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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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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公主呢?我突然意识到公主不能被他带走,我飞身而起,躲开了黑衣人迎面而来的几支袖箭。站到他的面前,冷声道:“你可以走,但是请你把公主放开。”
黑衣人脸上现出一种没有预料到的惊讶。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也和他们一样,是想与我为敌,跟我过不去吗?”
我想都不想回答道:“我不想让你伤害她!”
黑衣人震惊了一下,随即转身看了看队长,我看到队长突然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队长有一种难言之隐。黑衣人不再说话,抓在手上的捆锁忽然间一松一紧,队长被晃了几下,最后终于收了捆锁。我看到队长的身体突然晃了起来,我心内一惊。怎么回事,刚才那三个铁甲武士明明不是黑衣人动手杀死的,可是他们却不明所以地倒了下去,再加上队长突然间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这一切看上去并不是黑衣人所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断地思考,却不断地向前飞奔,瞬间拦在黑衣人的去路上。黑衣人看着年纪尚小的我,沉钝了一会儿,道:“小孩子,这些事情你根本不懂!”
我很倔强,“我是不懂,不懂你们为什么钩心斗角,也不懂你们争权夺利,甚至不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将公主劫持当作人质。但是今天如果你不放了公主,就休想从我这里过去。”
大概我的语气很强硬,的确让黑衣人震惊了一下。他不说话,看着我,隔了半晌,才道:“你根本不懂……你这样做,是在伤害公主。”我别过脸去,不再看黑衣人。黑衣人的武艺奇高,这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看了出来。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害怕他,也不意味着我不敢和他单打独斗。
我卷起自己的纤衣,随风而动的劲风撩起巨大的旋风。手上微微结符,一把冰剑赫然出世,冰剑啸叫,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我看到不仅仅是黑衣人,就连一旁的队长也露出惊骇的表情。剑势情急,在空气中拉开一条长长的影子,白色的影子像一只巨鸟一样横冲直撞了下来,向着黑衣人砍去。黑衣人睁大眼睛的同时,脚下一跺,身影像蜿蜒的风一样瞬间消失。我看到他灰色的影子还在飞扬,瞬间跟了上去,“你今天休想带着公主离开,除非我死……”
黑衣人实在不能忍受我这样咄咄相逼,只能现出身形与我对战。看着他手上已经像凋花一般的公主,我突然感到怒火中烧,手上的冰剑像冰凌一样在空气中成长为一座座蜿蜒的冰雕,一排排刺形像削尖的山峰一样逼近黑衣人。而黑衣人灵巧地一闪,冰刺撞了个空,刺透了一棵生长旺盛的百年古树,像无色的花一样美妙。
黑衣人移动的轨迹已经不能目视,我只能凭借自己的耳识辨别。我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正想集中精力对付身后这个不速之客,突然间我却感到了一种深厚的恐惧。就在我怔忡的一刹那,黑衣人身随影至,用尽全力拼出一掌。这一掌掌力雄浑绵厚,如果被伤到,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我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疼痛。身后突然多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就是我朝夕相处的父亲。是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挡住了黑衣人的用力一击,这才让我幸免于难。我转身看到黑衣人踉跄着退出数步,嘴角沾上了殷红的血液,我这才知道父亲的武艺有多高强。
黑衣人站定之后,用衣襟揩了揩嘴角,良久,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命运啊!”随即,他转身看着队长,道:“【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队长大吼一声,“【堙】,留下那本记述着阴谋的秘密史册。”可是随着黑衣人说完的一刻,黑衣人就已经顿消在空气里。而那位叫做開的队长,晃了几晃也终于跌倒在地。公主也委顿在地,我看了看她,她奄奄一息地冲我一笑,笑容堪比春风化冰。
从此之后,我也知道了那两个人叫做開和堙。
这两个人的容貌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而从那以后,父亲开始不让我出门,因为他说过我不懂得深宫里的尔虞我诈。
