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回 ...
-
“我……我没有偷……”商珠急白了脸，本想说是果子是英翠给她的，却又怕连累英翠，“再说我也没吃下去，我刚拿起来，它就滚进地里不见了……”
这么一说，等于她承认自己“染指”过那三个嘉果。
众树／鸟／草默然：太笨了太笨了，这种时候打死也要说那果子从树上被风吹落，掉进了地里，和在场所有生物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对。
那少年望向商珠的眼波己结成了冰。
这时候的商珠急需旁人帮她说话，何况她确实是冤枉的，然而奉上果子给商珠的英翠却怕那少年怕得要命，根本不敢开口，她偷偷地伸脚，轻轻一踢旁边的呼都神惘象，示意他该出手时得出手，毕竟他是老大。
惘象虽然身躯庞大，胆子却不大，他本来己在悄悄后退，想把自己藏起来，怎奈体积实在惹眼，根本没地方可以躲，他被英翠一踢，终于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管事的神。
“不就三颗果子么，何况还只是三百年的，应该不打紧吧？你看守的那些六百年一千年以上的果子可都还好好的。”惘象呵呵笑着打圆场。
少年面无表情，“呼都神君，你应该知道那些嘉果都是供给上神的供品，少一颗都不行。”
惘象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三百年的果子很小呢，上神不爱吃的。”英翠见不对路，壮着胆子开口，“再说，这位姑娘可是上神交待下来要我们招待的客人，不拿嘉果招待她，上神会怪我们怠慢客人的。”
惘象连忙附和：“是啊，我可以作证，上神真的是很喜欢她，这一千年来返景界的大门都是关着的，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迎接一个凡人而开启。既然是这么尊贵的客人，弄几个小果子吃吃也不算过份吧？”
那少年想了想，终于勉强接受了这番说辞，“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再偷摘。”
说完，他化成了一匹骏马，巨大的翅膀张开，黑压压宛如乌云。独角有翼马乘云而去。
危机解除了。
现场顿时又热闹起来，惘象“轰”一声倒地（看来他很喜欢玩这种把戏），四足乱舞，哈哈大笑，五颜六色的小鸟们飞到他身上，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
小草们也活跃起来，“哎哟我的腰啊，刚才差点被他踩断了……笑什么笑？下次换成你们被他踩，看你们能不能撑这么久……”
商珠也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英翠姐姐，刚才那匹马……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飞黄神君，属于神族成员，本应住在昆仑山的神宫，但他主动请命来我们长留山上看守嘉果。他虽然年纪轻轻，释出神威来却着实吓人……”
“什么神威？”商珠有些迷惑。
英翠睁大了眼睛，“他一出现，强大的神威就会压迫我们，你没有感觉到吗？”
商珠摇摇头。除了怕有翼马会咬她外，她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
看着与鸟儿们嬉戏玩闹的惘象，商珠想到一个问题：“呼都神不也是神吗？怎么他出现的时候你们就不怕呢？”
“呃，神威这东西呢，也要看法力的大小……”英翠说到这里就住了口，神情有些尴尬，似乎觉得在背地里议论神族不妥。
商珠看看英翠的神情，心里猜想，八成是惘象一天到晚只想着玩，没有修炼，所以法力一点都不强，比不上那个冷冰冰的飞黄。
但既然惘象没有一点神的架子，商珠说话就自如多了，她对惘象说明，自己许的那个愿只是在开玩笑，她一点都不想脱离人类社会，麻烦惘象把她送回人界，顺便恢复她在人界的身份。
巨象舒服地躺在地上，任几只小鸟在他头上跳来跳去，为他啄食头发中的小虫，眼睛半睁半闭，好像快睡着了，半晌才哼了一声：“哦，你要回去？回去做什么呢？上神很喜欢你，你就留在返景界做神族的一分子吧。”
由人变为神，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前途……
现场又是一片吱吱喳喳：
“是呀，留下来吧，我们这里很好玩的。”
“恭喜恭喜！这么快就成为神族一分子，我连精怪都还不是呢……”
“听说昆仑神宫高大雄伟，以后可得带我们去见识一下……”
众鸟／树／草非常热情，围在商珠周边，俨然己把她当成是自己人。
一向不机敏的商珠晕头转向，过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留在这里的话，爸爸妈妈怎么办？等他们老了的时候谁来养他们？
于是她委婉地表示：上神的提议令她受宠若惊，但像她这么笨的人，要是真成了神，一定会给神族丢脸，她还是比较适合做人，麻烦把她送回人界吧。
惘象皱起了那对浓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生灵居然会拒绝加入神族，然而看商珠的样子却又是认真的。
“嗯，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上神听到了你的愿望，所以特别恩准，在你过来的时候打开返景界的大门，现在你要走……”惘象欲言又止。
商珠于是明白了，这个呼都神没有办法可以送她回去。“那请帮我去跟上神讲，把返景界的大门再打开一次，这样我就可以回去了。”
