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唯雅玲

22、重生 (下)

　　宇寒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数名太监跑了进来，二话不说把他们“救”了上来。

　　后到的秋联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宇寒瘫坐在地上，脸色一沉，巴掌“啪”一声扇到宏轩脸上，骂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让所有人咋舌。宏轩望向温柔慈善，不曾露过怒颜的母后，无比惊诧。

　　宇寒起身挡在宏轩身前，急解释道:“是我求他带我来这里的，梁姨不要怪他。”宏轩瞧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宇寒，本来弱不禁风的身躯此时却尤如一面坚硬的墙壁，意外地令人觉得可靠。

　　秋联心痛地抚住宇寒冰冻的脸蛋，可怜双唇都冻得发紫，又看看宏轩左脸上的红印，不禁懊悔自己方才情急之举，吩咐道:“快传太医到撷华殿。准备炭炉和两套干净的衣服。”

　　牵住宇寒的小手，秋联与他并肩而行，而宏轩却紧随在后，旁人乍看，难免会误以为宇寒才是她的亲儿。而宏轩此时亦生了疑窦，最后一次被母后牵手该是五岁时。别人的母妃总是溺爱自家孩子，人前赞扬不绝，人后照顾细微，但作为一国之母的母后，虽然不会呵斥他们的不是，对他们十分慈爱，却不曾在人前表扬他们，反而很小就要他们学会自立，所以他们自小就搬离母后寝室。母后对其他皇子就如待他们一般，就少了几分严厉，但待眼前的孩子，那份溢流而出的关爱远胜任何人。到底，他是何来历，何以母后如此珍爱他？

　　外殿，听完宏轩述说方才的事，秋联知道自己错了，她万万没想到小雪子对宇寒是此般重要，竟要为他轻生。

　　秋联凝望低头的皇儿，一年没见，十五岁的他高了许多，身体健硕，样子越发像其父皇般俊朗。
　　她把手伸向宏轩的脸，却被回避了。

　　“在生母后的气？”她问，宏轩缄默，秋联收回手，伤心地看着更是生分的儿子，悔恨自己是个失职的母亲。她是极负盛名的一代皇后，调和六宫，辅助皇上，从未有半点差错。后宫服她，皇上敬她，可做为一个母亲，为了教导皇儿立于宫中，他日成为一代明君，她从不溺爱他们，反而疏远他们，让他们早日独立，也因此，儿子敬她，远她。

　　宏轩犟劲地瞥着她，一口闷气翳在心底。秋联长吁了一口气，解释道:“宇寒他自幼与其母相依为命，岂料一场竟外尝到丧母之痛。不久前又失去了多年相伴的朋友，想必心里悲哀至极。母后就怕他有轻生之念才让宫人看守，那料一回首人就看掉了。现在你可知为何母后会打你？”

　　宏轩埋首，认错道:“皇儿知错，皇儿不该擅私带走他，若生了万一，孩儿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秋联安慰地抚着懂事的儿子，莞尔道:“母后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拉住寒儿，他现在或已与他娘亲在黄泉相见了。”

　　“你和你皇兄一切可好？”她关怀道。宏轩点了点头，他们早非黏人的孩子，皇兄尤其自立。在宫里左右总有人伴着，皇弟皇妹一群，虽偶尔会惦记母后，却从未感到寂寞或他们已习惯了没有母后于身侧生活，所以一年前得知母后要离宫，他们未吵没未闹，仅静静地在宫门目送她离去。这次回来，他对母后带回的孩子更有兴趣，故得知母后回宫，第一件事并非向她请安，而是来到撷华殿。

　　“你是怎么和寒儿认识的？”宇寒一向怕生，怎会请求初见的宏轩帮忙。

　　宏轩心想三年前私自偷入长生宫是不能说的，便隐瞒道:“皇儿一年前曾在读经堂见过他。”

　　秋联晃然大悟，是有那么一回事。

　　“你还知道什么？”

　　宏轩摇摇头，道:“当时看他一身蓝衣，直以为他是太监。”，忆起他穿着华衣在长生宫中一掠而过，俨然把长生宫当自己家，宏轩知道宇寒绝非太监。唯恐母后追究起他私入长生宫的事，只好编道。说来，那个与他姣好的真太监小雪子怎么不和他在一起。

　　秋联暗松了口气，心里打着算盘。

　　“寒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能像哥哥一般照料他吗？”环看宫中，大皇儿军轹仅专武术，与人不够圆滑，其他皇子性子骄横，恃强凌弱，唯有一向待人温厚的宏轩才能好生看顾宇寒吧。念起宇寒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宏轩黔首答应，秋联满意地拍拍他的肩，似乎把自已肩负的重责带到他身上。

　　翌日，金銮殿上传来一道震惊四方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唐氏宇寒，今封皇五子，已逝生母封华妃，赐撷华殿，由梁后抚养。

　　圣旨一出，朝臣议论，无不质疑这位五皇子的血统，民间更以此为茶饭之乐。十年前，北奴来犯，贞兴帝亲自出征，难道是那时遇到相好，一时留情？尽管男子三妻四妾天公地道，可令世人唾弃的是贞兴帝竟利用梁后的贤德，让她照顾这位来历不明的庶子，实在委屈了她。

　　殊不知实情并非如此。

　　风尘仆仆归来的秋联一回宫便见硕熹在寝宫候着自己，他静谧地坐在椅上，瞅住深爱的皇后，朝思暮想的她终于回来了。硕熹从不喜怒形色，即使此时有千言万语惦念的情话，心里因重见而汹涌澎湃，他也只是沉寂地坐着。秋联亦无言地凝视他，心头五味交杂，她深知硕熹对她的爱，她是唯一一个能从他眼眸中看出分差的人。然而今日，她却要利用这一份至死不渝的爱。

　　“……罪妾不也仅要留他，”秋联双膝跪地，拜道:“罪妾恳请皇上赐宇寒皇子之名。”

　　硕熹眉头一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秋联抬头看他，眼里没有丝毫动摇，回道:“知道。罪妾知道此请求荒诞至极。宇寒虽非皇上亲儿，但拥有皇家血脉不假。留在宫中若无名无份，便是罪妾想留也留不住，封他为皇子是唯一的办法，求皇上恩准。”

　　硕熹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睨望再而叩首的她，全然无法理解她的心思，究竟为何要为了“他”做到如斯地步。熟视她羸弱的身子，他咽下了要破口大骂的怒气，手不自觉地伸出欲扶她起身，但终究还是忍下了。

　　硕熹一言不发地离去，秋联依旧跪着，直至大门再次闭上。

　　游走在御花园中，他思量着。

　　他是一朝之君，臣子万千，谁敢忤逆，叱咤四方的战名震慑边塞，威武无比。不过，世间只有两人，他无法对之说一声不，一个是他父皇，另一个就是她。结果，他为她下了意旨，封宇寒为皇五子，并硬生封了一位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