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二 失落的血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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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正在二楼的琴房里，那架钢琴是她的生日礼物。每天她都会弹几段曲子，看上去优雅又惬意。我曾经想要和祖母一样拥有那样出众的感觉，可惜我实在没有音乐天分，只好放弃这样的想法，去研究我的文字了。
当我推开玻璃门时，我的心一下子释然了。
是啊，那是我的祖母。从小养育我的，最亲近的人。我为什么要跟自己赌气，而不去理她呢？
“想知道那个故事？”祖母侧对着我，手指拂过黑白的琴键。她虽然上了年纪，但面部轮廓还是那么美丽。我紧张地攥着衣角站在门口，光洁明亮的地板倒映出我的小个子。
“是的。我很抱歉对你发了脾气。”
我不敢去看祖母的眼睛，只好低声说道。
一个低沉的音节回荡在琴房里，祖母坐了下来，朝我招招手。
*
我在苍渊念到第二个学期，已经被这样的教学环境和氛围深深吸引了。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是个为了父母的期望而努力上进的女儿，而是一个真正想要学习的学生了。大家都非常机智，团结，那种明朗的感觉我从未忘记过。
那天是团活动日，班导老师由于要出席一个学校会议，于是让我组织这次活动。我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班级叫些同学帮忙整理资料，在回教室的路上因为想赶时间而抄了近路——苍渊的校园里有一片很有名气的竹林，以前我也去过，走那里到教学楼只要十分钟不到。可是那天我在竹林里走了至少半个小时，却依然没有走出那片苍翠。
我很惊慌，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林子里有铺石子路来表示方向，而我走的，难道是另一条？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光线渐渐从竹林里淡出去，除了沙沙作响的竹叶和我惊慌的脚步声，一片寂静。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前面好像有一道人影。
我喜出望外，急忙朝那条人影跑去，可是走近了才发现，那里确实有人，而且是两个人，却穿着怪异，并且似乎是对情侣。我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们，而且在他们身后的就是出口了，于是我尽量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林子外面天已经黑了，而我对苍渊虽不说十分熟悉，但学校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这种明显偏西式风格的建筑！而且就在我走出林子的那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
变得寒冷，凛冽，充满危机感。
我穿着秋季制服，双腿在裙子下瑟瑟发抖。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否是我的幻觉，或者那是学校的新建建筑。我保持着轻慢的脚步，走向最近的一家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房屋。
石砖墙，老油灯，木板门，还有隐约从里面传来的，各式各样的声音和器皿碰撞声。
在我发懵的时候从那扇木板门后面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盖住脚尖的裙子，盘起的头发上还系着一条发带。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在老油灯的照耀下变幻莫测。
惊讶，可惜，怜悯……
这个女人就是劳拉婶婶，她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娘。也是在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收留我的人。我十分感激她，因为如果没有她，我也许已经在迷惘和惊慌下，断送了我的性命。
劳拉婶婶以为我是从卡斯廷塔来的穷人家的孩子，或者是我所理解的难民。卡斯廷塔靠着沙漠，贫瘠而穷困。没有多少人愿意呆在那里，忍受生存的迫害。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神落在我的制服裙子上，我想她大概以为我是穷得连完整的裙子都买不起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稳定下来了。旅店老板娘劳拉收留了我，作为报答我要为她干活。我刚在店里露面的时候，那些经常来的客人都发出那种让我讨厌的口哨声，有时候会在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凑到我身边，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多时候，我都是不发一言的。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到了这个地方，这个世界，居然没有任何的交流障碍。这里的语言和文字完全不同于在我以前的世界，但是我看着它们，说着它们的时候，却是那么顺畅流利。
——也许我前世就是这里的人呢。
我想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客人，酒碗落了一地，在嘈杂的店里却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我急忙道歉并且蹲下身去收拾那些碎片，我注意到这个人穿着一双质地上乘——最起码外表是那样的靴子，在这样的乡下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也许是个身份高贵的骑士。但是那我关我什么事呢，只要他不拔出那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就好。
那人在我跟前停留了一分钟，很快踩着他那双漂亮的靴子出去了。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晚上的时候又跑去了林子里，希望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是我第三次遇到那个有着诱惑人心的眼睛的男人。
*
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叫做博玛。它很靠近帝都默德兰汀，所以我们这里隔三差五就可以看到来自帝都的客人。他们有的是坐在宝马香车里的小姐贵妇，有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或者有一些打扮高贵，行事神秘的人。经常来店里喝酒的约翰大叔告诉我，那些人大都是十阶贵族，看他们衣服上的族徽可以区分开来。
约翰大叔年轻时是个冒险家，等到老了才在博玛定居。他似乎见多识广，什么事情都知道。他告诉我，十阶贵族是帝都贵族阶级的第三层，它们分别是代表方位的西、北，代表夜晚的月、夜，代表白天的白、明、光，和代表水源的潮、汐、源。而它的上面是五伦亲王，是全国五块占地极为重要土地的领主。他们之上就是与皇室有关的三亲皇脉了，这些人都有着皇室的血统，但是权力却比不上五伦亲王。
我把这些东西都记在了日记里，想着哪一天说不定会有用处。约翰大叔对我的行为一笑置之，他说女孩子就应该嫁个好人家，多知道事情也没什么用。
不过正是因为我把这些生活里的点滴都记录了下来，我才能够反复回忆推敲，得到那之后的种种结论。我并不是一个思维活跃的人，但我总是很有耐心。
约翰大叔曾经告诉我，在我们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里，不单单是皇室，人类在掌控。还有另外一个种族，那个神秘的，冷漠的夜族，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我问他什么是夜族，和人类有什么区别。约翰大叔用一种做恶梦般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小声说，那是吸食人类血液的怪物！
