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唯雅玲

66、九龙相争

　　托住下巴眺望雨中的扬州城，心情与此时的阴天一样忧郁，殷敏琴叹息道：“连下了三天的雨，老天爷也该歇歇吧。”
　　清托腮帮子附和道：“就是。”
　　水壶冒住白烟，寒从壶中舀了一瓢水烫了烫茶具，下茶叶后再舀热水，洗去茶中涩味，三舀热水泡茶，从茶壶倒到茶杯中。他将茶杯递到殷敏琴前面，作势道：“殷小姐，请。”
　　殷敏琴冲他莞尔一笑：“谢谢寒公子。”闻过茶香，她小嚼一口，茶甘不涩，茶味馥郁，点点头：“好茶。”
　　寒回道：“现在正是采龙井茶叶最好的季节，所以泡出来的茶尤其为鲜醇甘爽。”
　　“公子好学问。”殷敏琴看住眼前温文尔雅的公子，不单长的好看，还满腹经纶，品行端正，看来家教极严。清也看得出神，他自家管教亦严，浙也是书香门第之后，但论谈吐得体，举止文雅，仍比不上寒九牛一毛。
　　殷敏琴慰问：“寒公子身体可好些？”她还惦记前天寒那张铁青的脸色，当然她断想不到事源是自己。
　　寒回道：“已无大碍，让小姐见笑了。”看她一身粉绿的绣罗裙，称道：“小姐今日衣服很衬你，显得小姐清秀大方、娇柔温顺。”
　　殷敏琴羞涩地低头看看自己，喜滋滋地道：“真的吗？”因为禁令，她弃了一贯爱穿的红衣，从箱底翻出这件青衣，一开始自己都看不习惯，没想到会得到称赞。
　　清亦赞道：“对，这样穿也好看，可爱。”
　　殷敏琴喜上眉梢，心底想着等雨稍小，到城南周府转转，让周洛晏也看看自己今天穿的新衣。
　　听见楼下喧闹时，三人一同投目，马冰琳和海儿正吵得面红耳赤。
　　清摇摇头，道：“又开始了。”殷敏琴笑了笑，似乎也习以为常。寒倾听，二人正在争论谁较年长。
　　海儿睨视比自己矮一头的马冰琳道：“不许叫我小海，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
　　马冰琳插腰，抬起下巴，努力掂住脚尖，道：“凭什么！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声姐姐才对。”
　　海儿按住她的双肩，硬把她压下去，低头道：“就凭你比我矮。”
　　马冰琳怒目圆睁，怒道：“你强辞夺理！”
　　海儿挑挑眉，哼了声：“你无理取闹。”
　　寒回头看同样在看热闹的二人，问：“那到底谁比较大？”
　　清耸耸肩，道:“琳儿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到湘的家中当丫环，湘并不知晓她生辰八字，而海儿，他是被一老乞丐捡到养大，后来碰到淮，两人一同从京城来到扬州，这两个小屁孩从见面便一直在吵谁比较大的问题。我记得海儿来扬州时身高和琳儿差不多，现在倒比琳儿高出一个头来。”
　　殷敏琴接道:“毕竟海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寒问:“海儿不去寻其父母吗？”清摆摆手:“他心里认定是父母抛弃自己，压根儿没想什么父母亲人的。若有心寻亲，怎么还会离开京城？再说，京城那么大，谈何容易。”
　　殷敏琴深思，红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久久方道:“其实要找也不难。”寒与清一同看她，她继续道:“我堂姐远嫁京城，也许她能帮上忙，但我需要他一幅画像。”
　　清拍拍胸口:“那还不简单，让淮画一幅即可。”寒心头暗颤，好奇问道:“敢问殷小姐堂姐是京城哪家夫人？”
　　殷敏琴无害地答道:“陆相二夫人正是我堂姐。”简言，寒头皮发麻，没料到天下之下，从京城来，与京城有关联的人为何如此多？本来在此遇到冯少将军已是意外，怎知殷敏琴竟与陆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难怪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
　　楼上聊天，楼下也是“聊”得热火朝天，眼看两人快要开打，湘立即上前拦道:“你们两个，闹够没？ ”海儿向来敬佩湘，气炎全消，闭上嘴，琳儿则委屈巴巴地努嘴，拉住湘的衣角，嘀嘀咕咕:“明明是他老欺负我。”湘捏了捏她稚嫩的小脸蛋，悻道:“你呀，怎么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嚷嚷个不停。”又转向海儿，训道:“你若要她认你哥哥，就该有个哥哥的样子，多谦让她一下，老跟她吵，好玩吗？”
　　两个孩子被斥得头都要埋地上，一旁吃瓜的酒庄何夫人开导:“湘，别动气，他们还小。来，坐下来陪我们聊聊。”说着扬扬手让两人赶紧溜。
　　湘无奈地摇摇头，捧住茶杯向各位客人道歉:“扰了各位夫人雅致，让在抱歉。”
　　绣坊庄夫人慈祥地笑笑:“那有的事，看他们拌拌嘴，朝气蓬勃的模样，我们也开心。”其他夫人也附合应道。拉住湘坐下，庄夫人道:“琳儿如此可爱伶俐，我实在太喜欢她了。不如过继到我们家，我们一定好好对待她。”
　　旁听的何夫人驳道:“庄夫人，你都提多少遍，还不心息？琳儿需要一门好亲事，而不是父母。你要有心，便应替她寻一好夫家。”
　　庄夫人“哼”了声，辨道:“亲事自然要门当户对，她现在留在品青楼，怎能找到良人？我现在是先给她一个后台，让她将来嫁人也不会被夫家指指点点。”
　　何夫人怒瞪:“你若真喜欢她，爱惜她，怎么不直接让你儿子娶她？还不是心底对她身世有所抵触。可惜我儿子还小，不然我一定让儿子娶她过门。”
　　湘埋头喝茶，方才好不意思叫停琳儿和海儿，现在夹在两位夫人之间，听她们口舌之战，真难堪。宽广的衣袖挡在两位夫人面前，雪身穿一袭天蓝色的长袍，青藤从衣襬直攀至衣襟，仙风道骨，一眼夺目，两位夫人顿时失去言语。
　　雪为两人倒茶，笑靥遂开道:“请二位夫人对令妹的厚爱，但她还小，我也舍不得她，还请两位让她多陪陪我这位义兄。”庄夫人和何夫人对看，唯唯诺诺地点头。雪侧目，朝湘说道:“我有些账目想让你看看。”湘霍地起身，向夫人作揖，道:“二位慢用，我先失陪了。” 说着，和雪双双走去。
　　湘反思着两位夫人的话，望着仍在后院打闹的少男少女，与身侧的雪论道：“其实夫人所言不无道理。琳儿快到及笄年华，继续与我们这群男子一同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既与她舅舅相识，不如早些与她舅舅讨论讨论接她回去，尽早为她寻一良人。”雪盯住院中二人，只见马冰琳错手打翻碗盘，正要徒手去捡。
　　海儿一手递住她的手，嘴里骂她笨手笨脚，却不让她动手去收拾，反替她解决。眼前的画面是如此和谐、温馨，令雪看得眼红，久久道：“若不能确保她的幸福，那我宁愿她永远留在楼中当一个被人宠溺的少女。”湘随之望向马冰琳，马冰琳与他一同长大，他何尝不是将她当亲妹妹看待，否则甚会在家道中落，自身难保之时还带她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