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蓬山几万重》双鲤迢迢

1、豆蔻

　　1 叶恩榕的七张明信片

　　99年夏季，我们终于到了向往已久的欧洲，旅途之后，我在家中的信箱里收到了七张不同地点寄来的明信片，巴黎，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罗马，威尼斯，巴塞罗那，雅典。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恩榕，七张明信片上面分别写着下面的文字 :

　　你在我右边过去3个位子，看着蓝天，在想什么？会又想到我么？

　　星星出来了，你已经睡着了，你已经不再我身边了，我还爱你么？

　　湛蓝的天空，耀眼的阳光同时撒下，你和我感觉一样的日子，你会记得多久？

　　风从南刮过来，总是先刮到你身上，带着你的气息扑到我身上。

　　你什么时候看到这些文字，看的时候你还是你么？

　　有时候我会知道这是一场快要醒来的梦，在这个迷离的城市里面，我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清醒。

　　牵你的手，终于放下，最后的山路，你们前行，我悄悄地留下，当你出现在对面的山坡，我大声呼喊你的名字，而你什么你没有听到，青葵，再见。

　　2 第八张明信片

　　我在夏季快要过去的时候收到恩榕在南美一个叫南乔治亚的地方寄来的明信片，仔细查了地图，这是南美洲最南部的一个小岛，距离上个世纪收到的那七张明信片已经过去了6年，恩蓉在这六年时间又是如何到达了这个和我们相差万里的小岛呢？明信片上面是一片无际的草原，海岸线隐隐在远方，几只白色信天翁在空中飞翔着，反面看到恩荣熟悉的字体写道，昨晚的海边看到了你，头上扎满了金红色的非洲菊，面目模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我再也不会见你了，见到你也不再相识。写这些字给你的理由是自私的，从此我要过另一种生活，曾经我唯一害怕的寂寥，如今已经过去。青葵再不相见。

　　恩榕的字和以往一样，微微向□□斜，写青葵的葵字最后一点总是甩得很远，看了邮戳的日子，3个星期前恩榕在世界的那边想到我，我闭上眼睛，回想九年前初识恩榕，那个桀骜美丽的女子，时常赤脚站在宿舍冰凉的地面上，双脚互相压着，彼此温暖，却不肯穿鞋。她总是惊呼，如同评价我的名字，你叫青葵，不就是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里面的那个，很好听很好听。

　　3 竹马青梅

　　10年前，我初到L大，已闻的叶恩榕的名字，美丽的女子总是在人口中传言，女生们会用羡慕又鄙夷的语气谈论恩蓉和她的众多追求者，我从不参与谈话，只是微笑听着，心里有点轻视这些八卦，想这个叶恩榕该是如何摇曳多姿的女子。

　　后来看到恩荣，竟是很清瘦的女子，清汤挂面的黑发，大眼睛薄嘴唇，下巴微翘，有点敝睨一切的神情。她穿一身黑衣，在老师点名的时候悄然走进教室，坐到我身边，跟我借笔记，然后惊呼我的名字。

　　课后，她拉我去喝咖啡，自作主张的为我点了，然后点烟，我听过你在宿舍里面放情咒，她对我说，我从小学琵琶，自认不比吕秀菱差呢，改天有时间，弹给你听。她吐出一口烟，对我淡淡一笑，真正的烟视媚行。

　　人有时候很奇怪，我和恩榕都不是那一天才在学校出现的，可是以前似乎从未见过。认识后，却常常见到恩榕，有时在宿舍楼的入口，有时在教室，恩榕总是斜着眼睛和我打个招呼，我们建筑史的课一起上，老师讲的无趣，于是两个人坐在座位下面翻书，想像那天亲临这些建筑，恩榕喜欢和我笔谈，随手取一张纸，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交换着各种奇思妙想。

　　一年过后，更换宿舍，我竟然和恩榕住在了一起，另外同住的女孩和男友在校外同居，整个宿舍就是我们两人，我们相处愉快，渐渐有人说我们长得相似，像姊妹花，我不肯承认，我哪里有恩榕的风情万分之一，恩榕性情温和，难得的是聪明，美丽是外露的，骨子里面却是一丝丝的妩媚，我向来不喜女子抽烟，对恩榕却另眼看待，抽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看她缓缓吐出烟雾，我总想到烟波流转。

　　恩蓉不复之前的情场高手之名，一个星期竟有四五个晚上在宿舍待着，我们在宿舍里面做功课，放各种音乐听，恩蓉爱泡一种桔子味道的茶，放两杯在书桌上面，缓缓冒着热气。我们常常午夜熄灯之后，到顶楼平台小憩，恩荣果然弹得一手好琵琶，每次她都要求我给出报酬才肯弹奏，我经常取下半个耳钉，恩榕收下顺手戴在自己的耳朵上面，然后抱着她沉重的琵琶缓缓弹开，我们都喜欢情咒，一曲罢两人都半响无话。

　　我渐渐的觉得和恩榕待的越来越轻松，觉得相知甚深，寒假回家，见到两年没见的谭善，竟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觉，忽然深深思念恩榕，这个想法吓坏了我，惊觉对谭善从未如此牵挂过，一瞬间满是恩榕的黑衣，恩榕的香烟，恩榕的眼神，像容在空气里面的灰尘容不得我不呼吸下去，我努力和谭善亲热起来，却不防耳边会忽现一段琵琶，让我心惊肉跳。新年收到恩榕寄来的礼物，软软的一包，竟然是去年一年我们所写的纸条，大大小小，后厚薄薄，颜色不一，最后恩榕的一张贺卡写着：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青葵新年幸福。我不由得流下泪来，一点感动，一点害怕，一点释然，一点心焦，真真是百感交集。

　　再开学的时候，恩榕烫了卷发，变成小说中描写的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我还是直发，她见了我，习惯性地用手帮我顺了顺头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依旧如昨，恩榕渐渐又开始和各种不同的男生约会，我没有意见，一个人在宿舍做功课，听音乐，吕秀菱的情咒不听了，塔里的女人一遍一遍的放。

　　又到夏天，我新买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背后的扣子很难扣，央求恩榕帮我扣，她放下刚点燃的烟，过来帮我，一个，两个，恩蓉手停住了，细长的手指搭在我胸衣扣子上面，我和恩榕似乎从没有这样的肌肤亲近，我的颈部可以感到恩榕的呼吸，颈后的细发一起一伏，听到恩蓉开口叫我，青葵，青葵，青葵，然后把温热的嘴唇压到我肩头，一滴泪流下来，顺着我的肩膀滑落，一起一伏终于干掉了。

　　我们都闻到烟熏的味道，想是恩榕的烟燃着了什么，可我们一动不动，吕秀龄的琵琶还在弹，汲汲奏奏，哔哔剥剥，心里更是千钧万马，一触即发，一曲终了，恩蓉的手猝然甩下，随手拿起泡好的茶，洒在焦黄冒烟的纸上，离门而去。我心凉如水，发觉手心也是冰冷，轻轻掩面，却只有汗一头。

　　我们关系似乎回到未相识的时候，恩榕每天花枝招展，我却素面朝天，说闲话的自然是有的，各种消息传来，恩榕和足球队长的恋情，恩榕和某个老师的暧昧关系，甚至有人说，叶恩蓉和沈青葵暗恋一个人，所以才反目，我不多解释，依旧保持和谭善每日电邮，他是那么正确的一个人，耐心的呵护他的爱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