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唯雅玲

82、自投罗网

　　朝露凝结，飞鸟鸣曲，提醒世人晨曦将至。一望无尽的翠绿映在他明亮的瞳孔中，在竹林里徘徊了半个时辰，唐修贤仿佛原地打转，无论如何走总会回到草舍。眼看太阳高升，他忽感无助，有种被困的错觉。又回到草舍前，唐修贤看到雪已醒来，站在门口冲他微笑，叫唤道：“殿下，早膳已备好，可以享用了。”
　　唐修贤默然回去，和雪对坐，欲言又止，终是把话和食物一起咽下肚子。饭后，唐修贤凝望走不出去的竹林，陷入冥想，却不合如何同雪说明。唐修贤彻夜未眠，细想大皇兄的话，明白箇中利害，为了二皇兄，他必须回去。雪已非宫人，自然不能随自己一齐回宫，与其当面道别，唐修贤宁可选择不辞而别。
　　雪与唐修贤并肩而立，望向自己精心设计的迷阵，问：“殿下莫不是想着不辞而别，掉下我一人回宫吧。”
　　心思被雪看透，唐修贤不再辩说：“皇宫人心难测，你不必随我一同回到那无底深渊。”
　　雪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野，令他眼里只容得下自己，道：“殿下，我说过要永生相随，此话绝非信口雌黄。若殿下不答应我同行，那只能请殿下饶恕我将殿下留在此地。”
　　“你！”唐修贤蹙眉悻然问道：“你难得离宫，过上平凡的日子，为何要与我一起去过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殿下可知与你分离后，我在宫外是如何度日？”雪握住唐修贤的双臂，倾诉道：“那时候我只能在宫外墙下打听殿下的消息，日日夜夜担心殿下安危，痛恨自己无法守在你身边。现在我们相认，我怎可能明知殿下又要回去过日日如履薄冰的日子，自己却在宫外偷安？”
　　唐修贤看着他那双凤眼透出坚如磐石的决心，再次确认：“我此次回去怕是九死一生，你当真要相随？”
　　雪坚定地点头，回道：“绝不后悔。”
　　“… …傻子……”唐修贤轻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死心塌地，宛如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一般。
　　看唐修贤笑了，雪紧绷的心弦才松下，试探道：“殿下这是答应了？”
　　唐修贤反手压下雪捉住自己的手，道：“能不答应吗？我若不答应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你困在这竹林里。”
　　雪一愣，解释道：“此阵主要是防止外人入侵，没想到殿下又想不辞而别，刚好用上。”唐修贤哭笑不得地摇头，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此阵法？”
　　雪别开目光，回道：“在冯将军府做书童时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
　　雪与唐修贤稍作整顿准备离开时，冯来晞刚好破阵进来。唐军轹天一亮即与殷府尹起程，出发前吩咐冯来晞来此处找唐修贤，传达计谋。唐军轹了解唐修贤，相信弟弟一定会为了二皇子回京。但是，与其让唐修贤随他一同回京，不如让陆相继续詨以为五皇子失踪，令陆相掉以轻心，等时机成熟，五皇子再现身力证二皇子清白。
　　现在陆相肯定发散人手到处找五皇子，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掩人耳目，偷偷溜进京城。
　　雪提议去找周洛晏，品青楼的真正老板。周洛晏向来喜欢结交奇人异士，府中供养不少食客各有所长，其中便有擅长易容之术的能人。周洛晏见到雪等，听明白他们的来意也没细问何解何故，立即唤人先后帮雪和唐修贤易容。
　　雪只是简单易妆，改动不大，唐修贤的功夫比较繁复，需时较长。等待的空闲，冯来晞在偌大的周府里乱逛，瞥见一熟识的身影，二话不说地将之擒住。
　　“雁秋，你为何会在此？”冯来晞反手扣住他的手，问。雁秋提脚后踢，一瞬拉开两人距离，后问：“你怎么在这？”
　　冯来晞扫扫被踢的衣摆，回道：“雪……”想想雁秋也不晓得谁是雪，改口道：“我带五皇子和朋友来找周公子，请他的食客帮忙易容。你呢？”雁秋掏出刚刚从厨房顺来的馒头，道：“我来吃东西，吃完就走。”
