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来生（GL）》尾行的竹子

11、忘尘之水

　　次日虚执来送东西时，又絮絮叨叨地与她说了一些太一宗的规矩。
　　原来每个通过试炼的凡人入太一宗前，都要饮下“忘尘水”，忘却前尘往事，恢复心性的纯洁，而后开始正式的修仙。
　　无怪那位与她一道入门的仁兄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也就是她身份特殊，才能越过“忘尘水”这道程序，直接入门吧。
　　“难道历来太一宗弟子中就没有例外的么？”允逸对这种抹杀旁人记忆的做法十分反感：“上山来求仙的人，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可是忘却了前尘往事，很多珍视的东西就不在了，这岂不是很残忍？”
　　“太一宗并未逼人入派，这些修仙者既执意要踏入仙门，获得永恒的生命，就必然要付出一些什么，比如过去，比如回忆。”虚执摇头道：“带他们来此之前，我们回将‘忘尘水’的作用告知他们，他们完全可以自行决定去留——如果他们在凡间还有舍不下的东西的话，自然会离开。”
　　“我明白了……”允逸点了点头：“这倒公平。”如此，便是他们咎由自取了。只是她不能理解，记忆于人而言，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记忆。若是记忆被消弭，那么与这个人死了又有何异？
　　“其实喝下‘忘尘水’，也未必能将从前的所有事情都忘掉。我记得有一位师兄，入太一宗后，每天晚上，都会到天玑台上看月亮，旁人问他，他又不说，想是心中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之前你见过的狄曲师伯祖，上山前大概是个厨子，因此入门后仍放不下这门手艺，最后便在宗内职司膳食。还有一位竹师叔祖……”说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继续道：“总之，他们心中都有着放不下的执念，因此会对前尘的一些事物特别执着。”
　　话已至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虚执让她换上太一宗弟子的道袍，随她去见狄曲。
　　换衣服时，虚执也略略介绍了太一宗弟子的辈分。太一宗自宗主那辈开始，分别是道、胤、虚、清、元、守六辈，太一宗大多数弟子都以道号为称呼，只有部分人是例外。太一宗的道袍以白色为主，领口袖口缀以不同颜色的七星纹样，作为各辈分的区别。虚字辈是红色，因此虚执的袖口有红色的纹样。
　　而允逸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还不能划入太一宗的辈分之中，只能穿着全白没有纹样的道袍。
　　“新入门的弟子不是最小一辈的么？”在路上，允逸问道。
　　“非也，新弟子入门后，会先在宗内住一段日子，然后由看中他们资质的弟子收去做弟子。根骨好的弟子甚至一入门就辈分甚高……比如我师傅胤宕。”
　　“……很奇怪的名字。”
　　虚执抿嘴一笑：“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师傅似乎对这个名字满意得紧，成日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宕者，无拘无束也。”
　　允逸笑道：“这听起来不像仙人，倒像个迂腐书生。”
　　虚执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到了狄曲所在的院落，她高声道：“师伯祖，弟子带着允逸来了。”
　　狄曲仍是如那日一般，应声走了出来，看到允逸，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人留下，你走罢。”
　　虚执笑嘻嘻地道：“师伯祖就这样不耐烦见弟子么？”
　　狄曲瞪她一眼：“我方做了点心，自己拣喜欢的取了去罢。”
　　“那就多谢师伯祖了。”虚执轻快地应了一声，拍拍允逸的肩膀，便走了进去。
　　“你的事，陆离那丫头都告诉我了。”狄曲看着允逸：“你暂时便留在我这里帮忙罢，莫要在宗内随意走动。”
　　允逸不置可否，反问道：“前辈对此事怎么看？您曾说我不会是他，现在，您还坚持自己的看法么？”
　　“你不是他，”狄曲淡淡地道：“他眼睛里的东西，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云淡风清。而你，却是个很纯粹的人……没有野心。”
　　狄曲没有改变他的看法，可允逸的心却已开始动摇了。
　　她可以一直否认自己与陆吾的关系，可是见到离朱时，她心中的那些奇怪感觉又是因为什么呢？那种……被称之为怦然心动的感觉。如果她是陆吾的转世，会有这种感觉就不奇怪了。可她认为自己不是，却对着一个女人乱了心跳，这当真是天下最荒谬的事。
　　“狄曲师伯，允逸在不在你这里……啊，允逸！”陆离看到允逸很是开心，打量允逸几眼，眼中满是赞许之色：“想不到这身衣服还蛮适合你的呢。”
　　允逸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每当陆离用看着父亲的目光打量她时，她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近来宗里有事，娘会频繁出现在天枢宫一带，你可千万别没事往那里跑，小心撞个正着。”她顿了一顿后，弯着眼睛笑道：“还有，晚上到天权塔顶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说着不待她回答，又风风火火地去了。
　　“这个丫头……”狄曲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陆离总是这样的么？”
　　“这小丫头可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娘亲是宗主，没有什么时间照看她。她爹不在的时候，她便时时到我这里来玩耍打发时间。有个宗主娘撑腰，她自是无法无天，谁也不敢得罪她的。”
　　“可我倒觉得她性子率真，十分可爱。”想到什么便立即要做成，让人拿她没辙。
　　狄曲瞥了她一眼，道：“你喜欢她倒也是件好事。她最崇敬之人便是她的父亲，你就算不是陆吾转世，多陪陪陆离总是不会错的。”
　　允逸想到方才的约会，眼中不由带了些笑意：“我明白的。”
　　“师伯祖，哪种点心好吃？”屋内传来虚执的大呼小叫。
　　狄曲摇了摇头，向允逸摇了摇头，便进了屋子，屋内隐约传来他责怪的声音。
　　允逸头一回觉得，这太一宗里倒真有些有趣的人，比如陆离，比如虚执，比如狄曲，比如……离朱。

作者有话说

　　其实恋父也不错呐（湿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