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沅莱

51、人生就是一场戏（3）

　　这种态度和语气，丁薇已经许多未曾在他的身上体会到。但是，他的这种姿态之予她并不陌生，反而还有一份遥远的熟悉。

　　她穿越了时空，恍然回到四年前他和她分手时的那副光景。

　　然而，现在她已非当年那个不擅言辞的女孩。

　　她面容沉静：“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拥有一个独立的思想。我可以揣摩你的想法，却无法动摇你的思想，自然亦无法左右你的行为。假如你的确是为公司利益着想，那么，我没有任何指责的理由，毕竟你事事都是为了公司的前程而努力打拼，可是，我会奇怪，为什么你和他的眼光会这么惊人的相似？偏巧每次都是看中的同一块蛋糕？此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意见，商业竞争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但是，不能因为战场里战斗搏杀的激烈便使用种种不堪的手段，你应该想办法，将手段变得更公允一些，公正一些，漂亮一些。可是，倘若你的动机是最后一个假设……”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过去的事情我和他早已两清。没错，过去的几年，我确实刻意的躲避他，可后来，我才发现，只有勇于面对才是真真正正的内心坦荡，内心无愧。至于我一再拒绝你提供任何经济上的帮助，选择继续留在他的公司工作，那是因为我希望借由此事，可以给周燕一个警醒，何事当做？何事当弃？不当之举将会承受何种后果？如果我接受你的好意，那么迄今为止，我和她所付出的努力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你是心疼我，怜惜我的决定，从而选择处处与之作对，完全没有必要。我既然遵从了内心的决定，那么，周穹，你作为我目前最亲密的人，我也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决定，并且理解我的想法。但是，假如你只是因为无法咽下那口怨气而有了那些举动，我想，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意我曾经和他有过那样的关系，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使绊子暗中下手，让他不好过。我曾经试着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我竟然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想法。毕竟当年的你就是那么一个内心骄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要求完美的男人。我甚至偶尔还会想起大学时候的你，曾经提及对于‘情妇和小三’的看法，你眼里的鄙视、轻蔑和不屑，时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岁月兴许可以增加一个人的阅历、财富、经验、地位、权威，可是，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却是永远不会改变。也正于此，我不会左右你的任何决定，更何况，我根本不具备左右你决策的能力，不是么？只是，我会深以为憾，并且感到悲哀，与其说，这些行为从表面看影响了他的生意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可是，究其本因，这是否可以当成这是你认为我已然不再完美或者说是不再符合你心目里纯洁天使形象所做出的情绪转移？!”

　　无论是当年两人的恋爱时期，又或是如今彼此的再次重逢，这都是她在周穹面前第一次说出的这么长一番话，并且态度果断，语气坚决，予她长久以来，给人淡薄静默的形象判若两人。

　　车内一直沉默着，且沉默了许久，久到丁薇以为他不会再次出声时，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小薇当初就连我奶奶辞世时，你的表情也一直沉稳而镇定。真想不到，你也可以具有如此热烈激情的情绪，能扰乱你心内这一池平静湖水的，果然还是他。”

　　这是指责还是另类暗示？既然他的态度绵里藏针，言语颇多太极推手，找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很显然再多说亦是徒劳。

　　他自言自语式的低语，她亦聪明的当成没听见这些话。以后这一路上，周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而她，亦如他般毫不作声。

　　他们的车驶进市区繁华路段，前方亮起了红色的交通信号灯，周穹顺势停下车，眼睛盯着跳动的液晶数字。

　　丁薇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未置一词，下车走了。

　　周穹似乎喊了她一声，她并没回头。

　　此时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时段，在交警的眼皮底下，骤然出现一位不守规则横穿斑马线的女子，无奈交警却分身乏术，只能脸现怒容，伸手向她指了指，她竟似不以为意，反而向交警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时代商厦。

　　丁薇并未过多深入的思索事情缘何演变至此？她并不纠结成因种种，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将代表未知的X，Y解成一个明晰的答案，她不去想自她和周穹相识以后，这唯一一次的争执居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也不去想他最后所说那番话的真正意思，而至于这番争执后的结果，是继续还是分手？她也懒得思量。她现在只想将方才车里谈话的种种言语从脑海里清空，只是，一阵又一阵的疲累无法遏制的从心里层层涌现。

