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ast》水磷

1、第 1 章

　　今夜月黑风高。Severus Snape为自己烂俗措辞挤出个冷笑，不过话倒是没错——斜阳西坠两小时后的现在正经是一片乌漆抹黑，狂风在他周遭急急掠过枝桠，奇形怪状的云彩笼罩半明半寐的月。银蓝光芒穿梭于躁动树间，一道人影踏着遍地惨白而来。月辉照不亮来者垂到腰间的胡须，似乎同老巫师的宝蓝袍子融为了一体。

　　“Severus。”

　　“Albus，”他按耐自己莫要发笑。

　　“我们需要的你都到手了？”

　　“是的。”他仍旧极想发笑，不志得意满实在太过强人所难。Severus把他的导师兼朋友当枪使了老头儿却还蒙在鼓里。不过他很快就会知晓。

　　“Well？”魔药大师不肯再张金口，于是Dumbledore耐心稀薄。“你不是有话要讲？我敢说你已经在这片树林设下严密禁制，保证你我独处，旁人无法窥测。”

　　“Oh，我下禁制可不是防着被人拿水晶球偷窥，”Severus顺口就答。他环臂在胸，端详校长，由着抹自得笑意牵起薄唇唇角。“而是因为你要来和我谈一笔交易。你若是拒绝……我就站在这里直等到万事皆休。有这些树木保护，除非出于本人意愿，否则门钥匙或者任何咒语都无法使我从这里踏出半步，再说你也没壮到能把我的身体拖出去。没有哪种折磨可以令我松口——身为你最成功、命最长久的间谍，这点你清楚的很——而经过二十载昼夜不停歇的身体力行……我的大脑封闭术可比你的摄神取念灵光。”

　　沉寂于二人之间弥漫，唯一的响动便是摇摆树木的吱嘎声以及枝叶的哗哗声。Albus Dumbledore考量着年轻的黑衣巫师。他知道食死徒们正计划近日背水一战。迫在眉睫，如果Severus打定主意在禁林里等到一切结束的话。不幸的是，他的魔药大师貌似把他处境瞧的一清二白。

　　“是什么交易，Severus？”

　　“Granger小姐。”

　　“……你再说一遍？”

　　Severus得意笑呀。显然老傻子醒不过闷儿来了。“Granger小姐，今天下午刚刚完成NEWTs考试的Hermione Jane Granger小姐。我要Granger小姐。”

　　“天老爷！”Albus惊了。“你不是想——”

　　“——和我签订学徒契约，你个老色鬼！”Severus厉声道。“我要她以学徒的身份来蒙受我的恩泽而不是……那想法太恶心了！我要同她签订传统的学徒契约，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有新式学徒契约里那些屁话撑腰就敢目中无人逃脱处罚。而这还不是我所要求的全部。”

　　校长揉着额头眯缝眼儿瞧他。“你还想要什么？”

　　“公休。更确切的说，是两次公休，我兢兢业业多年如一日，这全是我应得的。”Severus拖着长腔，享受着Albus痛苦皱眉蹙额的模样。“Oh，对的，这就是你的错，Albus。尽管我得承认自己在获得这个职位时心中充盈着感激之情，但由于我过去十六年中事故伤亡人数最小以及培养出的高素质学生的记录证明了自身能力已经超越了职位所需，”他讥笑，“这才使我免于忍受一年一度的资质审核……或者说，叫称职性才对。然而无论如何，作为一名编制内员工的我，每服务七年就该有为时一年的带薪休假……十六年来我一次都没有得到过这些合同约定的假期……所以我选择这场战争结束后公休，很快、很快，很快。而你需要的便是获悉到底有多快、地点在哪里、人员是哪些、怎么个进攻法儿。全部的情报，我都了若指掌。”

　　Albus注视着他。

　　“时间不等人，Albus。我的消息可是有保质期的。”

　　“我不担保Granger小姐会合作。”