　　冯来晞歪头：“你是周公子的食客？”莫非周洛晏与傅月楼有关？
　　“不是。”雁秋咬了口馒头，吃得正香，有人手执肉刀追了出来，指住雁秋大叫道：“来人呀，捉小偷！”
　　雁秋朝冯来晞耸了耸肩，将馒头扔他手里，闪身拐弯逃离。
　　冯来晞一脸无辜地看住家丁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急忙松开拿馒头的手，辩解道：“大哥，不是我，误会，是误会。”
　　馒头滚到家丁脚边，家丁肉刀直指冯来晞的脸，咆哮道：“人赃俱获，还想抵赖！”冯来晞哭笑不得地看躲到屋脊上跷住二郎脚的雁秋，心想自己怎么如此倒霉，不仅碰到雁秋偷吃还被人误会。不过更让他在意的反而是雁秋不穿红衣改成一袭乌黑的劲衣。
　　毕竟有求于人，冯来晞不便动武，任由家丁压他去见周洛晏。直到冯来晞身影远去，躲在暗处的雪站在屋帘下方问上方的雁秋：“若我不让人演这一出戏，恐怕洛晏和你的关系便要败露。”
　　雁秋跃下，努了努嘴不服道：“我怎知你会带他来。”
　　“回京路上，有他多一个照应。你便继续装作受大皇子之命，和我们同行吧。”雪吩咐道。
　　“知道啦。”雁秋拉扯着一身不合喜好的衣裳，嘟嚷：“我不是按你意思换过衣服了嘛。”
　　雪上下打量他一番，问：“我让你问洛晏要的东西呢？”
　　雁秋拍拍胸口：“都在。”雪安心地点头，再之嘱咐道：“千万不能丢。”雁秋没好气应道：“知道了，啰嗦。”
　　耗费一个时辰，易容师终于完成他的巨作。雪和冯来晞都在门外等候，开门唐修贤走出来的刹那，他们都看呆了。
　　红唇皓齿，蛾眉青黛，头上绾着垂鬟分肖髻，身穿淡黄色的翠纹纱裙，玲珑浮突的身形，好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唐修贤尴尬地挡住脸，道：“你们别一直盯住我看。”
　　雪好不容易回神，忍俊不禁地赞扬道：“殿下真是天仙下凡。”
　　唐修贤端详雪稍作修饰的妆容，将他俊美的眉毛修成霸气的虎眉，又遮住他那颗点睛的泪痣，硬压下他令人一眼难忘的美貌。唐修贤颇为不满，问道：“为何仅我一人要男扮女装？”
　　冯来晞瞥了眼笑而不语的雪，解释道：“殿下，陆相一定火眼金睛留意与我一同回京之人，只能委屈殿下扮作女子隐藏身份。”唐修贤左右看着自己一身打扮，半信半疑：“我穿成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冯来晞和雪对看，冯来晞夸赞道：“殿下美貌尤胜女子，任谁也瞧不出殿下的男儿身。”
　　向来和颜悦色的唐修贤听了此话禁不住拉下脸：“这话听着不像褒扬。”冯来晞立即捂口，怕说多错多。
　　雪三人回到大厅，周洛晏已备上一桌好菜为他们饯行。
　　周洛晏捧起酒杯，向诸位请道：“冯将军、楼主，还有这位公小姐，时间紧迫，周某只来得及准备这顿薄酒，各位见谅。”
　　“周公子客气了。”冯来晞微笑敬道：“冯某在此谢过周公子顶力相助，他日周公子若有事，尽管开口，冯某定当歇尽所力相助。”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周洛晏放下酒杯，说道：“对了，品青楼我已雇人重新修葺，估计一个月后便能重新开张。”
　　雪笑道：“劳周老板费心了。楼中事务，周老板可与相语商议，一贯都是他在打理。”
　　周洛晏定眼看雪，问：“楼主是打算放手不顾吗？”雪忽视他话里有话的问题，转头问冯来晞：“马车都准备好了吗？”
　　冯来晞感觉两人关系不简单，却又道不出有何异样，回道：“我安排了一辆马车在门外，吃完饭即可出发。”
　　“很好。”雪满意地点点头，替一直沉默的唐修贤夹了菜，关切地道：“殿下，不，夫人多吃点，你看你，小脸蛋都瘦了。”
　　冯来晞险些把嘴里的饭喷出，虽然他们说好了两人假扮夫妻，可此地又没外人，这么快便演起来了？唐修贤抿嘴，恨不得把脸埋在饭碗里。
　　别过周洛晏，冯来晞驾住马车一路北行，刚出城门，车内一阵巨晃，冯来晞急煞住马车，拔刀转头仰望车顶，只见黑衣的雁秋坐在车顶上朝他笑了笑，问：“五皇子没和你一起出周府吗？”
　　听声的唐修贤探头看雁秋，喜道：“恩人！”雁秋打量女装的唐修贤，问：“你谁？”
　　笑意僵固在嘴角，唐修贤缩回马车内，冯来晞正坐驾车，答道：“你一直暗中保护的人。”
　　路途漫又长，唐修贤一行四人踏上回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