　　时代地下商厦的通道弯弯曲曲，就像迷宫一般，她在里面转了很久，才顺利地找到出口。

　　此时，雨已停歇，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里，散发出清新的味道。

　　她并未指望他特地回身来找她，电视剧里常有的桥段----恋人争执女人黯然转身男人随后感来的戏码，并不适合于她们二人。

　　回到家后已是晚上，她一个人凭窗远眺欣赏天际的星与月。

　　A市的空气质量一直不佳，几小时前刚刚被清洗过的澄清天空，此刻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黑灰交糅，愈发彰显朗星和弦月的亮光盈盈动人，当她仰视得使脖子和眼睛都开始酸胀时，她垂下了脖颈，然后就看见了正在楼下站着的周穹。

　　进得门来，他的神色未现丝毫不妥，口气依然温和：”小薇，无论你如何看待我的那些行为，我只能说，那是我的处事方式，如果方式引得我不快甚至感到失望，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但是，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不快或者失望而改变。过去，我缺乏和他竞争的资格，现在，我的条件具备了，我不会也不想轻易放弃。”

　　丁薇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周穹又说：”我承认，这是因为我嫉妒他。我无法忘记他与你曾经在一起的事实。可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小薇，你在我心目中，始终，并且永远都是最好的。并且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都很爱你，过去如此，现在依然，这份感情绝不掺假。”

　　柔和的灯光投射在墙壁上，把他的身影斑驳成若干部分。

　　她轻轻地说：“算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她和周穹彼此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争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很多东西都挑明了，不用再辛苦的伪装，只是心中难免会存在一丝微小的缝隙。

　　也因此，两人相处得似乎比以前要小心了许多，他待她更加耐心和细心，而她亦回应以温言浅笑。

　　从外表看，他俩是绝对是般配的佳偶天成。

　　可是，这种情况却令丁薇感到不安和疑惑。

　　她总认为现在自己和周穹的关系，就如同精心制作却被失手打翻在地的精美瓷器，如何大师们再如何巧手修补，该存在的裂痕始终都会存在。只不过，这道被修补的裂痕，不在明面，而是心里。只是，内心的裂痕即使能工巧匠，亦欠缺修补的功力呵！

　　每每思及此，她的脑子里面都会乱轰轰的疼，然后便会在深夜里突然醒来，无法入眠。她会不自禁的反问：这是否就是她所等来的爱情？她等来的终身伴侣？她真的等来了幸福么？是否真的不后悔这样的选择？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于她始终是一团扯不清的乱麻。

　　此情此景，倒真应了孟碧筠前些日子的戏言，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热恋女子或者说是待嫁新娘的幸福喜悦。

　　然而，最近这些日子的辗转难眠，她终是在纵横交错的混乱思绪中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其实，她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女子一样，都渴望拥有一份正常的爱情，拥有一个值得相守的爱人。白天时可以想念，夜晚时可以陪伴，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宝宝，两人携手一起慢慢变老。

　　而至于家世、金钱、地位、身家背景什么的，她反而不在意，由始至终，她对于爱情所求的并不多——

　　不过一颗真心而已。

　　周穹应该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现在的他，已然拥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名声，他可以给她提供一份优渥的生活；他长得不错人也聪明，孩子的遗传积因也不会差；最重要的一点，他一直很了解她，也很爱她，作为一个女人，下半辈子能找到一个既多金又真情的男人相依靠，吃穿不愁，衣食无忧，这是一件该值得庆幸的事情，不是么？

　　丁薇的父母自从知道两人订婚的消息后，更是三不五时的给她打电话，目的和主题只有一个：催问婚期。很显然，她的双亲实难理解丁薇拖延婚期想继续交往下去的想法，以他们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而言，丁薇的身旁绝不会再出现一个比周穹更为适合的小伙子了。

　　以至于他们甚至惘顾了女儿的意愿，直接敲定了婚期。

　　10月28日，宜嫁娶！

　　当父母亲将商量的结果在电话里告知丁薇时，她的一颗心倏地沉了下来。

　　她无法坦然接受父母亲的好意安排，究其原因，她无法忽视心里的那丝芥蒂。

　　当两人感情甜蜜，保持清醒时，可以将其视而不见，可是，谁能保证这些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