　　“我相信你的，肯定能劝服女级长让她明白事理。并且合同上写明了可以随时获领公休，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连续休，正合心意呐。”Severus蹦着脸蛋儿，等待回复。“嘀嗒、咔嗒，Albus。要么去把Granger小姐领来，要么就眼巴巴的等着瞧世界在你周围化为齑粉。”

　　老巫师眼里冒火，转身就踏过灌木绝尘而去。他头也不回，几乎是勃然大怒的直直奔向远处影绰的城堡。Severus不仅仅是微微浅笑了，他嘴巴都给笑咧了。Granger小姐会合作的。即便从他这里习得魔药知识不足以使她签下他前胸口袋里的契约，但对战争应尽之义务也会令她做出同样选择。有生以来的头一遭，他就要获得自己心中魂牵梦萦之物了。那姑娘，那金子……还有整整两年不必被猪头们摧残的壮美时光。
　　**
　　“你的蛋！”

　　平盘杵到Severus跟前，盘中鸡蛋蛋黄半凝弹软。

　　“你的华夫饼！”

　　一片坑坑洼洼疑似面包制品的玩意儿捅到鸡蛋上，火候完美，正好半糊。

　　“还有你该死的咖啡！”

　　重重撂下一杯子咖啡。泼溅出的滚烫液体焦苦弥散，一闻便知熬煮失败。几丝奶油堪堪挂在杯壁，根本没有同液体汇合。

　　Severus瞅着他特别要求却给搞成场灾难的晚餐。挑着眼掠过眉毛看自己气哼哼的学徒，她红扑扑的脸、抱紧的胳臂、暴烈的表情和丝丝缕缕被汗水黏在脸边的棕发尽收眼底。他扬起了眉。

　　“你想就这样回报我主动收你为学徒的慷慨？”他捏起叉子捅鸡蛋——真有弹性呐——接着又戳戳脆巴巴的华夫饼。“你就这样向导师展示自己的烹饪能力？不用我提醒你吧，Granger小姐，烹饪同制作魔药有着极深渊源。”

　　她困惑的眯起眼垂了眉。小妞儿一准以为他得哇哇叫，Severus才不干这事呢。他搁下叉子瞧咖啡。糊的。炭烧风味清晰可辨，尝它一口那是天方夜谭。

　　“依我看你给自己准备了一顿饕餮盛宴，Granger小姐。不过论起传统来，应该是导师先用餐，学徒最后吃。等我享用完了自己那份，你才能吃这个。照吩咐把我的晚饭呈上来：煎得嫩嫩的鸡蛋，但烹制的时间要足；烤至焦黄的华夫饼——焦黄的意思是比你那头老鼠窝的发色浅，又不肖似我头发的颜色；咖啡要使用沸水，经过过滤器渗进咖啡粉然后直接注进杯子。用不着拿咖啡当复方汤剂熬。

　　“再有，动作紧着点儿，Granger小姐。这摊垃圾冰冷如石之后，我实在想不出它将会多么的倒人味口。”

　　咒语已经嵌入学徒契约，Hermione被迫大步跨进厨房返工。从里头传出平底锅和厨具嘎嘣嘎嘣、叮叮当当、嘶嘶啦啦、咔呲咔嗞、咕噜咕噜的动静。她带着一盘新鲜出炉绝对完美的煎鸡蛋、恰好两面金黄整比她发色浅的华夫饼和一杯热气腾腾、颜色浊棕表面轻点奶油的咖啡冲出来了。

　　从她咬牙切齿的样儿看，他很清楚要不是契约的威力，她非把盘子掴他脸上不可。

　　“好多了，Granger小姐。听我这个导师的话也不是这么难嘛。”

　　“我是你的学徒！”她牙关紧闭嘶嘶的。“学徒的意思是学习你制作魔药的技巧、在实验室里协助你！绝不是让你使唤老婆似的使唤我！”

　　“给我煮饭和当我老婆那是两码事，Granger小姐。不过要是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儿的话——”她把杯盘放他面前时他嘲笑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时间她冲着他张口结舌，紧接着俩眼眯成褐色的缝子，嘶声道——和她一并强拉进他家的橘黄毛球大猫发出的声儿不太一样。“……我宁愿嫁给Voldemort！至少他就是死也不可能指望我给他做饭！”

