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太阳下的雨CH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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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看上去至少荒废了十年以上，烬观察着墙壁和设备老化的痕迹，如此想着。他们继续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后，海潮的声音渐渐无法听到了，寂静的走道里只留下二人的脚步声。
烬让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更旺盛，好照亮周围。他的视线落在距身后一步之远的蜜娅身上，她正抱住自己的双肩，极为艰难地挪动着步伐，脚步声中似乎还混杂着她牙齿打颤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个一直滴水不漏的她，现在毫无疑问……非常脆弱，如果是现在，使用稍微强硬一点的手段，也许就能让她开口……
但或许是对这座设施的好奇心，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烬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和她一起继续向深处走去。
漫长又难熬的时间之后，二人来到一处紧闭的铁门前，海底潮湿阴冷的空气让他们呼出的气息都冒着白烟。
蜜娅大口喘着气，一边用全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身体，一边伸出手，而在她即将碰触到铁门时，烬却一口气将门推开了。
刹那间，仿佛来自黄泉的极寒空气从门内倾泻而出，打着卷吹向蜜娅她们背后幽深的过道。
烬的火焰撕裂黑暗，照亮了并不大的房间。环顾室内，烬感到有些头晕，污损的手术台，标本架，实验装置，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的缆线……这里的一切他都无比熟悉，也让他瞬间明白了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世界政府真是无药可救，哪怕换了地方、换了时间，依然在重复这样的事……
“难怪……找不到……”
蜜娅像断了线一般跪坐在地上，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
“和之国……锁国……所以……”
烬双目一怔，难道说，蜜娅也……
“这……是什么地方？”他沉着脸问道。
蜜娅支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走进房内，用手指轻轻在手术台上沾了一下，又仰头注视着标本瓶中类似鳞片的生物组织，随后她低垂双目，半张着嘴，似乎是在抽泣，但数秒之后，她就转向烬的方向，湿润的双眼在火光映衬下反射出橙红色的光点，她惨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这里是……构筑了我这个存在的地方……”
果然……烬没来由的感到内心一阵刺痛。
“唔……抱歉，因为我之前一直在找这里，现在有点……激动……”蜜娅说着迅速抹净眼泪，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对烬大声说道：“凯、凯多应该是不知道这里的……他很重视你的，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地盘上存在这种地方，当然，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样，所以……你不要乱想，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牵扯……”
看着还在微微发抖的蜜娅，烬在内心叹了口气：自己都这样了，还有空想别人的事吗……
“……八成是大蛇和政府间有什么交易吧……”烬上前一步，拔出佩刀：“我要毁掉这里，可以吧。”
蜜娅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想要制止：“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废弃，但这里的标本和数据里可能是已经灭绝的北海人鱼族唯一留在世界上的痕迹……
但她又逐渐收回手，紧紧攥住和服的领口：
“不……这里留下的……只有绝望……”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利刃劈砍的声音……
蜜娅坐在沙滩上，烬站在一旁，二人一同目视着面前的小岛一步步支离破碎，缓缓沉入海底，烬将通道也一起破坏了，再也不会有人发现那个充满人类的妄念与罪恶的地方……
直到海面恢复平静，他们也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平缓的海潮，许久没有言语。
“这个世界太愚蠢了……”率先开口的是烬：
“只是因为体内流着怎样的血，是谁的孩子，就要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甚至被杀……大概连神明……也抛弃了这个疯狂的世界吧。”
“我……其实是半人鱼……”蜜娅静静地说着：“稀有是稀有，但对我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话语间，沙滩上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深色圆点，太阳仍悬在上空，雨却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本来都活不过16岁，这个血统也被族人视为禁忌……真可笑，我自己一点都不想要的东西，却被某些人当做珍贵的实验材料。”
她伸直双腿，手撑在身后，扬起脸，任雨水拍打在脸上：
“疯狂的世界是由疯狂的人组成的，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虽然扭曲……却也公平……”
烬神色一变，他抱起双臂，俯视着脚边的女子，他想透过她枫糖色的双眸看看，经历过既非人类也非人鱼的对待，处于中间位置的她，看到的是怎样的风景。
“烬，我问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我当然认为每个个体都是独立的，但是我指的那些人，他们多半是搞错了什么吧……血统、家室、天赋……光靠这些，人就可以算作一个独立的存在了吗？就算你比一般人多了一只手，也只是做起事来方便一些，但身体会更重吧，协调性也更难掌握，也不全是好事……为什么要那么自命不凡呢，不觉得……很狡猾吗？”
“经历、见识、周围的环境，自己的选择……还有很多东西，这才是让一个人与众不同的真正原因吧。”
“不……”烬注视着她：“世界是不公平的，因为有些人，会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特别’，被剥夺了获得你所说的这些后天要素的机会……”
“那再去夺回来不就好了。”
“……你说得轻巧。”
“是呢……你说的得对……”蜜娅站起来，看向海面：“这并不容易，但是，人只要活着就能积累些什么，哪怕是一点一点缓慢的进步，每一步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或许‘不公平’也是造就我们的重要一环，所以即便是那种地方，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她转过脸，和烬对视：“被夺走的东西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们算是很幸运吧，可以由自己决定要奉献一切的地方。如果摧毁现在的世界就是你的生存之道，也只管前进就好，接受命运，热情地生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会受到最大影响的始终是自己。”
“所以你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我只是想让你卸下身上的担子……。”蜜娅笑着说，雨水顺着她已经被濡湿的发梢滴下。
“……我没那么脆弱，也没理由被你这样说。”
“其实我也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想干嘛……不过，这些话，不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恐怕也理解不了吧，所以，我也只能跟你说啊。”蜜娅说着，用力看向烬的脸庞，是因为太阳雨反射的光线吗，她总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比以往都要明亮，她不禁想要确认一下。
“烬……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听到她的请求，烬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弯下腰，用双手将蜜娅抱到了和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然后他熄灭身后的火焰，张开双翼，将自己的上半身和蜜娅一同遮蔽在黑色的羽翼中，只留下一束光，混杂着雨滴自头顶洒下，他低下头，于是蜜娅伸出手，慢慢解开了面罩周围的纽带，在她拿下面罩的瞬间，长发自束缚中释放，披散在他的颈肩和后背上，褐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麦色，蜜娅的手指伸入他半湿的长发，像要把他的容貌牢牢刻在心里一样，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他此时的双眸，是如她所料般的通透。她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烬突觉心中一暖，顺势将头靠在她的怀里，蜜娅也没有拒绝，将他轻轻环住。
为什么，她明明是那么瘦小，她的怀抱却让人感到如此的安心和温暖，烬闭起双眼，沉浸在与蜜娅分享体温的过程中。
“烬……是代号吧……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蜜娅感到烬支撑自己的手臂突然收紧。
“……阿贝尔。”
怀中传来烬轻柔的声音，他稍稍转动头部，以便她能完全将他抱住。
“阿贝尔……”蜜娅俯下身，将脸贴在烬的头发上：“真是个好名字……”
在被黑色羽毛分隔开的空间中，将阳光折射成许多颜色的雨滴，像闪烁的水晶在二人身边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说第84章 太阳下的雨CH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