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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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好阳从洗手间跑出去后没有回座位，直接冲出了店外。三月初的北京，夜里的温度还很低，许好阳冻得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回头看着“夜色”的霓虹灯牌，妖娆的字体在夜幕中格外绚丽，陆陆续续的还不停有人进去，也有人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许好阳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回店里拿外套的打算，扭头往大马路走去。
夜里的风有点大，许好阳走了几分钟，实在受不住寒气，看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便小跑过去等车。还好裤袋里有公交卡，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夜车间隔时间很长，等待的时候，许好阳的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放着不久前在洗手间的那一幕。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许好阳只觉得自己好笑，那种无法反应的表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撒腿就跑的反应，似乎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不过只是碰到了一个熟客在夜店里跟男人亲热，从而知道了这位客人原来喜欢同性。这真的没什么，许好阳的老客人那么多，他只是个美甲师，只需要了解客人们对于指甲和手的需要的行了，别的跟他半毛关系都没有。同性恋又怎么了，只要他继续在宠爱美甲撒钱，就算是人兽恋也不关他许好阳的事情。按理说，刚才他应该迅速挂上微笑，说一句：“叶先生，真巧。”然后有礼的快速离开。
然而他没有做到，他知道，在叶展明眼里，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因为那个时刻，他自己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许好阳知道自己不太对劲，在看到叶展明的那一刻，他心里一下子涌上来许多感受，这些东西全都搅在了一起，他没办法一一去判断。他只知道，这些心里的东西，全都不在常规之内。
公交车在许好阳面前停下，他上车刷了卡。车上很暖，且没什么人，许好阳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他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继续想他那理不清楚的心事。
在最开始，叶展明对于许好阳来说，的确就是个普通客人。许好阳的熟客中，男客人不是只有叶展明一个。他们也都只做基础护理，对许好阳也都和颜悦色，和这些男客人打交道，要比对付很多女客人，容易多了。他们不会有一些奇怪的挑剔，也不会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来不突发奇想的要做个什么样式，也不会因为自己保养不好指甲的花样却转而怪罪美甲师手艺差。
所以，面对这些男客人，许好阳总是会相对轻松一些。开始发生改变，或许是在过年前的那一天。过年前的那几天，他们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客人又多，每一个又几乎都要做很繁复的项目。他完全没有想到，叶展明会在那天光顾。一般只做基础护理的客人，是不会在这种年脚边儿的日子里凑热闹的。而显然，叶展明并没有想到这些。出于对客人的一贯态度，许好阳出言留住了他。
原本，他是想结束手上正在做的这个，就过去帮叶展明做护理的。可是正当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又来了一个老客人。那女客，素来以挑剔难对付出名的，店里所有美甲师都被她骂过，只有许好阳还算让她满意。对于这样的客人，谁心里都不会欢迎，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客人，每次的消费额都还很高，做服务的只好忍气吞声的好言接待。见这难缠的金主来，张晴马上安排许好阳先去给她做。
许好阳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点头的同时，他隔着门帘往里屋看了看，叶展明显得有些不耐烦，却又很快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并没有生气的前兆。这让许好阳一下子变得内疚了。
伺候完了那难缠的客人，许好阳看看时间，早就过了饭点，他立刻想到，叶展明不知道吃过晚饭没有。正好已经空下来的几位美甲师准备去小厨房做点吃的，许好阳想起了自己包的小馄饨，就下了一碗端进去。叶展明很快就吃完了，从对方的吃相，许好阳知道了叶展明果然是没有吃饭就来的，心里更加觉得自己不对。而这客人却一直没有怨言，还很认真的听他说话。短短的时间里，许好阳对这位客人的好感多了不止一点点。
而这位“好人顾客”在最后离去时还说要他以后叫他“哥哥”，许好阳立刻想到了家里一直宠着他的大哥二哥。这“好人顾客”看着他的眼神，比两个哥哥都要专注，许好阳只觉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却从心里觉得热热的，一声“叶哥”叫了出来，那一刻起，叶展明于他而言，就不再是普通的客人。
过年回家的时候，每次到了热闹时，他就会想起那日说到过年时叶展明有点冷淡的脸。他觉得叶展明或许并不喜欢过年，又或许是没有人可以和他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这样想着，心里就对叶展明产生了好些类似同情怜悯的感觉。
在鸟巢外相遇之后，许好阳完全不再把叶展明当做客人，他跟叶展明一起吃小饭馆，叶展明会跟他聊拜仁慕尼黑为什么一下子状态变差了，他也会抒发对于尤文图斯战绩太差的郁闷。叶展明还会给他讲很多他不知道的新鲜事情，而他更是把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说给了他叶哥听。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很放松的去倾诉自我，他也感觉的出来，叶展明喜欢听他说这些他自己的故事。许好阳知道叶展明跟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或许有很多钱，是他想象不出来的。但是，他一直觉得，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叶展明就是跟他一样的人，像是哥哥一样，在北京那么长时间，这是唯一一个让他放到心里去的人。
可是，“夜色”里的这一幕，却把许好阳心里对彼此关系的定位全给打乱了。他的叶哥，原来不只是在小饭馆里和他聊足球，听他讲故事的那个人。他一直知道对方不只是那样，但是他没想过叶展明会是一个会在夜店的洗手间里跟男孩动手动脚的人。在许好阳的观念里，像“夜色”这样的地方，不太好，那在“夜色”里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越加不是他能接受的了。为什么，这个人又偏偏是叶展明呢？许好阳的失望真的不是一点半点。那如果叶展明是个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又是为了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呢？这样一个大概是要他许好阳仰天看的人，为什么要费那么多时间，来跟他这样一个小小美甲师相处？原本许好阳觉得对方或许是把他当弟弟一样，而现在他却要怀疑，叶展明是不是也想对他做出像对那个小千一样的事情？是不是，一切的对他好，都是为了最后要做那样的事情？许好阳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这样去想。
他回想起，在他和叶展明相处的时候，对方看似不经意的一些身体上的接触。叶展明有时候会轻轻的拍拍他的肩头，会拉他的手走路，有时候会给他一个很短的拥抱，许好阳过去一直觉得这是叶展明的个人习惯，所以都不在意。而现在，他却觉得，这些举动都带着某些意味。他的叶哥，在听他说话时，温柔的眼神里到底藏了怎样的意图？
下了公交车，许好阳觉得自己从心里到身体，全是冰凉冰凉的。
回到宿舍，同宿舍的小赵看他被冻得发白的脸，开玩笑的伸手摸了一把，许好阳像被触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抡开对方的手。小赵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抡得后退了一步才站定，整个愣在原地。许好阳一出手也愣住了，回过神来说了声对不起，就一个人躲进了厕所里。
许好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冻得苍白，眼神有点暗淡，并不算很难看的状态。可是，看着这样有点蔫儿的自己，他却觉得异常难受，憋屈得不得了。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角，眼泪却是一憋反而给憋了出来。许好阳愣了一下，随后索性蹲下身子放声哭开了。
小赵在厕所门外听见后被吓了一跳，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进去打扰。
许好阳的哭声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是伤心，是气愤，也是一种很无奈的领悟。
对叶展明失望也好，感到意外也好，这些都不是让许好阳一路反常的主要原因。在看到叶展明压着小千亲吻的时候，许好阳心里那一团里最强烈的感受，是浓浓的酸意。这股子突然冒出来的酸意，完全吓住了许好阳自己。
什么好人顾客，什么哥哥一样的存在，什么一起聊天的好朋友……什么样的定位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在心里不断衡量出来的尺度。在那一刻，许好阳知道，叶展明的的确确是走进了他的心里去了。他许好阳，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