但从此之后我却和公主沾上了关系。阳墨公主从此之后一直写信给我,她的诗词歌赋俱佳,文采飞扬,词真意切。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弹得一手好琴,每一次我进宫之后,阳墨公主都会很认真地为我演奏一曲新学来的曲子。曲子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也有各种不同的腔调。她喜欢听一些温柔的曲子,而我则更加偏向于喜欢那种慷慨激昂的战乱相思的曲调。离人未归,独上西楼的孤独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公主的心上。我总觉得公主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每一次看她的眼神,总好像隐藏着淡淡的忧伤。
……
我坐在山坡上,仔细读着一封来自贡国朝廷的信。这封信不是别人,正是阳墨公主写给我的。信里附着一首词,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所写,然而在我看来,这首词的价值不亚于我领兵夺下数座城池。
词是这样的:月笼轻纱,人缀绮罗。萧瑟风光凄凄摧残,已成昨日忧伤。落花随流水婉转,轻波泛夜曲。河里花灯数万盏,不知哪个为你燃?曾记花前月下,青梅翠杏,犹有歌舞嫣然。到如今,独剩一颗相思心。霁月明白,愿穿万里思绪,任愁风,飘动我一袭华纱。为你泣泪,寒鸦柳明,只剩得半点惆怅,半点心伤。
我明白阳墨公主的意思。而我也知道阳墨公主这样写的目的——她很想我。十五岁那年,我瞒着父亲参军,从小小的士兵做起,每每在关键战役中总能出奇制胜,夺得首功。这当然并不奇怪,我当初已经熟读了各家兵书,对于各种战略战术也已经滚瓜烂熟,熟记于心。而我之所以能够成功,并不仅仅因为我自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更因为自己是一个将实战与书籍所记的东西结合起来,并制定出出奇制胜的方案。因而我能够步步高升,一直从士兵升到参军,再升到副将,最后直到今天,我已经成为贡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箫古玉。
箫古玉的名声在军营里就是命令,也是圣旨,虽然我不敢这么说。对于一支具有良好素质的军队,我更善于将其称之为国家的守卫者。军队并不是一支贡帝的私有军队,而是保家卫国,捍卫贡国尊严的铁腕。我告诫过每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我们都是虎狼,没有敌人的牺牲,也就没有我们的成功。一定要记住,如果战场上自己失手,自己失掉的将是更多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亲人。
当年朝国大将军司马空鹤名震一时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事参谋。即使当时我想提出什么有效的想法,大将军也不会采纳我一个小小的军事参谋的意见吧。所以当时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空鹤将贡国逐渐逼上绝境,司马空鹤的五十万铁甲就这样成为战争史上最辉煌的铁甲战士。当时的贡国虽然不是自甘堕落,但由于长期活在司马空鹤的阴影之下,贡国这样一支英武之师却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节节败退以求保全。自从大将军司马空鹤不明原因地去世之后,朝国再也没有出现一个这样的神武之师。而贡国却在这个时候迎来了两国战争的风水岭,成为扭转战局的里程碑。
而那个时候,正好前一任大将军告老还乡。箫古玉,这个年轻的名字出现在战场上。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战争并不像我预料的那么简单,可是说句实话,我觉得自己得到了斗志——一定要把朝国掠夺的土地全数争夺回来,不光如此,我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趁机夺下贡国与朝国接壤的数座城池。
果然,在我的带领下,手下众多青年将军雨后春笋一般成长起来,逐渐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每个人负责指挥几万人马,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辉煌的战绩。我坐在行军营中,仔细分析下一个战场的地形,地貌,气候,战术,布阵……前线传来的消息基本上让我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安心地部署下一步的作战任务。
就这样风雨里摸爬滚打五年之久,我也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大将军,更加破天荒成为了贡国最年轻有为的大将军,而我手下的六十万大军也成为了一支被我冠以【龙韬】的迅猛猎鹰。手下六大将军均出自于我的调教,如今已经成为了仅仅比我官职低一级的副将,每一个人统帅十万大军。这六名副将分别叫做【沣】,【吙】,【琪】,【芒】,【珺】,【驺】。
而能力出众的【沣】,更成为了我的亲近副将,几欲与我平起平坐。
夕阳将要弯沉,沦落在山巅的辉光看上去冷冷清清,我手中握着阳墨寄给我的信,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凄苦。可是思念归思念,战场上的事情毕竟不能由自己随心所欲。
