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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姚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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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要开场了呢,茱萸。”
楚澜坐在酒楼上,远远望着对面的富贵客栈,对身边人说道。
茱萸一口饮尽杯中酒,想了想,才说道:“那个公主明明都被殷灵治好了伤,却也不走,呆在里面连门都不出一次,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楚澜赞许地颔首:“茱萸,你越来越聪明了。她确实在等人,而且等的,是她的敌人。”
“是伤了她的那个敌人吗?”
楚澜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许是,也许不是。”
当年与她相识,不过缘于一纸书信。皇朝的公主,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却敢招惹素未谋面过的十洲主人。而他那时刚继承大权,其实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回了信,与这个小公主交起朋友。
皇朝与十洲之间的关系,颇有些唇亡齿寒的意味。姚儇确实是皇朝最有希望的皇储人选,当年楚澜不过是偶有此想,这些年的联络,只让他这个想法愈发坚定。有些人生来就是野心家,再怎么遮掩和克制,也逃不过他这个同类的目光。
而那个低调的皇长子姚晟,虽不张扬,却很能干。不过短短一年,就将整个刑部的势力收入囊中。听说这对姐弟的关系十分和睦,不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文章,私底下也融洽地宛如一母同胞。
楚澜淡淡一笑,再度斟满了酒杯。姚儇,越靠近你的地盘,你越让我惊喜呢……
自姚儇醒来之后,再没有见过周华容。
是她亲自下的命令,将这个正直的周大人囚禁了起来。他算是昭明帝的人,当日是惊吓过度,一旦清醒就会把事情写成密信,送到昭明帝的案头上。皇帝的眼线,姚儇知道的不多,但只要看住周华容这个知情者,不让他与外面的人接触,整个客栈没有人敢为他送信。
撕破了最后的伪饰,也起了诛杀的决心,不知为何却犹豫了一步。那一晚,她本想让小白杀掉周华容,却临时改变了主意,用一封书信将小白支开。她有时觉得,自己对周华容的态度过于复杂:时而痛恨时而欣赏,时而不屑时而又……嫉妒。在这个世上,能坚持走自己的路,不管如何困难都坚持自己的选择,这种人,实在太少了。
我放弃了。周华容,我放弃你的性命了。不是因为你救我,而是因为你太难得。
姚儇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微笑着的少女。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笑容,已经与往常不太一样了。有些东西,忽然就不想再掩饰下去。
周华容,我这样的人,可能终其一生也不能做到你那样的真。若是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这一辈子,都要继续演下去了。不过好在,她露出毫无惧意的眼神,我姚儇天生就喜欢演戏,旁人越是猜不透,我越是高兴。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生,对我来说,真的太无趣了。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两重一轻,是暗卫府定的规矩。
“进来吧。”
早已等候在外的秦非白推门而入,言简意赅地说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很好。”姚儇颔首,将案上的文书翻了翻,眼中闪过狠厉光芒:“我的死讯,似乎取悦了不少人啊。看来,想要我性命的人,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主子,”秦非白欲言又止,眼里有些担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
“呵,”姚儇冷笑:“小白,你在担心什么?我既不会害怕,更不会伤心。如果连这样的事都应付不了,我也不必当你们的主子了。”她揉了揉眉心,放缓语气:“告诉其他人,不必有所顾忌,放开手脚便是。”
“是。”秦非白低低应道。
“对了,”姚儇叫住转身离开的男子,笑得像往常般温和:“让衣衣去一趟厨房,我想吃莲子羹。”
秦非白有一瞬间的迷惑,仿佛回到了在宫中的时光。开遍荷花的太清池、懒散无害的少女、战战兢兢的御厨,不过是昨日之事,此刻想来,竟十分遥远。
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皇朝最后的安稳与宁静,已经结束了。
京都的冷翠阁在这一晚挂出了歇业的牌子。
花魁柏栩栩的房里,坐着一个碧衣少年。
他抬起稚嫩面孔,狭长的眼眸与李丹青相似,十分漂亮。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低哑嗓音,在静谧的房中响起:“好看么?”
柏栩栩眨眨眼,疑惑地点了点头。少年那嫩白的肌肤,在那剪裁精致的一片碧色之中,让人想起了莲叶间的白芙蓉,确实好看。
少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皇姐说过,我穿这个颜色是最好看的。”
柏栩栩轻轻打了个寒噤,少年古板的神情仿佛铸成的铜铁一般,纹丝不动,明明年轻俊秀,却让人不敢亲近。
“听段霖风说,是你杀了皇姐。”少年慢慢探身过去,毫无感情的眼眸注视着她:“我就知道,那个情痴说不定会着了皇姐的道,不忍心下手,所以让你跟他一起去。”
“你挑断了皇姐的各处筋脉,想让她活活痛死,这法子不错。大表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永远记得你,一辈子都忘不掉。”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柏栩栩慌了起来,俯身就要跪下去。
少年伸手拦住,慢慢说道:“人是我允许你杀的,你慌什么。大表哥就算想追究,也查不到你的头上。”
柏栩栩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主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吓人了?”
少年微微一笑:“皇姐才是最会唬人的,我小时常被她吓哭呢。”
柏栩栩跟随姚晟几年,很少看到他的笑容。
皇长子姚晟天生老成,波澜不惊的脸庞,永远抿住的嘴角,无不散发着早熟的气息。这么一个严肃古板的人,只有在谈及自己的皇姐时,才会偶尔露出真切的笑容。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姚晟走后,柏栩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但她不敢深想下去,那设想太过可怕,她光是想想就已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