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窗口》竹清轩

1、临街的窗口

　　今日，我依旧倚在窗口，夕阳已经开始西下了，这条不宽的街道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摆夜摊的商贩推着小推车从四面八方赶来，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是他们一天中最忙碌的时间了，到时，这条街将会变得拥挤不堪。
　　望着建筑之间露出来的那一小片挂着红霞的天空，不禁怅然，又是一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回来。
　　今日，我不打算就这么回去睡下，我想，再等一会，只一会儿。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小摊上都亮起了灯，行人越来越多，挤走了来往的车辆。他们手牵着手慢慢的走着，不时的在一个又一个小摊前驻足片刻。听着楼下传来的嘈杂，人声夹杂着喇叭声。这是我平日里没有听到过的，往常的我现在应该已经在睡梦中了吧，然而这几日我很难入睡，尤其今日，直至现在仍然没有有半点睡意。
　　时间不多了吧，我想。
　　人到这个时候，睡眠会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浅。睡眠质量的下降让我整天都没有精神，我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焦虑。
　　也许，他现在也和他的她手牵着手走在哪条街道上，摒弃一切外在的嘈杂，眼中只有对方吧。
　　也许，他已躺在他家中那柔软的大床上做着不知道谁是主角的美梦了吧。
　　也许，他也正像我这样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入眠。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也许，是在思考怎么更好的经营他的公司；也许，是在思考明天要怎么给他的她一个惊喜；也许，是在担心我吧。不！他已经不会再担心我的，他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来想到我呢！可是，我仍然幻想他是会想念我的，他还是会担心我的……
　　在乌黑空旷的房子里，摸索着打开电灯，我还在执着些什么呢？他给了我这一切，把我安顿，我又能再要求他什么呢！
　　算了吧，不能再站下去了，我向卧室走去，一路上扶着那些可以扶的东西，墙壁、椅子、盆栽……
　　终于躺下，闭上眼睛，当年他为我买床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扶着我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商铺，只是为了给我寻一张最舒适的大床，一床最柔软的被子。他笑着说，我操劳半生，终于得以享福，自然是得用最舒服的。如今，那被子只是藏在衣柜之中，已不再用它。我终于还是无法适应这舒适的一切，这舒服的床，这空旷的房，这寂寥的心。
　　慢慢的，我睡着了。我梦见还年轻的我带着他推着小推车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摆着摊，我在小店铺中忙前忙后，他在微弱的灯光下读着书。忽然就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这样温馨的场景，这么多年来，我幻想过多少会？数不清了。
　　忽然，我听见了他的声音，飘渺又虚无，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却又那么真实，它就在我耳边响起。我拼了命的想睁开眼睛，可无论我多么用力，都撑不开厚重的眼皮。他的声音变得真切，我听到他急切的唤我“妈”一声又一声，似乎带这种撕心裂肺痛。忽然，呼唤停止，我感觉到有人触碰了我的身体，一个冰冷的东西在我的心脏部位贴了一会，然后离开。之后我听到一阵窃窃私语。然后我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妈，我对不起你，我该死！”继而又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对不起”，一声又一声。
　　我好想立马睁开眼睛抱着他说“不要难过，不要道歉”，可是，我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
　　慢慢的，我的身体慢慢变轻，慢慢的，飘了起来，他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漂浮在空中，我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还有一个我躺在床上，似是熟睡，眼角却挂着泪，他正伏在床边看似哭喊着，可我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我被一股力量强拉着飘出了那间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就这样离开了，或许，应该说，就这样死了。
　　不同于床上的那个我，现在的我，嘴角含笑，飘向我那未知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