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千秋墨

83、再生枝节爱难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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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在这里的日子是自在惬意的。
　　小散早就打点好一切。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山麓上寻了一片油绿绿的草地，建起几间竹舍。一应生活用品是早就置办好了的，她们从宫里出来，就可以入住。
　　白天时，林可两人就到山中四处走走，赏赏花，听听鸟语，看看溪流。累了就回到竹舍，和小散研究一些菜式，就着有限的材料调弄着可口的美食。或是努力地改造着她们赖以生存的环境，采摘一些野花，布置竹舍；在屋前开辟空地，准备种植一些奇花异草。
　　早就向往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顾忌。除却身边陪伴的人不是心里渴望的那个，一切，都很是令人愉悦的。
　　可是，这样的悠闲日子没过两天，就到头了。
　　这天傍晚时分，林可刚出去逛一会回来，坐在门前的大圆石上，抬头看被夕照染红的苍穹，心里一片的安静淡然。
　　不经意间一转眼，就看到苏印风站在用竹篱笆围起来的简陋庭院外面，静静地看过来。
　　林可粲然一笑，问道：“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在那边呆站着干嘛？”
　　苏印风倏然一震，随后笑了出来，一边拉开篱笆门朝林可走过去，一边环顾四周，笑道：“看来你在这里确实是过得很惬意。”
　　不置可否，林可朝屋里喊道：“小散，有客到。快沏了茶来。”
　　“谁啊？”
　　小散从屋里的窗户探出头来，看到是苏印风，愣了愣，随即一笑，转身进屋里去了。
　　林可起身，引着苏印风到庭院右下方用竹子做成的桌椅上坐下。小散恰好端着一壶热茶并两个杯子出来，把东西放下，看了苏印风一眼，又无声地退下去了。
　　“喝喝看。”
　　林可手执茶壶，边倒茶边笑道：“这水是我早起收集林木叶间的露珠沏的，格外清香。”
　　苏印风端起杯子，却不急着喝，放在鼻前，深深嗅嗅，赞叹道：“果然是好水好茶。”
　　婉然一笑，林可端起另一杯，慢慢啜饮着。
　　“难得你如此好雅兴。”
　　一杯见底，苏印风毫不客气地自斟自倒，慢慢地品着，怅然道：“这茶可真谓世间难得啊。”
　　林可轻轻一笑，道：“闲来无事，自娱自乐罢了。待会留着用过晚膳再走吧，我跟小散研究出几个很可口的菜式。”
　　眉一挑，苏印风很是受宠若惊，双目闪闪烁烁，有点不太确定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
　　林可笑笑，随意撇了一眼四周的密林，道：“单是那些人没日没夜地守卫在这里，就足够我谢你好几顿饭了。”
　　眸中情绪一晃，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能发现他派来保护她而隐藏在四周的护卫，但苏印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一脸平静，淡淡问道：“要是缺点什么的话，尽管开口。我不来，也可以吩咐他们去办。”
　　见他如此，林可也无可奈何，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暂时很满足，并不缺什么。”
　　“是吗？”
　　苏印风撇了她一眼，再度斟了一杯茶，放在鼻前闻着那清幽茶香，黯然道：“怎么我看到的是，你的心里，总缺了点什么。”
　　敛睫寻思一会，林可抬眸看住他，直接问道：“你这次来，是有目的的吧？”
　　爽快地点点头，苏印风放下茶杯，迎上她的目光，一派坦然地说道：“带了一个消息来。”
　　林可偏过头去，冷硬地说道：“要是关于他的，就不用说了。”
　　早就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苏印风也不急，唇角甚至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平静无痕：“即使是事关他的性命？”
　　“他怎么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语，林可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染上急切之意，紧紧地逼视着苏印风。
　　唇边的笑意晕染出淡淡苦涩，苏印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继续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将事情徐徐道来：“乌兹国王子埃尔斯向靖下战帖，而靖也应了下来。明天就在轩辕场，以武决高下！双方事前立下生死状，决出胜负为止！这两天我们费尽唇舌都说服不了他，太后也忧心忡忡，甚至以死相迫他都不改初衷。不得已，我只能来找你。”
　　听完他的叙述，林可撑在桌面上的双手颓然一松，惊怒、焦急、担忧、失望……种种心情交杂翻覆，让她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印风渐渐地变了神色，认真地对林可说：“现在，能说服他的就只有你了。他说，他之所以答应这场比试，完全是因为你！要是他输了，他会依埃尔斯的条件，从此放你自由；要是他赢了，他要埃尔斯此后不得再挂念着你，而且，他也会放你自由！他让我转告你，他想跟你说说千万遍的‘对不起，我错了。’还有，‘我-爱-你’！”
