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杀柳》云无芯

40、第四十回

　　商珠还沉浸在“又当了他的当”的自怨自怜情绪中时，前方有了动静。
　　“哒哒哒”一阵轻响，商珠悄悄分开遮在眼前的几条青草，只见三条直立着的素根以根须为脚，摇晃着身子，翻过了河边的小坡，快速地朝河里冲去。

　　“哗”一声，三条素根己在河中，它们轻松地浮在水面，不一会儿就游到了夜舒荷的旁边－－
　　三条素根躺在水面，仰首向天，互相拉着小手，围绕着夜舒荷，“哩哩哩－啦啦啦”地唱起了歌。那枝淡紫色的荷花随着素根的歌声轻轻扭着细细的腰，似乎很高兴。

　　好一副两小无猜的景象。
　　商珠原本以为素根与夜舒荷“玩”是指两妖翻江倒河互比法力斗个天雷滚滚你死我活血流十里，没想到它俩竟然是你友我爱的好朋友。
　　正看得有趣，突然觉得不对劲：素根与夜舒荷，还有那条小河，怎么越来越向下沉呢？

　　往左右一看，商珠吓得叫了出来：“啊－－”
　　不是小河往下沉，而是她在往上飘。
　　商珠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就像一只充了气的氢气球一样，不受控制地渐渐往上飞，不一会儿就到了离地面三米的高度。
　　白骥也吓了一跳，不觉显出形来。

　　“救我！救我！”商珠一面朝地面的白骥叫着，一面乱扑腾着手脚，想把自己沉下去，但没用，唯一的成果是在空中辛苦地表演了两个侧空翻和一个后空翻，动作狼狈，衣服乱卷，一会儿露大腿，一会儿露肚皮。

　　商珠不敢乱动了，勉强维持着仰卧的姿势，紧紧张张地按着身上不断飘飞的衣服，低头一看，白骥好整以暇地负手站在地面，仰头望着她，似乎希望看到她更多的精彩表演，没有一点想拉她下来的意思。

　　“不够白。”商珠听到他这么说，然后还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他大睁着眼睛看了姑娘家的肚皮和大腿，还敢嫌她不够白？！

　　商珠只觉得一股气生生往上涌，几乎要吐血，估计是太愤怒了，她再也绷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
　　“哥哥呀……呜呜，出发前爸妈把我交给你照顾……呜呜，你说只要有你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呜呜，可是现在，你竟然弃我于不顾……呜呜……死没良心的家伙……我可是你妹妹呀……”

　　原本警惕地望着她的素根与夜舒荷立刻把谴责的眼光投向白骥。
　　小黑脸脸带微笑，一派悠闲，完全不为所动，只差没喝一声彩——“骂得好”。

　　在空中呆了一会儿的商珠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相反，浮在上面还挺好玩的，就渐渐放心了。
　　她揉了几下干枯的眼睛，又接着嚎了几声，正想把京剧唱腔也亮出来骂小黑脸的时候，忽觉光华大盛，抬眼一看，天上一个黄澄澄的月亮慢慢地露出小半张脸，暖黄色的月华静静地洒遍了她的全身。
　　真舒服啊，这种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躺在妈妈温柔的怀抱一样。
　　商珠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地面的白骥与河里的素根和夜舒荷惊奇地仰头望着这一幕：一团光晕把躺在空中的白衣少女团团围住，细如星尘的白色光粒子缓缓地在少女头上转动，形成一个小小的璀璨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最终成了一个像龙卷风一样的光旋，光旋迅速无比地从少女的前额进入她的脑中！

　　从月华中直接汲取能量为己用，这是法力高超的妖与精怪才能做到的事情……
　　商珠蓦地张开眼，她觉得前额很热，但热得很舒服，伸手摸摸，又好像没发烧。

　　低头看看地面，只见白骥微张着嘴望着她，似乎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心里不免有点得意——我能在空中撑那么久，吓到你了吧？
　　忽觉身子摇晃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三条素根飞了上来，努力地推着她，一边呢呢喃喃地指指下方，示意她不要挡住夜舒荷，这时候月亮己全部出来了，夜舒荷该晒月光了。
　　商珠忙说了句：“对不起。”

　　她笨拙地翻了个身，使出“狗爬式”，手忙脚乱地往旁边扑腾，居然成功地将身子挪开了一些。
　　张开的手指感受到空气流动时产生的柔软的阻力，就好像划水时一样，原来游泳的姿势也可以在空中用啊。
　　商珠大为高兴，话说她的游泳技巧还是不错的，在人界的游泳池里，她不套救生圈也能不间断地游，嗯，三米。