我抓起一块石子,向远处扔过去,这石子飞出的路线化成一道美丽的弧线,旁边的侍卫嘿嘿笑了几声,我佯装嗔道:“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侍卫瞬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却偷眼瞥了我一眼,眼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我刚想说话,侍卫没大没小地道:“将军,你也别不好意思。将军与公主的事情早就传开了,贡国上下谁人不知,将军也别怪我多嘴,是不是又在想念公主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我说你小子怎么就不学好呢?再这样顽态,我可定不轻饶。”我知道说这话也就是吓吓他,可是我知道他说的的确是实话,我又开始想念那位貌美如花的公主了。
今年我已经整整二十岁了,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战场,虽然我的确思念公主,但相比之下,我仍然觉得自己应该一直坚持下去。
“你说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月亮真的能将思念传递到远方吗?”我这样呢喃道。
侍卫转过身来,啊了一声,他并没有认真听我在说什么,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是在说与公主的事情。他坏笑一下,脸上显出一抹嘲讽。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忙转身离开,口中对侍卫道:“噢,没事!”
远远地,我看到副将【沣】阴沉着脸从远处走了过来。我也迎了上去,不多久就和沣走到一起,“出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哦,没事。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一点小小的事情。”我看到沣的眼神在故意躲我,而且似乎欲言又止,“怎么回事,沣?你跟我说说,到底有什么事?”
沣抬起眼睑,仔细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去,低声道:“阳墨公主要出嫁了,而且要嫁给朝帝……”他不再说下去,而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怎么会这样?
我才刚刚收到公主的信,怎么会如此突然宣布阳墨公主要嫁给朝帝呢?我看看沣,他的眼神很复杂,但他明白我想知道什么,“贡帝说大将军不适合娶公主,因为大将军根本没有要娶公主的意思,所以贡帝私自决定,将阳墨公主嫁给朝帝以求和平,而陪同而去的正好就是開。”
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和疼痛。因为我的确很在乎公主,不是在乎,是刻骨铭心的相爱。虽然江山在我心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但是当我真正失掉公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在乎她。这些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但是我却知道她一定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仅如此,我似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清和的面容和那醉人的笑容。这一切,就这样突然间失去了吗?
沣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道:“大将军,你不必哀伤,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错!”我看着沣,突然间我觉得他不是以前那个对我忠心耿耿的沣了,他的心思中多了几分深沉和诡辩,而同时却也多了几分奸诈。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立刻召集六大副将,我有重要任务需要安排……”
沣吃惊地看了看我,转过身去,快步去办理我交代的任务。
第二天,我也伴随着公主踏上了去往朝国的道路。昨天我才知道,这封信发出去之前,阳墨就已经收到了贡帝将要将她嫁给朝帝的消息。而她,虽然那么委屈,却还在倔强地强撑着不告诉我实情。这个倔强的公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宁可成全我的梦想却放弃自己的幸福?而我接到信的这一天,正好就是阳墨出嫁的前一天,我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但我知道她一定落泪了。
我赶往朝国的第三天,终于抵达了朝国的议政大厅。在那里,我见到了五年前那个熟悉的黑衣人,堙。他见到我的一刻,怔怔地呆在原地。我走上前去,对着堙打了个招呼,他惨淡地一笑,回了一个礼数。我看到了老奸巨猾的朝帝,没有了大将军司马空鹤的日子,朝帝憔悴了不少,甚至整个人面部散发着残黄色。
然而对待我的态度,他却依旧那么蛮横,似乎并没有因为身体虚弱而放下身份。他大喝一声,五十名金甲武士将大殿团团围住,这样一来,我插翅也难飞。我没有反抗,虽然对于这样一些杂碎我并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但我却并不是为了挑衅而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而在我的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将这些事情串连在了一起。
阳墨公主,我最爱的人,在这一天里也到达了朝国。那一天晚上,我在朝国牢里度过,地牢阴暗,腐味四散,我整晚都失眠。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透过一点缝隙,我突然感到惊慌无助。