我第三次遇到那个有着诱惑人的眼睛的男人，还是在竹林里。他和上次一样，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叫住我。
“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呢。”他从竹竿上跳下来，脖子上的项链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微光。我已经决定离这个奇怪的家伙远一点，所以并没有回答他就转身走开了。可惜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我刚转身迈开脚，他就挡住了去路。
“我说，这样很不礼貌诶。”
我下定决心不回答他的话，也没有看他，下巴就被他抬了起来，对上那双眼睛。
“你真奇怪，别的女孩子看见我都会脸红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确实满是好奇，而我则有些羞恼。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我确实有脸红来着。第一次是因为他和那个女人太亲密，第二次是因为他的眼睛很迷人。而这一次，我从心底觉得恼怒。
我一声不吭地打掉他的手，拎起裙子就往林子外走。走得太急踩到了裙角，整个人往前一冲，就扑倒在了铺满竹叶的地上。还好泥土松软，今天也没有下雪，我并没有感到多大的疼痛。
“噗……”身后那个男人压抑着笑声，用一种几乎内伤的声音跟我说话，“你真好玩，哈……”
于是我肯定我自己脸红了。丢脸尴尬被人取笑，不过我没有在地上趴太久，因为我是个比较乐观的人，很快就爬了起来。
一瞬间有点眩晕。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黑色的头发落在我发烫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清风明月般的冷意。我感受到他手掌心微弱的热度，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的事情。
“我说……”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弯下了腰，把嘴唇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上。
“你这个烂吸血鬼！”
我一胳膊肘捅到了他的腹部，在他松手的片刻又加上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看着他在月光下吃痛地弯腰，我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走人。
——这个看到别人即将摔倒也不伸手拉一把事后还横加嘲笑的烂人！不，烂吸血鬼！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敢打赌，他可不是在跟那个女人亲热，而是在觅食！
*
之后我就很少去那个竹林，即使去也是挑白天太阳没有下山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是否可以晒太阳，不过白天总是保险一点的。
十二月末连着下了几天的雪，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一脚踩下去，脚脖子都被淹没了。苍翠的竹林也掩盖在雪白之下，只隐约露出它原有的颜色。我从地窖上来时，听到店里的男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哦不！我打赌，那一定是王子殿下的人马！”
“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亲王殿下的呢？要知道珊瑚夫人的排场可不比皇家小！”
“你见过哪个寡妇出门还带一票子骑士的？那肯定是利梵殿下的！”
我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板时店里的声音更加响亮了，在烟雾和酒气里，一群常客围坐成一团，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
“把酒给我，亲爱的。”劳拉婶婶走过来，她穿着前几天刚做的新衣服，显得光彩照人。“别累坏了，让那群男人等会儿也不要紧。”她笑着说道，从我手里拿走那几瓶带着一层灰的酒瓶。
“他们在讨论什么？”我擦着手指上的灰尘，问劳拉婶婶。她正把一瓶酒的塞子打开，声音颇为响亮。
“镇子上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似乎是贵族。男人们正为此事要打赌呢。”劳拉婶婶抚了抚鬓发，那瓶酒地瓶口冒着白气，还散发着樱桃的清香。“也许是哪位殿下路过，不过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希望生意越来越好呢。”
我点了点头，手指尖上灰尘还是没有擦干净。
还记得那个我撞到的，穿着漂亮靴子的人么？我在傍晚时分，看到了一大群和他穿着一样的人。那就是店里男人们说的骑士。
他们披着斗篷，带着白色羽毛的帽子，骑着马，英姿勃发，整齐有序地朝一个方向前进。后面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那人在队伍里隐隐约约，我却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同。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傲气，深蓝色的披风在傍晚尤为明显。我眨了眨眼，试图看清楚些，但蓝色的影子又立刻隐没在队伍里了。
不过晚上的时候，我又见到那个蓝色披风的人了。他就站在我面前，金色卷发，面容英挺，身姿卓绝。左手指上套这几枚戒指，右手拿着一根马鞭。蓝色的披风在身后侍从的手里捧着。
我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他是那位打猎好手，年轻英俊的王子，利梵.斯特莱亚。欧斯塔西亚王国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已经从人们的谈论中听了无数遍了。
但是仍然想不通这位尊贵的王子为何会屈尊驾临一个小旅馆。
平时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只有我和劳拉婶婶两个当地人。哦不，我不算当地人。我们面前站着位尊贵的王子，还有他的十几个侍从。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劳拉婶婶把我的胳膊抓得很疼。
“我想。”他开口了，声音清朗温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海水般透彻。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眼睛是看向我的。“你大概还不清楚我是谁吧？”
“殿下。”我有些吃痛地喊道。劳拉婶婶太用力了。
“不，不是。”利梵摇了摇带着戒指的手，一颗蓝色的宝石戒指特别显眼。“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恩，你知道……我的部下几个星期前在这个旅馆里发现了你，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
我一时间没有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利梵用他那双蓝眼睛看着我，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情感，难以分辨。
“你是我的妹妹。皇家失落的血脉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二 失落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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