　　于是她快乐地在空中练起了狗爬式，爬来爬去居然被她掌握了一些技巧，能够把自己升高或降低，往左往右也行，只是仍然不能下降到地面。
　　小河里，淡紫色的夜舒荷张开全身每一个细胞，放慢呼吸的节奏，缓慢而努力地吸收月华。它的法力不高，每次都只能吸进一两粒光粒子到体内。
　　能量在夜舒荷体内一点一滴地积聚，花苞微微颤抖着，越胀越大，终于，“啪”一声轻响，夜舒荷完全怒放了！

　　片片紫色的花瓣骄傲地地舒展着，尖端为淡紫，色调一层层地晕下去，接近花心的部分则为深紫色，整朵花绽着迷离的光芒，在黑夜里美得如梦如幻，非常不真实，花心里有一颗鲜红的果子。
　　商珠“趴”在空中，着迷地俯视盛放的夜舒荷。
　　真美啊，所有的花迟早都会经历这么美丽的时刻，人却不一定呢。

　　哲学家说：所有青春都是用来荒废的，所有美景都是用来破坏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哲学家说的话一如既往地有道理。

　　正当在场的商珠与素根都静默着惊叹夜舒荷的美丽的时候，一条黑影倏地从夜舒荷的旁边一掠而过，飞速，凌厉，像一把刀，瞬间割裂了笼罩在夜舒荷周边的莹莹紫光。
　　是白骥。他的动作非常快，然而看在商珠眼里，却不可思议地像定格图画一样清晰：
　　白骥从河边跃起，右手微伸向前；
　　手碰到夜舒荷花心里的红色莲子，身子微微落后；
　　身子没有停顿地越过夜舒荷，右手己采得红莲子；
　　轻巧地落在小河的另一边。

　　夜舒荷与素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孕育了十年的果子，被抢了！
　　“咯咯咯－－”夜舒荷凄厉地大叫起来，愤怒得全身发抖，把商珠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走婉约美路线的夜舒荷叫声竟然像老母鸡一样。
　　但夜舒荷也只是能在原地叫一叫而己，它还没有修炼到能从河里拔出自己的根去向白骥算帐的地步。

　　关键时刻，它的好朋友素根表现出对夜舒荷的深厚的友情。
　　三条素根“拔”水而起，带着满腔的怒火，身子高速旋转，粒粒水珠从身上飞出，条条根须伸直成尖锐的针，素根们以非常快的加速度在空中推进，像炮弹一样迅猛冲破空气的阻力，“呼－呼－呼”，带着凌厉的风声，分上中下三路狠狠扑向站在另一边河岸上的白骥！

　　素根们的动作落在商珠眼里自然也是无比清晰，她没有浪费时间，在空中快快挥舞手脚，以她那种独特的爬游方式，爬爬爬，爬往白骥的方向。
　　－－那三条素根看起来真怒了，只怕会对小黑脸痛下杀手，自己好歹也是他的“同伙”，眼看情势不对自然得去帮忙。

　　站在河岸边的白骥望着向他冲来的素根炮弹，面色平静，他仰首看看奋力爬游的商珠，突地展颜一笑－－
　　难道，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脑海里忽然澄明一片，终于明了自己其实一直爱着我们的文弱少女商珠？
　　……不是的。商珠，她那据说是不够白的肚皮，又、露、了！

　　己差不多“爬”到白骥正上方的商珠按住被风鼓起的衣服，停在半空，又羞又恼：可恶的小黑脸，我再也不管你了，你去死好了！
　　在素根快要撞上白骥的时候，白骥动了。
　　手指用力一弹，那颗红色的莲子“嗖”一声向商珠破空飞去！
　　这一着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那三条素根的动作还算快的，它们立刻转向，飞升而起，去追那颗红莲子。
　　地上，白骥站在河岸边，事不关己，一派悠游。
　　天上，商珠眼睁睁地看着红莲子越飞越近……
　　啊啊，后面跟着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先下手为强！

　　她双脚拼命往后踢，尽力伸长双手，想抓住红莲子，但却只能堪堪碰到一点点，眼看那颗莲子就要跌落－－
　　商珠一急，整个身子猛地使劲向前一窜，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动作可以这么快，等她反应过来时，身子己“嗖”地往前窜了半米，鲜红色的莲子就在她嘴边了。
　　她想也没想，张口把它吞了下去。

　　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
　　她只觉得胸口处立时一阵大热，那股支撑她飘在半空的浮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啊－－”一颗名为商珠的石头惊惶失措地从半空中自由落体。
　　一个“啊”字还没叫完，她着陆了。

　　应该说白骥在危难时刻还是有点良心的，他看见商珠掉了下来，连忙张臂想接住她。但也许纯粹是位置站得不对，也许纯粹是他流年不利－－商珠整个人砸到他身上，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而且，非常凑巧地，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两性专家教育我们：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因为闭上眼才够浪漫。
　　这句话商珠与白骥都没有听过，所以，他俩都没闭眼。
　　商珠的嘴唇动也不动地盖在他的双唇上，直愣愣地与他四目双对，鼻间呼吸到的是彼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