　　哎呦喂，这妞儿还有幽默感呐……Severus摸着咖啡忍住笑。“那我就当你是说‘不’了？”

　　“你把这‘不’拿古灵阁存起来好了！”一转身，她高视阔步走出别墅的餐室。房子是他专门为过公休租来的。

　　“Granger小姐，你怕是忘记自己的晚饭了吧？除了这个你今晚什么都不许吃哟。”

　　……原来她也会咆哮呀，当她低吠着从桌上攫过第一个盘子和咖啡杯时他如是想。太有喜感了…………
　　**
　　第二顿晚餐就像话多了。Severus被献上一道刚好七分熟的牛排，用黄油和酸奶油搭配的烤土豆，新鲜细香葱、青豆上淋了焦糖洋葱和葵花籽，还开了瓶他酒窖里的存货。这妞儿真花心思做起饭来手艺还挺不赖。可他不信任她，吩咐她把盘子一一摆上桌，挑了更令人食指大动的那盘。

　　每顿饭他都验毒演给她看，她牙根咬紧的样儿直教他觉得学徒契约中含有反人身伤害条款简直神来之笔——除非得到他明白无误的指示，否则她不可以蓄意加害他。他拟的这份契约里有一半内容都是“学徒惩罚”条款，还有一项“非永久性伤害”的补充条例。他清楚她读过，因为她忧心迟疑咬住了下唇，然后才在月光下用类似恶婆娘Umbridge惩罚执拗难搞学生的那种羽毛笔签下了契约。那根笔以血为墨，连傻子都知道鲜血签下的合约比墨水签的承载的魔力更为深厚——就连麻瓜都明白。

　　正因如此她根本没机会在他饭里下毒。不过还是有个小问题，她在桌子旁边坐下了。没得到他允许就坐下了。

　　“Granger小姐，”她拾起刀叉时他开口，“你忘了些事情吧？”

　　她困惑又好气的皱眉迎上他不赞同的眼神。冲她绷着脸绝非易事，可说真的，她明白过来哪儿错了之前就乐出来可半星好处没有。她问：“你什么意思？每样东西都是按你吩咐做的！”

　　“你是我的学徒。学徒应该站在餐桌边，坐下吃那是导师的特权。”

　　她瞧着可真够逗的，张嘴瞪眼活似挨了咒的可卡狗。说不定我该命令她绑俩大辫子，拾到拾到更像对儿长毛狗耳朵？别了，她那头毛儿绑成俩辫子非支楞起来不可……我一向拿她和她的猫做对比，可猫的自尊心太强，不能够让自己以副傻样儿示人，哪怕只有部分猫狸子血统的猫也丢不起这人。

　　“只有和我身份相当的人才被允许与我同桌进餐，”Severus假装很有耐心的解释。这份学徒契约字字句句他都是按中世纪范本写的。昨晚的荒唐一幕浮上心头，他慢条斯理的说：“而你既非魔药大师，又不是我老婆……还是说你想嫁给我了？”

　　一句话就把她钉椅子上。从桌上抄起杯盘——她不喝酒，只喝牛奶——她居高临下怒视他：“我宁愿嫁给Voldemort！”

　　“你昨儿晚上已经说过了，Granger小姐。来句新鲜的给我听听？”

　　“啊啊啊啊啊————————！”前任Hogwarts女级长因为破口大骂不能，于是带上晚饭号啕着跑走了。冲着面前黑比诺微微一笑，Severus又在安静祥和中开开心心的用了一餐……
　　**
　　“我不会给你洗衣服！”

　　“你当然会洗了，别无选择。我，Severus Snape——你的导师——相信，学习使亚麻床单保持簇新、雪白的正确清洁技巧正是对漂白剂和清洗剂最恰当的学习研究……它们和魔药相近，这就同烹饪之道与酿造之术相似是一个道理。”