第二天,阳墨公主终于来看我了。而我也就被带到了大殿之上。我的枷锁很紧,我看到阳墨公主扑了过来。尽管我曾经想过阳墨公主的容貌,但等到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吃惊起来。珠光宝气,盛装打扮的阳墨,就像九天之上高贵的仙女。淡淡的红晕烘托出整个面庞的朱润,淡红的唇像蝉翼一般透明,两弯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小匕首。她的纤纤食指上,挑着华纱的翕动带起了我的浮想联翩。朱红的轻纱拖地长裙可以看得出羊脂玉一样的臂膊,她真的美艳至极。
我看到她亲切地帮我解开枷锁,不知道为什么,战场上从来不掉一滴眼泪的我突然间滑下泪珠,落在她白皙的手上,她的手停了停,顿了顿,又接着替我打开枷锁。“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轻轻地嗔道。
“……”她没有说什么,注视着我,我看得出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良久之后,她轻声道:“江山和美人,向来不可兼得。如果非要让你放弃战场上的荣誉,你会恨我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呢?”我哀苦道,“现在我要痛苦一辈子,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昨夜一宿没有睡觉吗?”
“可是你想过我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她突然大声哭泣,我却愣在当场。
隔了好久,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那样傻。我冲过去抱住阳墨,“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用衣襟擦了擦眼角,用力抱紧怀中的女子,我怕一松手她会飞走,像萤火虫一样。
“咳咳……”衰老的朝帝用力咳了几声,道:“阳墨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箫古玉,你应该知难而退,不该这样僭越。”
我怔了怔,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人注意到了我歇斯底里的伤痛。
阳墨用手扶住我的脸庞,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她的双手是那样冰凉,我感觉到了冬天的存在。他深情地望着我,道:“古玉,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看着阳墨,从前不敢说的三个字缓缓浮在嘴唇:“我……爱……你。”
阳墨高兴地流泪了,她的泪水划过面颊,在脸庞留下两道清晰的印记。我替她擦了擦,“别哭了,哭多了脸上容易皴裂,对皮肤不好,以后就不会这么漂亮了。”
阳墨挣扎着转过头去,狠狠地抽噎着。“箫古玉,你应该感谢阳墨,她用生命救了你!”朝帝干枯的声音沙哑地布满大殿。
我看着阳墨,阳墨看着我,她再一次哭了,眼睛闭了起来,努力忍住哭泣。我看到她点了点头,道:“古玉,对不起了。因为你被他们囚禁,不得已,我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你的性命……”
我盯着她,“你是不是已经服过毒药了?”
她点了点头。“那你说,我是应该感谢你呢还是该恨你?”我摇头追问。
她不再说话,可是眼神里的温柔让我撕心裂肺。
我狂笑起来,一伸手,两盏酒瞬间被吸了过来,我举过其中一杯,将另一杯递给沣,道:“咱们喝完这杯酒,就跟这些人好好大战一场。”
沣看了一眼我,嘴角一笑,但还是接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朝帝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放过你,养虎为患吗?”他再一次大笑,道:“箫古玉,你还想挣扎么?你觉得今天能从这里出去吗?”
“呵呵,箫某既然敢进来,出去又有何难?只是害苦了阳墨,可惜了她最华美的人生,我箫古玉对不起她!!!”
朝帝笑了笑,道:“死到临头,还有那么多借口。我看你今天如何出去?”他摆了摆手道:“动手!”
我看着朝帝,道:“你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朝帝突然一举手道:“慢,让他说下去。”
“阳墨公主的母妃是昔年朝帝宫中的一个嫔妃,因为姿色出众被朝帝你挑选作为见面礼送给了现在的贡帝,而她也就成为了后来的淑妃,即就是阳墨的母妃对吗?”我看到朝帝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青,我又接着道:“我曾经暗地里调查过阳墨公主的生辰八字,而这生辰八字又让我有了新的发现,不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你为什么会去调查这个?”阳墨吃惊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一次開和堙的大战。因为我记得很清楚,黑衣人堙曾经说过,我什么都不懂。直到我将你救下之后,他还直呼天意如此。所以由此可见,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就记载在堙拿走的那本史册中,我说的对吗,堙?”
