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葵花开》鱼今朝

2、最初的记忆

　　第一次见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金秋清晨的日光，凉凉的。

　　照在街边的凤凰树上，绿绿的叶子镀上一层金光。从树下看过去，是暖暖碎碎的明亮。

　　这条老街已经颇具年岁了，柏油马路不再平坦，街旁林立着五花八门的商铺。早上六点半，街面还很寂静，只有零星的几家开门营业。因为是通往镇上小学的要道，上学的孩子们经过时会偶尔带来一阵喧哗。

　　从街心的十字路口远远的走来一个小人儿。

　　短短黄黄的头发，小小的脸蛋，瘦瘦的身材。穿着浅灰的上衣，褐色的裤子，搭配怪异而突兀，从那身穿着难以分辨男孩还是女孩。

　　小人儿捧着个几乎和他脸一般大的包子，小脸皱的媲美面前的包子褶，一口口卖力的啃着。

　　“小子，昨天不是已经警告你不要走这条路了吗！”

　　离小人儿不远的路中央，一个虎头虎脑的黑胖小子拦住了一个瘦高男孩的去路。

　　小人儿的脸更皱了，停下了脚步，似乎在衡量能不能安全通过前方的“路障”。

　　隔了一会，小人儿似乎下定决心了一般，眼睛根本不敢多看眼前的“恶势力”，贴着路边的凤凰树，埋着头盯着脚，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

　　盯得太专心，不小心原地打转…

　　“你有毛病啊，绕着我转什么圈圈啊？”被当成圆心的黑胖小子有点不爽，冲眼前黄头发脑门儿怒喝道。

　　抖得如同身旁凤凰树上的叶子，小人儿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幸运的是，黑小子似乎很忙，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找那瘦高男孩的麻烦。不知所措的小人儿只好继续在秋风中“罚站”。

　　她叫向心远。

　　这个名字是她爸爸像孙大圣那样在炼丹炉里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想出的好名字。希望她能心存高远，莫贪眼前小利。什么是“高原”“小丽”，她还不是很明白。但是爸爸说没关系，不着急，将来总会明白的。

　　对啊，不着急，因为她才六岁。对于六岁的自己来说，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眼前的包子。

　　这包子好大，似乎永远也啃不完，而且还是自己最讨厌的芹菜肉陷。

　　远处有张不算陌生的面孔，那个黑黑的胖小子是幼儿园里小朋友们都怕的“小霸王”。

　　老师说小朋友们不可以打架！

　　绕过去？我什么都没看见！绕过去？心远人儿在心中默念着，有些烦恼自己要怎么通过眼前这段路。是假装没看见的直走过去，还是绕的远远的？

　　原本六岁的向心远也是个小小的正义化身，勇于对抗恶势力。但是自从那个流鼻涕的同桌和小霸王硬碰硬后，流鼻涕变流鼻血。这个反抗的念头就不翼而飞了。

　　因为，被打，看起来就好痛。

　　现在的向心远只想着怎样能不挨揍，好胳膊好腿的到学校去。

　　转过头不再搭理向心远的小霸王张震，接着找瘦高男孩的麻烦。

　　“我说话，你听见没啊！”戳戳戳，使劲的戳。最好把这小白脸的肩膀戳个洞。

　　虽然这小子脸并不“白”，但是竟然长得比女人还好看，那睫毛长的嘞！但是，绝对不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找他麻烦的。小霸王张震觉得自己必须强调这一点！

　　理由？看别人不顺眼哪需要什么理由！就是看这小子不爽！这小子有什么好的？！妈妈竟然说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儿子就好了！嫉妒？绝对没有！他是替天行道，正义的化身！

