇灭，只剩的深深的无力紧紧攥住内心。
　　冰眸似有些许的不忍，但旋即又被寒气覆盖，“陛下不说话，倾珞就算陛下默认了，请陛下拟诏吧，一切皆是倾珞的错，倾珞不该进宫，更不该出现在陛下面前•••”清冷的声音似有隐约的哽咽，深深吸口气，平复下心里的波动，“更不该怀上陛下的孩子，碍了陛下的眼•••”
　　慕容昭瑜支起身体，眸中似有几分真切的忧伤，“珞儿•••”
　　倾珞心里似有一震，轻眨了眼中的泪意，“倾珞和陛下还未熟络至此，请陛下称民女为苏倾珞。”
　　一句话，划开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你非要将关系和朕撇得如此清吗！”寒冽的眸中，怒气又渐渐复苏。
　　倾珞脸上的神色开始冷硬，“这本是事实，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
　　怒火瞬间被点燃，慕容昭瑜“忽的”站起来，几乎是咆哮着吼向倾珞，“你非要撕开朕的伤疤，看着朕难过你才好受！你非要朕死了，你才安心是不是？！”
　　倾珞紧了紧手指，将眸中的泪意拼命逼回，重新扬起淡淡的冷笑，“陛下何必发如此大的脾气，不过休了一个‘□□’的皇后，陛下动如此大的肝火，倒是不值了。”直盯着皇帝，可以加重了“□□’二字。
　　慕容昭瑜的俊容几乎扭曲，指着倾珞，眸中一片嗜血的血红，“那你敢说你没给朕下毒？没有私会南宫子皙？！”
　　“下毒？那毒本不大，陛下又何必着急。”倾珞冷艳的脸上罩着寒冷的气息，“至于‘私会’，倾珞并未做任何越轨之事，敢问陛下，又何来‘□□’之说？”
　　心中狠狠一震，眸光渐渐有些黯沉：是啊，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变得如此牵强附会，小肚鸡肠了？
　　看着他黯然无语的样子，倾珞再次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隐约的疼痛，“请陛下写废后诏吧。”
　　慕容昭瑜眸色陡然一凛，怒气重新盈满黑眸，如刀刃的眸扫过眼前人倾世绝立的面容，冷厉的薄唇狠狠挤出两个字：“休想！！！”
　　说完，冷冷拂袖，转身离开，再呆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
　　倾珞侧眸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的泪渐渐滑出，唇角一股浓浓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