　　她静悄悄的火冒三丈。他招摇过市的得意笑。她恶狠狠的视杀他。他闲凉闲凉的打量她。

　　“Oh，还有，Granger小姐……你要是不遗余力的洗毁了衣物，毁一件我的就没收一件你的，变形给我作为替代。所以我会特别留心我的亚麻单子羊毛料——它们还是维持原本颜色的好——甚至是我的寝具。旧单子拿去洗时，你要把新的给我重新铺好。”

　　“我不会给你洗衣服，就好像我是你……！”

　　“就好像你是我的……什么？”他逗她玩儿。钓她上钩、诱她恼怒比招惹其他任何一个学生都来的更有乐儿。将她困住的不单单是学徒契约，Severus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是对钻研魔药这门精妙艰巨艺术的渴望才把她和他绑在一起。这第三回合几乎变成了玩笑。真的，知道他必会丢出那个惊悚问题，她双颊绯红、准备回嘴的样子特别有趣儿。“就好像你是我的……老婆，之类的？那你愿意嫁给我么？还是说你宁愿再一次嫁给黑魔王？”

　　“至少他不会指望我给他替换裹尸布！”

　　“记住，Granger小姐。有一件衣物没有达到我的严要求——事实上是和Hogwarts小精灵一个标准——你就要拿出件自己的做替换……而且没有我允许你不可以溜到对角巷买新的回来！”

　　浅棕眼睛激愤的眯成条缝子，然而她一语不发，猛地拧身，直眉瞪眼走下大厅。凭心而论，这段学徒关系是他此生最为天才的主意之一。在实验室里他得到了恪尽职守的协助——工作时他可是非常具有专业精神的；那种实验层级的魔药制造技术不但难以掌握，并且极有可能导致死于非命，容不得半点马虎，遑论私人恩怨——平日里还有折磨不能逃也不会逃的某人的乐趣。虽说才过去三天，但从她璀璨双眸中就可辨出，有他的指导在，她真的很享受两人做实验的时光，她舍不得轻易放弃的。

　　更别提她假如学徒期未满三年便试图提前解约，契约会给她施以多么严重的反噬。有两年是当他的助理研究员，另外一年是做他的助教……然后把一根名为“游刃有余的女魔药大师”的胡萝卜吊到校长眼前儿当筹码，他就可以向Albus勒索来黑魔法防御课的职位了。Severus永远不会向她坦白，但他已经知晓她将成为一位杰出的魔药大师。她的潜能未经雕琢已然惊人，有了他的悉心打磨，她将在他的平庸同行之间大放异彩。

　　Oh，没错，他很不介意拿他们的小游戏解闷儿。Severus开心笑着回到卧室。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每天晚上向她求婚固定成个习惯？瞧她一想到和我结婚就难受得直扭，这么着折腾她多有意思啊……

　　一具瘦溜的橙黄色身体占了他的床。是她的猫。Severus不高兴的把大猫驱出房间，心里暗暗琢磨着该让他的学徒为这次领土侵略行为付出怎样的代价。一整箱需要剥皮的无花果，如何……？
　　**
　　“……你愿意嫁给我否？”Severus看着文献头也不抬，虽然两个星期过去，他的耳朵已经被她各种版本“Voldemort这”、“Voldemort那”的理由磨出茧子。他一手捧书、一手抚摸着不管他乐不乐意都蜷到膝上来的小畜生Crookshanks，等着反扑她另一拨拒绝他的“黑魔王啥”的陈词滥调。

　　“就算你是食死徒我也不会嫁给你！”她尖锐声音里涂抹上了胜利的色彩。

　　Severus僵住。文献被抛诸脑后——今晚这个小游戏软弱无力的缘由也被抛诸脑后——他啪的捏上掌中书本，挑起黑黝黝的眼瞳。她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于是倒抽口气。他瞅着她一手掩住嘴，双颊苍白更甚以往。