　　“啊！”向心远惨叫。

　　小霸王戳人太专心，忘了身后还有个小不点，后退时一脚踩在向心远的脚面上，在她的白球鞋上留下漂亮的鞋底纹，宣告着“到此一游”。

　　正发着呆的向心远以为自己认怂也没躲过挨打的悲催命运，一时无比悲愤。完全是下意识的自卫，她伸手用力的向前猛的一推。

　　毫无防备的小霸王和高个子男孩瞬间摔作一团，连同一堆落叶稀里哗啦全成了灰头土脸。

　　向心远愣了一下，转头就跑，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尽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装孬的向心远也没胆逃学，所以现在才会被小霸王堵在小学和幼儿园之间的通道旁。

　　“听着，今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撂下话，小霸王雄赳赳的走了。留下向心远在原地抹鼻涕，伤心的想着——死定了……

　　放学后，虽然极度不愿，向心远还是乖乖的跑到门口等着。鼻子和袖头上还有残留的血迹。那是今天下午丢沙包时不小心被其他小朋友砸中的战绩。现在鼻头还有点痒痒的。

　　小霸王远远的飞奔过来，拉着她的手就跑了起来，直跑到校旁的小巷。

　　“小子，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小霸王用着电视里学来的恶狠狠的腔调。

　　自己应该现在哭还是待会哭？向心远有点拿不定主意。

　　看着眼前走神的脸，小霸王有些生气。他不是应该害怕的大哭吗？再不然像有些小孩那样把零用钱掏出来，免得被打。他竟然敢走神！？

　　不管了，先打再说，张震咬咬牙，挥出一拳。原本瞄准的是他的下巴，谁想到向心远恰好低头准备先哭为敬。于是，瞬间血漫金山。

　　小霸王不可一世的脸上慢慢惊慌起来。这好像不像平常的流鼻血，只有一点点。向心远的鼻子在大把大把的冒血，她漫不经心的拿本就满是血迹的袖口擦了擦。那血却仍汩汩的从鼻孔里冒出来。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小霸王心儿直发颤，背起向心远就跑。

　　向心远终于知道，原来小霸王家是开诊所的。那个穿着白白的衣服，瘦瘦高高，温柔的帮她止血的是爸爸。那个帮她把袖口洗干净，通知妈妈来接她的胖胖阿姨是妈妈。

　　都是很温柔的人啊！

　　那为什么他们的儿子是张震这个小霸王涅？向心远头还有些晕，有些晕晕的想着。

　　转天，小霸王就顶着两个红红的耳朵来向她道歉。并且再三强调，一定记得向他妈妈说他已经道了歉。向心远放学时只好再次跟着他回家，向那个胖胖的卷发阿姨证明他的清白。

　　===

　　出意外了。

　　看着眼前几个拿袖口擦鼻涕，表情狰狞的小学生。

　　向心远在心中默默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不多不少，比他们大一些的五个小学生。看他们有备而来的样子，不像是找错人了。

　　“张震，听说你昨天找我弟要了五元零花钱？”他们中最高的一个开口了。

　　张震并未开口。向心远觉得恰好和他同路的自己属实是有点背。偷偷觑了一下他黑黑的脸孔，小霸王倔强的黑眸里写满了满不在乎。

　　“怎么，你觉得少了，打算再送我点吗？”

　　向心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五个人，当小霸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他们会冲上来咬人的奇怪念头。

　　不，并不奇怪。

　　其中一个不正死命咬着小霸王的手吗！

　　向心远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纠缠成一团的六个人。

　　虽然，小霸王拼命的挥舞着四肢，却始终无法甩开死缠在他身上的众人，以及挥舞过来的拳头。

　　噗——

　　小霸王流鼻血了。

　　向心远看着张震血红的鼻子血红的脸，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据小霸王后来回忆，向心远当时疯了一般甩动自己的书包（事后知道里面装着向爸爸偷偷给她带的的果茶和装果茶的玻璃杯），见人就砸。虽然打怕了那些小学生，但是张震头上主要的肿包也都是她砸出来的……

　　总而言之，向心远突然间就变成了小霸王张震的换帖兄弟。而最终张震知道他的小弟是个女孩时，已经是满久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