堙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堙似乎显得极其冷静。我没有想到堙居然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可他看了我一眼,道:“箫古玉,当年你还是一个小孩,我们这件事情无意中被你撞上,可是你知道你那样做犯了多大的错误吗?”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犯了错误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我要是没有遇到这件事或许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可是,人生的确不能倒转回去……”
“我后来知道,劫持阳墨公主的黑衣人堙就是朝国最有名的司祭【胥雁堙】。而我很好奇其中的缘故,便顺藤摸瓜查了下去,结果我发现当时的淑妃本来带着极其隐秘的秘密任务到达贡国,暗中破坏贡国的天下。”我顿了顿,看看在场的所有人,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淑妃还是喜欢上了贡帝。但是这个孩子,即就是阳墨公主,却并非贡帝的女儿,而是……”我指了指朝帝,“而是你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朝帝带着惊慌,大惊失色。
“呵呵……淑妃嫁到贡国不足五月就诞下公主,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大有蹊跷?”我笑着看看朝帝,“否则的话,你怎么会想到将阳墨公主赐死?”
“什么?”朝帝惊讶地从龙椅上腾身而起,眼神呆呆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一次的婚约是有人暗中搞鬼,想设计出这样一个既能限制我,又能羞辱朝帝的一举两得的方法。我当然还知道,朝帝你是如何劝阻阳墨去死,因为你在第一天里就设计抓了我。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说呢,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但是照理来说,你不应该轻举妄动。可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就将我抓获归入天牢,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劝阳墨公主以死来换取我的生命。因为你不想在天下人面前被人说三道四,□□不堪,所以才将阳墨公主赐死吧。当然,你不可能将自己赐死,所以这冲突的双方必然要有一个人死去,而再加上我已经身陷囹圄,阳墨公主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你赐死,我说的对吗?”
朝帝全身剧烈地颤抖,好像就要跌倒一样,浑身上下流出冷汗。
“可是你知道是谁暗中做了手脚吗?”開看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看了看他。从他的脸上,我能看到一丝丝男人的坚韧。我缓缓走了过去,从他们每一个人身边走过,直到走到沣面前,我站住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人心难测,他是敌人就不应该手软。我抬起手指,指了指沣,“就是你。”
“大将军你不要开玩笑,我怎么会是那个小人?”沣无所谓地一笑。
“呵呵……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你不但是这个一石二鸟计策的设计者,我还知道你是朝国曾经的奸细,而且后来因为你的野心的缘故,朝帝没有办法满足你。于是你投靠了贡国,栖身在我的军队中做一名副将。如果我没猜错,你告诉贡帝如果我和阳墨公主结合,我掌握着军政大权,而阳墨又是朝国余孽,整个贡国江山岌岌可危。而我们那位贡帝,猜测和防备的手段倒是绝不手软。你们定下这让我相当于削职,让朝帝颜面无存的计策,是因为你不仅想报复朝帝,你还想做贡国的大将军,或者你还想做贡帝?”
沣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你应该小心你的动作,我已经亲自调查过其余五位副将,他们合力搜集出了你的罪证,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我笑了笑,看看沣。
“什么罪证?难道是我和朝帝的书信?”沣着急地问了出来。我却不忙着回答,转过身来,才道:“其实我们发现的是你和贡帝的书信。”
“怎么,你连我给贡帝的书信也检查了吗?”
“不是我检查的,而是刚才你告诉我的。”
沣铁青着脸,不再说话。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凶光,半晌,他才道:“那你觉得你能抓住我吗?”
我笑而不答,拿起那个酒盏看了看。沣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你在酒里下了毒?”