　　“……可是我就是个食死徒，Granger小姐。确切的说，曾经是。”读书的心情荡然无存，不理会她的猫吓了一跳、四爪落地，他起身直走向门。“除去我的私人房间，你今晚睡觉前要擦洗干净这房子的每一层。不许使用魔法。毕竟，调和肥皂和水也是种魔药制作训练。”

　　没错。让契约逼她就范去吧——只要把活儿和专业扯上关系，她就不得不完成任何以及所有他提出的任务，不论其中联系是如何的牵强附会。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它要把他们两个绑上三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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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说吗？Severus站在实验室中央两张台子间的水槽前边洗手边问自己。她正注视着一把不住搅动他们目前进行的实验的魔法勺羹，晚饭吃到一半——那是种由玉米面饼、午餐肉、莴苣和酱汁制成的麻瓜食物，名字叫做“三明治卷”，味道好的不可思议。自从昨晚铩羽而归之后这小妞儿就一直提不起神。

　　他敢肯定自己不喜欢蔫头耷脑的Hermione Granger。起码当他钦佩她的精神、赞赏她的坚韧和干劲时不喜欢。怎么搞的。她不可能再吐出比昨晚更伤人的话了。而且她也很可能习惯了这个无礼问题。她的学生将来会像我一样的讨人嫌。

　　Severus在条干净毛巾上揩了揩手，抓过几枚干橡子、称好分量扔进研钵。“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完你所谓的食物，Granger小姐，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把蟾蜍胆割成十六分之一寸的细丝？还是说你宁可和我结婚？”

　　她被三明治噎住了。咳嗽着往下咽，一只手挡住嘴免得东西喷出来。清了清喉咙她抬眼瞧他，琥珀色眼睛圆滚滚。“——你以前——你一直是认真的么，先生？”

　　Severus不屑的哼哼。

　　“Well……你不停的问我呢……”

　　他没吭声。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要没完没了的提这该死的问题，所以他又如何能够回答她呢？下定决心要让这个玩笑永不见天日，Severus重新聚精会神研磨起干橡子。他没有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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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愿意嫁给我么？”

　　娘滴。何其多的决心。何其多的自制力。何其多的理智清明。

　　“不。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一直问个不停！”Hermione收拾起自己的研究笔记，跑了。

　　其实呢，他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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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设法抵抗提问的渴望直到午夜前的七分钟。在等待其中一种试剂结束反应的过程中，实验室里的寂静延展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Severus完成自己这摊活儿抬头瞥了瞥，一眼瞧见他的学徒头枕着胳臂倒在工作台上，旁边就是正显示出一层层蓝、绿、棕和金色带的玻璃坩埚，液体表面漂着乳白泡沫，厚度是预计的两倍。

　　她的一动不动警醒了他，他急忙跑过去，隔着光滑棕发找寻她的脉搏。还活着。睡着了，可是还活着。她的心跳强健、缓慢而稳定，与她均匀的呼吸同一节拍。

　　Severus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她柔软温暖皮肤上流连不去。他以前从未真正触碰过她。Oh，她做学生那会儿有攥住过她手腕和肩膀，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为了要阻止她做什么，或者在她和她的白痴朋友卷进危险时保护他们，不过她成为学徒之后他一次也没碰过。然而此时此刻……她看起来不再像个长着毛茸茸头发、张扬跋扈、气哼哼又极端聪敏的万事通学徒了。

　　她看起来好似该死童话里的年轻美人儿，静候着翩翩少年郎将她从沉睡中吻醒。

　　可她得到的是什么？一个年岁有她两倍、相貌不及她四分之一、魅力低于她八分之一的老混球儿……他手指头缓缓捻开她颊上的头发。

　　“Granger小姐，你可愿意嫁给我？”他发现自己低低的问出了口，声音微弱得生怕吵醒了她。

　　她酣睡不醒，对他悄不可闻的提问无知无觉。

　　不情不愿的抽开手——他指背蹭过她柔嫩脸颊，尤似爱抚——然后拔出魔杖。向厚重坩埚施以静止咒不过一瞬，接着就施了一个Wingardium Leviosa使她从高脚凳上漂浮起来，离开台面。她可以在自己床上和衣而睡，他要她明早能行动自如、运转良好。留她睡在桌上，轻则后背肌肉僵直，重则掉下椅子磕到脑袋，哪种他都不乐于得见。