　　林可倏然抬眸，定定地看住了他。忽然，又凄然一笑，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晚！”
　　苏印风急急地打断她，坚定地说道：“只要有心，你们彼此有情，怎么都不算晚！”
　　轻轻地摇摇头，林可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苏印风，一个字一个字，决然地说道：“你转告他：努力加餐勿念妾！”
　　苏印风的双眼倏地瞪大，完全不敢相信林可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灵光一动，反复念着她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起身，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林可呆站在原地，泪滴如线断珠落，直直坠到脚底下的草地上，仿佛泪落有声，一声一声，槌击鼓面般砰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天边有一线光亮，破开片片云层，渐次晕染，白昼与黑夜立转。
　　一夜未眠，就坐在窗边的梳妆台边，静看苍穹由繁星点点，弦月轻勾转变成云层碎裂，红日高照。林可一手置于肩上，撑着微侧的头，一手无意识地一时轻绕发丝，一时暗绞衣襟，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坐到天明。
　　……
　　“每每疲倦不堪的时候，就往胜定宫的方向看，感觉你就在这宫里，就在我的身边那样，才有力气继续下去。”
　　“没关系的，只要有你陪着我，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值得！”
　　“我们不帮他，就真的没有人帮他了。孤军作战，即使赢到最后，也还是一败涂地，凄惨可怜。我们约定好，要一起伴他走到最后，绝不会退缩！那你呢？你不愿意了吗？”
　　“你何不设身处地地为他想想。要是你知道他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又当如何？”
　　“他说，他之所以答应这场比试，完全是因为你！要是他输了，他会依埃尔斯的条件，从此放你自由；要是他赢了，他要埃尔斯此后不得再挂念着你，而且，他也会放你自由！”
　　……
　　许多的话语，许多的记忆一拥而上，不断地在林可的脑海里缠绕回旋。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林可依然不能安定心神，心里慌乱无比，痕痒难耐，却又抓不到，定不下。
　　想到再度回到那个令她几乎窒息的皇宫，心内恐慌无比；可念及玄靖今日与人生死决斗，心内又担忧不已。回去，难保历史不会重演一遍，届时两人又闹僵了，可真是生不如死；不回去，又挂念玄靖的安危，心焦如焚。要是他有什么闪失，心疼都够她受的了。
　　“小姐，走吧！”
　　早起进到房间里替她梳洗的小散看到她还是保持着昨夜她离去时的姿势，明白到她仍在犹豫不定，只得自己给她做决定。
　　“你，”林可回身看住她，犹疑着问道：“说什么？”
　　弯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小散红着眼眶，道：“娘娘，咱们回宫去吧！”
　　“小散。”
　　林可看着她，怔怔地站起来，唤了一声，喉间梗着，说不出话来。
　　小散深吸一口气，努力展开笑靥，道：“与其你在这里犹豫不决，放心不下，倒不如回去吧。至少见到他，怎么也心定一些。娘娘，你和他，是注定分不开的。无论千山万水，千辛万苦，你和他，早就被缚在一起，再难分开的。在这里，你似乎是比在宫里快活。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笑容是那么的虚幻，虚幻到让我看到心酸，放佛毫无生气一般。娘娘，没有了他，你是怎么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的！”
　　你和他，是注定分不开的。
　　无论千山万水，千辛万苦，你和他，早就被缚在一起，再难分开的。
　　没有了他，你是怎么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的！
　　小散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回环往复，一遍又一遍地拨弄着她心里的那根弦。
　　千山万水，千辛万苦……
　　可不是吗？
　　即使远从千万年后，她也能来到这里与他相遇，相爱，为什么她还一味地要逃开、想要斩断彼此的缘分？
　　如此想定，林可终于展开灿烂笑颜，奔过去紧紧地拥抱着小散，反复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小散，谢谢你！”
　　“娘娘。”
　　小散深深动容，伸手回抱着她，泪滴落到她背后的发丝间，悄然消逝。
　　良久，林可倏地放开小散，朝屋外奔去。
　　“娘娘！”
　　小散惊叫：“你要去哪里？”
　　“回宫！”
　　林可头也不回地奔出去，嘴边止不住笑意，高声道：“回他的身边去！”
　　“等等我！”
　　小散赶紧拉起裙子，追了出去。
　　朝阳照射下，翠绿的竹舍俨然如新，碧翠间透着光泽。
　　林可两人一前一后地奔出去，头也不回，丝毫不对这个曾想着赖以终老的屋舍有所留恋。
　　要是此生的最爱都不在身边，到哪里也不会有家的感觉；而要是能伴着心中的最爱，到哪里都会觉得幸福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