我将那个酒盏轻轻地松开,酒盏落在地上。而沣睁大了眼睛,嘴角流出殷红的血,身体倒在地上……
我走过去,缓缓揭开他的易容术。果然,他已经快要五十岁了,潜藏了这么多年,也难为他了。
我轻轻替他阖上双眼。
“我还知道,開和堙是同伙。十四岁那年,我看到了那场战斗,堙的玻璃弹子其实并不是别物,而正是一种叫做【冰蝴】的蛊毒。可能当时年幼,我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可是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堙出手,而那三个铁甲卫士却轰然倒地。直到后来,我仔细查了伤口,等到我查遍了所有的书籍,才发现那是被一种称为【落松银针】的蛊毒所杀。所以,我断定,杀了那三个铁甲卫士的并不是堙,而是開。”我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是同伙。我现在想不通的是依照当时的情景,堙的确想救出阳墨公主,而開也在极力帮助堙,这么说你们都是效忠于朝国的吗?”
開摇了摇头,看看堙,道:“我效忠于贡国,但我们并不是他们的附属,我们只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相信箫将军对于滇地的一个隐秘的组织也很感兴趣吧。这个组织就叫【东辰】。”
我吃了一惊。这的确在我预料之外。这两个人是【东辰】的成员!东辰自前朝一统时起就已经存在,这个组织精研蛊毒,当然对于武艺并不是没有建树,但他们的宗旨却是扶危济困,帮助天下君主妥善统治天下。原来,他们真的是东辰子弟!
“開,你还能回去吗?”
“箫将军聪慧过人,開如今早都被贡帝扫地出门,难道还能回去吗?”
“这么说,这一回送阳墨出嫁是贡帝与你道别?他念在你昔日之功上放你一马?”
開点了点头。堙看着我,道:“箫将军,当初你要不阻拦的话,如今怎么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如此□□的笑话,朝帝如何立于天下?”
“什么?你早都算好了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
堙沉默了一下。接下来,两个人影一晃,就已经消失在了空气里。
我伸出手去,却只能感触到空气的疼痛。他们,也撤走了吗?
阳墨突然间呻吟起来,我转过身去,看到她全身剧烈抽搐,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扭结。我冲过去抱着她,“阳墨,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你骂我吧……你骂我吧……”
阳墨伸出双手轻轻托住我的脸庞,眼泪顺颊而下,滴落在碎空中,“我怎么舍得?我不可能舍得……我会一直爱你,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嗯嗯……我会一直陪你,陪你生生世世。”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阳墨最华丽的盛装打扮,却要凋谢在这冰冷的空气里,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阳墨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拥有一架古琴,这琴叫做天堑阳墨琴,今生今世,只有一次被弹奏的机会,你会……”她嘴角鲜红的丝线突然间变成了巨股血流,那么可怖。我紧紧地抱着她,而她却从我怀中消失了……
大殿外面,残阳如血。这个时候,金光突然大盛,万千光丝从天而降,隐隐浮现出一架古琴的形状来,而古琴的底座是由金光铸成,琴弦由冰冷的天蚕丝连接,正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在天际。影子上飘动的是一团红色的丝绸。
阳墨,是你吗!我正在惊骇,琴弦上传来一曲曼妙的曲乐。这曲乐如此熟悉,我在哪里听过呢?
想了好久,我终于明白,正是由阳墨送我的那首词谱编而来。清风徐来,她的红色的绸衫晃动了起来,无言的曲乐,吹弹我的心,逐渐碎裂……
半晌,曲乐将尽。一个声音高空传来,“古玉,今此一别,相见无期。只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愿你……”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影化成了雪片飞了出去,就连那袭红衫,也褪尽了铅华,从高空落下的只有一块红色纱巾,遮在了我的脸上。
我流泪了。取下纱巾,我看到上面有几个烫金大字,此琴名为天堑阳墨琴。而另有一行小字:【断肠飞魂蛊】是那样痛……
朝帝看着消失的阳墨,眼眶里打着旋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看到他举起手来,叫人拿下我。我扔给他一张纸条,朝帝看完之后命令守卫们道:“放他走!”
我离开了大殿,带着那块丝巾。这里将是我永远的梦魇和鬼蜮。而我,注定要一辈子孤独……
那张纸条上写着:五大副将,若不见我归来,任命【芒】为大将,齐举大军,伐到朝国都城为止!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