　　他用魔杖，也仅仅是用魔杖，掀开床盖、把她放置其上，为她盖好被子抵御寒冷后——眼下虽是夏天，但是雨水却使天气清冷——Severus退回自己卧室。雨滴敲打着房顶和花园，他时不时晃晃火焰威士忌，搅乱了外边抚慰人心的节律。随着时间缓缓从午夜爬向一点然后是两点，每当他仰头豪饮瓶中醇酒时它都卷起漩涡纷扰不止，他试图忘怀那错误至极的一瞬——就在那一秒，问题再不是单纯的恶意玩笑而已。
　　**
　　“晚上好，Hermione。你可愿意嫁给我？”

　　静谧。Severus从正读的论文上扬起眼。她矗立在门道，苍白安静如同窗外飞雪，身形被起居室壁炉里的熊熊火焰镀笼上一层金光。她眼中的神情陌生而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防备的问道，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被她这般检视。

　　“你叫我‘Hermione’了。”她嘟囔。

　　“那是你的名字，难道不是？”Severus拖着长腔，将干巴巴和讥笑嘲讽发挥得登峰造极。他拿起肘边的玻璃酒杯，读一本经历百年沧桑的老书时，啜饮芳醇白兰地正是应时应景。呷一口酒，他管住了因为自己的脱口而出而想要脸红的冲动。

　　“Well，没错……”

　　“晚安，Hermione。”

　　她顿住挣扎了片刻，随后道：“晚、晚安，Severus。”

　　他为她的鲁莽掀起眉毛。他启开嘴唇准备责备她、要她以五个半月学徒期中养成的谨小慎微喊他“Snape教授”，他们已经稳定在了融洽的学生与教授的关系上。可到头来他未置一词，只是闭紧了嘴巴。他怎么能够因为叫了他的名字就痛斥她，尤其她还把它念得如同天籁？

　　但有件事他必须问她，或者说，提醒她：“你还没有回答。”

　　“……不。”

　　这是一声最最轻软的私语，不若以往那般恼怒和斩钉截铁，甚至染上抹懊悔遗憾。然而等他壮起胆子再往她的方向窥视，姑娘已经杳无踪影。那是懊悔么？那是……那是因拒绝我而生出的不甘愿么？

　　雪落无声，无以为答。
　　**
　　“求求你了，我不能去么？我已经好久没回过家或者见朋友了！和你一起工作那么努力——我难道就不配得到哪怕一点点的空闲时间么？”

　　她的哀求难以拒绝。Severus用力搅拌时瞪了一眼让她闭嘴。这剂魔药必须在20秒内人工搅拌60次——使用魔法会导致实验彻底玩儿完——他心里正默默计数，一心二用的瞄着身边滴答作响的旧座钟。规定时间内完成最后一下搅拌后，他抽出勺羹把坩埚重新放回火上。脱下龙皮手套和围裙，他看向自己的学徒。

　　“你说你努力工作？刚才你就没有干活儿，是在读信，对不对？那跟酿造魔药有什么干系？”

　　“可现在是新年呀！”她不干了。“Harry订了宴会厅要举办一场晚宴！每位凤凰社社员都被邀请了！圣诞节上午你只给我两个小时见父母！”

　　“……假如每个人都被邀请到……那么我的请柬在哪里？”他尖锐提问。“别跟我撒谎说我的名字也给写在羊皮纸上了，你我心知肚明没这回事儿。”

　　她听了垂下眼睛，一口咬住下唇。“……Well，你们俩根本不喜欢对方……而且你拒绝了所有的社交请柬，我见过那些猫头鹰信差的。也许……也许他不过是认为你不会出席，所以……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要浪费羊皮纸呢？”

　　“解释的好，Hermione。不过还是没有掩盖我未被邀请的事实。你愿意嫁给我么？”

