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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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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隧道里,一盏盏千年不灭的粉贝琉璃灯,跳动着,散发出神秘莫测的幽蓝的光芒。
隧道极其曲折,七拐八绕地走了好一阵。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夏重阳有些不耐烦起来,突然加快了脚步,但听得风声呼呼,火光一路闪电似的流动过去,几乎是凭空飞起,快逾追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顶轻功?他的速度似乎不在母亲之下呢,更何况,手里还抱着一个人?这个邪恶的男子,还真的不简单。
嗖地一声,似有一缕极细微的清风,一枚细长的暗器如流星般疾飞而至,直刺夏重阳的咽喉,紧接着,又是一枚……电光石火的瞬间里,数十枚轻如鸿毛的暗器纷至沓来,直取他的周身要害,快得看不清路数。
“雕虫小技,想挡住我,白日做梦。”夏重阳不慌不忙的一挥手,看似漫不经心,一股极大地吸附力如同魔咒,转眼间将所有的威胁一一的收入了衣袖里。
最后的一枚,轻飘飘的落于平平摊开的手掌中,仔细看去,居然是一片暗褐色的,枯败的竹叶。
“好俊的功夫。”一阵鼓掌声里,幽暗的石壁忽然洞开,走出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光头僧人,此人方面大耳,目光炯炯,面色黧黑透紫,一看便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阁下是……”竟然能在古墓隧道里发现活人,还是个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必多问,你要想活着离开此地,必须胜过贫僧的一双手。”那僧人的声音平平板板的,空洞而冷漠。
“哈哈哈哈……”笑声还未结束,夏重阳突然一掌推出,排山倒海似的力道正中僧人的前胸,一股灰白色的烟雾飘散开来,僧人高高大大的身躯竟被拍得支离破碎,惨白的碎骨四处飞溅,一颗硕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脚下。
奇怪的是,跌落的头颅上,那一双神采熠熠的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似乎与方才并无丝毫的分别。
凌月诗惊呼一声,浑身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将头埋入了夏重阳的怀抱里,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果然是一个活死人,居然被他蒙住了。”夏重阳一脚踢开了头颅,直接走入了灯光摇曳酒香弥漫的内室里。
古色古香,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足有上千只,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宽大、空旷的石室里。一旁,一方描绘着游龙图案的巨大石桌引起了夏重阳的兴趣。
很洒脱的坐在了石凳上,随手拎起了一个精致的碧玉酒坛,拍开了封口,一缕醉人的醇香气息立即盈满了整个石室。
“看来,我还要好好感谢莫将军啊,一百多年了,这些佳酿还被他保管的完好无损。”似是自言自语,缓缓地将酒坛里的淡碧色醽醁美酒倾入口中,细细的品尝起来。
僵尸洞窟里的酒他也敢喝?这个夏重阳,他到底是不是人啊?凌月诗只感到后背直冒凉气,禁不住颤抖的越发的厉害。
“怎么了?你很冷么?”夏重阳好像是误会了,立即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将女孩娇小的身躯整个的裹入了怀中。
由于害怕,她柔软的小手凉凉的,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脖子,长长的润滑的青丝有几缕散落在他的胸前,一张粉嫩的小脸也几乎整个钻进了他的衬衣里,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让他感到很惬意。心中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少年时代才会有的纯净的,遥遥的思念之情。
一面慢慢的品着酒,一面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他十六岁。
漫山遍野的桃花,粉红粉红的,极尽妍态,艳丽如火,将她的脸也染成了绯红的桃花色。
她就那样倚在自家竹篱旁的桃树下,看着他笑,那清澈温和的眼神,如春日和煦的阳光,拂开了所有的阴霾,让他融化在她的柔情里,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个梦。
惊鸿一瞥的瞬间,他的心里,永远的记住了她,以及,那如桃花一样明媚的笑脸。
那时的她,只有十四岁。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轻地问。
“绮云,我叫绮云,绮丽的绮,白云的云,你呢?”
“我叫重阳,九九重阳节,知道么,我是在那一天出生的,所以就叫重阳。”
“嘻嘻……”女孩甜甜的一笑。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重阳?我叫你小太阳好不好?你就像太阳一样好看呢。”
“小太阳?好啊。”
他忘情的把她抱了起来,在她光滑的粉腮上印上轻轻的一吻。
于是,他带她在林中奔跑,溪边散步,月下赏花……那一段时间,是他生命里最为快乐的时光。
一日,他对她说:“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封了太子,一定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小太阳,你真好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她笑得依然灿烂。
三年,并不遥远呢,他想。
他要为夏国开拓疆土,立下赫赫的战功,成为万众敬仰的英雄,让她为他感到骄傲。然后呢,穿上鲜红的嫁衣,盖上红盖头,成为他此生唯一的新娘。
她静静的目送他离去,满眼溢满了不舍与深深的期盼。
“小太阳……我好舍不得你。”她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清澈的水眸里,波光细碎。
他走了,不敢回头。甚至……没有送给她一个温柔缠绵的告别吻。他好怕,怕自己一时软弱便再也无法离开她。
这一走,竟成了他今生今世永远的悲哀。
几个月后,战乱纷起,她被强大的邻国国君掳走了,一夜风雨,娇弱的绮云竟被那禽兽般的男人蹂躏致死。
一年后,他带领七万骑兵大破南漠十八万铁骑,攻下了南漠的都城,生擒了南镜轩,还亲手将那邪恶的头颅砍下。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绮云,他的绮云在哪里?
短短的一年,几百个日子而已,而他们已然是生死相隔,再见的,只有一抔沉默的黄土。
绮云……对不起……我来迟了。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春风里那绯红的笑脸,听到她银铃似的笑声,纤细的身影在花海似的桃花林里飞奔,边跑边喊他:“小太阳,你来追我呀,追上了,我就嫁给你。”
他当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留下了这千古遗恨呢?
在之后的若干年里,他曾经宠幸过无数的女人,和她们调笑,游戏。身边各色各样的美女此起彼伏地更换着,一批又一批……而他,却不爱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他的心,早已死了。除了不断地东征西讨,攻城破寨,在飞溅的鲜血与飘扬的旌旗中求得刺激,站在权利与胜利的顶峰时有过的短暂的快乐,他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很痛苦,很悲哀,也很无奈……
忘了吧……
可是若往事真的能忘,他又何必如此伤怀……
一口接一口,酒越喝越多,他白玉似的脸庞上渐渐晕出了一抹艳丽的酡红……
“月下置酒香飘远,
怀拥佳丽名香雪。
古墓酒薄不堪饮,
所幸尊前花醉人。”
随口念出了一首诗,唇边漾出了一丝自嘲般的苦涩的笑容。
“呵呵……香雪,可惜她不在。”
香雪是他这次出征前临幸最多的一名侍妾,大概有七八次吧?这个女人,不但姿容俏丽而且善解人意,是个不错的暖床尤物呢。
“有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觉得这话有道理么?”一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长发,嗅着她柔顺发丝间诱人的清香。半闭的微微卷翘的黑色睫毛倒映在醉意朦胧的凤眸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表情,愈发显得目光迷离,幽幽暗暗,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凌月诗不知所措,只是出于习惯的紧紧地抱住了怀中温热暖和的身体,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在这一刻,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如何的危险,残暴,只是凭借本能一味的拥抱着他,依靠着他,把他当成自己在人世间唯一可以抓住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