惘象自言自语，什么“返景界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开的”，什么“自从与人界断了往来后就没再听说过这种事”，似乎商珠的要求是很难做到的事。
最后商珠急了，苦苦哀求之下，惘象终于松口说七日后上神会召见他，到时带商珠一起去昆仑神宫面见上神，看上神会有什么决定。
商珠心头这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相信，住在昆仑的上神弄清楚了这只是一场误会后，一定会爽快地送她回人界，恢复她在人界的身份。神既然为神，就一定有慈悲心肠，悯爱凡人。
当时她还不知道，神族早己不是那个为凡人谋幸福的神族，而她，得在这个返景界经历一次次的生死劫，历经磨难，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这八字真言是商珠家的家训。
这八个字非常质朴无华，但却深刻而彻底地揭示了人类漫漫一生的终极目的和所有意义。
商珠对这家训记得很牢，既然要在长留山住上一段时间，首当其冲应该关注的，自然是饮食问题。
作为长留山的山神，惘象其实还是相当好客的，但就在他准备领着商珠巡视自己领地的时候，三头黄犀牛找到他，带来一个大大的好消息：长留山北面滑水崖那边新出现一个黑泥泉，喷出来的泥比黑夜更黑，比臭蛋更臭，比凡人们的厚脸皮更厚，在这样的黑泥泉水中泡上一泡，身上的死皮一定会轻易去除，变得又白又嫩。
惘象两眼放光，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把商珠交给英翠，兴高采烈地领着一群走兽去泡据说有美容效果的黑泥浴。
于是商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英翠说，那三只嘉果都没吃到嘴里，现在，她有些饿了。
英翠也很好客，她表示，虽然嘉果是不能再摘了，但是，长留山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绝不会让客人饿肚子的。
“你看看这些，应该够你吃上几天了吧？”英翠带着有些得意的微笑，指指摆在商珠脚下的东西。
五颗红红的很像是枣子的小果；三条长长扁扁的草，长得很像韭菜；两个浑圆的白色的果子，大小如鸡蛋；又有几条细细的不断伸曲自己身躯的黑色虫子，身上还带着泥，显然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几条比商珠的小指更小的鱼，扁着嘴翻着眼白望着商珠。
有荤有素，蛋白质丰富。
商珠无语。
她虽然是一个纤弱少女，但胃口可不小，早餐往往是一碗麦片加一瓶牛奶再加两个大馒头，正餐能吃一碗半饭，一盘青菜和一盘荤菜，两盘菜都是专门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童心中学校蓝球队的队长，长得高大健壮，却偏爱纤弱型少女，话说他曾被商珠的文秀（就是不说话）、纤巧（就是又矮又瘦）小小地吸引了一下，但就在那次班级聚餐的时候，他被商珠堪比两个男生的豪迈胃口吓住了，从此敬她而远之。
你问商珠真的有这么饿吗？
呃，聚餐之前每个人都要交份子钱，多吃一点，才不会亏本。
商珠那次吃得很饱，总算是没有亏本，她并不知道自己贪小便宜的性格生生葬送了一段大好情缘。但如果她知道的话，大概也不会后悔，因为――食物永远比男人重要。这是商珠妈妈的教诲。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商珠妈妈有着一种现实型的智慧，连带地，商珠也拥有了这种智慧。
很有智慧的商珠一眼就看出，此刻用一张大叶子垫着放在她面前的所有“食物”，即使她能吃得下，也不够她一餐吃的。
这不能怪英翠，她是一只鸟，又从未接触过人，她不知道一个人的胃口有多么可怕，也不知道人通常是不吃活生生的鱼和蚯蚓还有韭菜的。
就在商珠想着该怎么婉转地告诉英翠以上真相的时候，现场己吵起来了。
“今天就吃我吧就吃我吧。”长得像枣子的红果们激动地从叶子上跳起来，此起彼伏。
“我己经不大新鲜了，今天不吃明天会坏哟。”白色圆果子瓮声瓮气地说。
“等到明天才吃我也没关系，但可不能排在后天，后天我就臭了。”小鱼们非常有礼非常斯文地吐着泡泡。
那几条韭菜草和蚯蚓虫，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不断地往商珠的方向挪动身躯，一边还尽力把果子们推远一点。
商珠更加无语。
于是现场吵得更加剧烈。
“凭什么先吃你？你算老几？”白果仗着自己有体积上的优势推搡红果。
“那为什么又要先吃你？就凭你的屁股大吗？”红果自恃“果”多势众，围殴白果。
“你们不要踩到我！不要踩到我！”温和的小鱼们也急了。
韭菜草和蚯蚓虫仍然没有说话，它们分成两队，一拱一拱地专心往商珠的方向爬呀爬，不时停下来喘一喘气。
“再打下去客人就不要你们了。”英翠悠悠地说了一句。
红果白果们立刻停了下来，异口同声地嚷道：“让猪决定！猪，先吃什么？”
商珠左顾右盼，想找出那只一言九鼎决定她今天吃什么的猪，却发现在场所有的鸟／果／虫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就是那头“猪”。
商珠彻底无语。
对长留山上的生灵来说，“商”这个字太难发音了，单说“猪”要容易得多。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