　　她别开眼，看什么都好、不是他就行，痛苦扭曲了五官。“……你为什么无休无止的问我这个问题？你为什么无休无止的和我玩这个把戏？”

　　于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便不再是一场游戏。“我要的答案很简单，Hermione。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她将永远不会给他第二种答案。Severus抬手想切割曼德拉草根，结果发现自己取到的却是魔杖。“保险柜飞来！”

　　沉重的铁箱从图书室架子一路飘来，重重落到他身侧的台子上。Severus用魔法开锁，从一个暗柜抓出个小袋子，往里填满了加隆。锁好柜子，送回原处，他把袋子扔上她那边台面。

　　“拿去。上对角巷给自己买些明天宴会用的着的东西。你的购物时段只从8点到12点。我的早饭要在7点半整煮好呈上，并且我希望你正午归来时一分钟都不要延误。如果你超支了，你必须用自己的学徒薪俸补齐。这笔钱是附有使用限制的，”她迟疑又迷惑的捡起钱袋时他警告道。
　　“你要购买不下四种‘女巫’杂志推荐、确实卓有成效的美发药膏，在明天下午一一实验效果，外加实践任何可能必须的、能令你自己上得了台面的魔咒。

　　“作为我的学徒，你不允许邋邋遢遢的就去参加什么奢华晚宴。如果不能以最为光彩夺目的姿态示人，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要去，”他严苛命令着。“再有，你可以自主决定明晚的入席时间——只要你仪容过关——但逗留的时间不可以超过十一点五十五分。我相信自己把话表述得够清楚了？”

　　她闪着深深深深欢欣的眼瞳宛如抛过光的琥珀，作为回答已然足够。
　　**
　　足音犹犹豫豫的从大厅传来。越靠近实验室就越慢，堪堪停在了开阔的门道里。等她回家期间，Severus决定用一剂繁复的魔药使自己忙碌起来。差二十分钟十二点时，药剂熬煮完毕；差十分钟十二点时，药剂装瓶完毕。现在需要他做的唯有清洗最后几件仪器，再把它们物归原位。

　　他明白那足音为何犹豫不决。她迟了，比她的宵禁整整迟了八分钟。漫长的、难熬得揪心的八分钟。双手发着抖，为她的归来而欣慰，为她的迟误而愤怒，为将她同他阻隔的缘由而焦心。为了掩饰手上的不稳，他左手持试管，右手握魔杖一点，试管清干净了。

　　“你回来晚了。”我昨天甚至没有机会问你嫁给我。

　　“我……我很抱歉。”她步入房间的无力令他担忧的大皱其眉。“我跳了几乎一整晚的舞。每个人……所有人都非常赞赏我的衣服，”她说着解下了斗篷。裹胸式的礼服裙长及小腿，颜色乳白缝饰蕾丝，贴合她的曲线露出她的腿，与她暖肤色和金棕卷发搭配完美。“谢谢你让我买下它。”

　　为了保证她确实有捍卫住自己身为全欧洲最顶级魔药大师学徒的名声，她临走前他瞄了这衣服一眼。再见时看到她精心描绘的眼、点绛红润的唇、成熟绽放的身形，教他两手颤抖、渴望伸出碰触她。把手压在桌上——一手仍攥着魔杖，另一只握着试管——他组织语言，声音干涩。

　　“这就是你晚归的原因？八分钟呢，Granger小姐。”Severus提醒她。此时他没有胆量喊她的名字，还想维持住一点尊严的话就不行。乞求她去……well，学徒和导师之间是不做这种事的。巫师长袍之下，他无非是个男人，但只要身着它一日，他就要做个受人尊敬的男人。“你本该在差五分十二点归来……而不是十二点过五分。”

　　“Ron……”她不安的润了润干涸嘴唇，垂眼望着包裹在丝缎手套的臂间的斗篷。

　　她带着到肘的象牙色长手套。Severus想她完美妆容唯一欠缺的便是条紧贴喉咙的珍珠颈链，可是他却不能够给她一条。不能假装那是份礼物而送给她。

　　“Ron，”她又试了试，“他要我……我离开时他把我拽到一边，然后要我……他要我嫁给他。”

　　她的话卷起狂怒、嫉妒与剧痛的漩涡，撕裂了他。Severus模模糊糊听得“咔嚓”一响，于是低头往左手看去。他压碎了试管，掌心淌血。他强迫自己张开手指，静静地施了Evanesco，清除碎片，抹去大部分血污。翻开的伤口露着深红。他从口袋掏出条干净手绢缠住手掌，捏成拳头止血，喝了口治愈剂。现在，该处理他粉碎碎的那颗心了。

　　“我明白了。你很清楚……”按照我们的契约，我有权否决你收到的任何求婚，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发觉完全无法宣之于口，于是在心中默默说完。假如那不是她所渴望的求婚的话。假如她并不诚心想嫁给Weasley的话。一想到她在Ronald Weasley的怀中他便忍无可忍——盛怒之下他会在实验室里狂摔乱砸、毁得彻底，顾不得原料混合将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反应——可如果她真的想嫁……

　　“我清楚……什么？”

　　“没事。”他连看她都做不到。“我相信你很乐意嫁给Weasley先生。”

　　他想补充说：不要费心给我发请帖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他是在乎的。只要她开口邀请，他肯定乐意出席今晚这该死的舞会。只要她要求，他会赤着手脚爬过一地锋锐玻璃茬。然而她没有。她甚至没想过要问一问他。

　　“我……我对他说‘不’。”

　　她的告解令他一口气梗在胸间。Severus朝她极短促的飞了一眼。她正以那种费解表情望着他。“你……”他的声音粗噶，仿佛很久没有说话。克制住清清嗓子的冲动，因为这令他听起来很傻，Severus检查了一下手掌。血流不止。他钳紧了拳头再度发问。“你拒绝他了？”

　　“我告诉他……已经有别人要我……要我嫁给他了。”

　　他拳头裹着浸红的手绢，钻心的疼。无论如何他还是使自己听起来如往常那般的讥诮而没血没泪。“哎呀哎呀，Granger小姐。这一晚你到底收到了多少人的求婚？”

　　“只有一个……而且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我恐怕，我没……我回家晚了，没来得及听到那一个。”

　　又是往门道飞快的一瞥，她垂着脸，紧紧把斗篷抱在胸前。她双颊粉润，藏在魔法美发膏打理好的卷发里半遮半露。领悟完毕。结果偷走了他的呼吸。唯有手指蜷紧、泛白指节按压住手绢、给伤口带来的疼痛才使他实实在在的感觉，这就是现实。

　　绝非迷梦。并非幻觉，不是魔药烟雾诱发的疯狂。这一刻是真实的。

　　“Granger小姐……Hermione……”他吐出她的名字，声音不过才比呼吸深重，但却稳准如命令一般使她扬起了头与他视线相接。Severus迈开双腿，抛弃那张孤零零台子所提供的庇护所，他逐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每一步都注满了回忆与坚定。她与他肩并肩工作，她与他争论，她与他探讨月刊、喜爱的书籍、和魔药有关的或者纯粹为了消遣娱乐……

　　他在她身前驻足，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几乎触上她的下颌她的颊。几乎，但是仍未。除了那次她睡着后偷来的触摸，他没有这个权利来碰她。还没有。

　　“Hermione……请你嫁给我好吗？”

　　他原本并未打算用“请”。“请”，使提问近乎恳求、坦白着需要她的脆弱。

　　她脸颊蹭过他手指。惊诧中他感觉肺中空气仿佛凝固浇注。她阖了眼，侧过头，脸贴上他掌心，出于自己的意愿磨蹭着他。他被绝望的恐惧与炫目的期盼缠绕捆缚、无法呼吸，但他仍旧轻柔抚摸过她的颊以为回应。那双棕色明眸打开来，迎上他黑如暗夜的眼，最为细小的一抹笑意爬上她诱人嘴唇。只用一个字，她便给予他自由、赦免……以及幸福。

　　“愿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