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尼金斯基》青镜晓颜

83、鲜花二重唱

　　庄司理纱在得知杨茉再次受伤的第一时间就从日本打来电话，从去年5月受伤到现在杨茉真的太倒霉了，总在受伤，而且总有赛场外的事情打扰，她很担心杨茉是不是能坚持下去。因为杨茉现在已经是奥运会冠军、世锦赛冠军、四大洲冠军，就差一个大奖赛冠军了，现在退役也算急流勇退见好就收，比如当年的利平斯基。
　　杨茉告诉她：“你放心，平昌的时候你一定会看到我的！我们不是还要较量阿克赛尔三周谁质量高吗？”
　　那头庄司理纱笑如银铃：“那我就放心了！告诉你，我这个赛季的短节目也是探戈舞曲，皮亚佐拉的自由探戈。”
　　庄司是要像村上佳菜子、周婷甚至金妍儿那样的表演风格靠拢吗？杨茉思忖道：这也是应该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面临转型的问题，毕竟不可能永远十六岁。
　　两人又聊了几句，庄司今年大奖赛也是比中国、日本两站，正好两人可以互为东道主：庄司请杨茉吃日本的怀石料理，杨茉就负责中国站之后的满汉全席，说到各自国家的代表美食，两个人都口水直流，充满向往。
　　说的正起劲的时候，李淇进来了，听到杨茉这样英语加两句不太熟练日语地混搭，就猜着是跟庄司理纱通电话。等杨茉打完了一问果然如此，不过听杨茉转述庄司理纱说她这个赛季也是探戈舞曲，他略沉默了一会，道：“庄司也是中国站和日本站，跟你倒是心有灵犀。”
　　杨茉觉得他的话里另有玄机，虽然庄司理纱比她大两岁，但两人是同一年升入成年组，又是各自国家青年军里的领头羊，所以经常被花滑迷们拿出来比较。只是后来杨茉的进步更加耀眼，早早地与浅田真央、金妍儿、图科塔谢娃、长洲未来、弗拉特、齐丝妮这些顶尖选手同场竞技并胜多败少，而相比之下庄司就黯淡多了。但她的优点在于踏实，虽然进步得不如杨茉那般迅速，但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五种三周齐全，3-3连跳种类、难度已经踏入一线女单行列，还有储备难度3A。
　　杨茉与庄司理纱的较量，其实有点类似龟兔赛跑，现在杨茉这只兔子速度慢了下来，庄司理纱的机会就来了。
　　杨茉，庄司理纱都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友情，赛场上光明正大地竞争，赛场下就不能开开心心地一起玩吗？为什么非要刻意地把纯真的友谊掺杂进功利的毒汁？
　　李淇不理解杨茉理想主义，杨茉同样不理解李淇的现实主义。在李淇看来，杨茉的生父生母，王旭的生母，这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无法避免人性中的自私，何况是之前素不相识的两个人。
　　他之所以能三言两语就打发走刘泰成与黄婉玲，靠的也是挑起人心中最阴暗的猜忌。
　　“茉莉是我的妹妹，在我家长大，除了您和黄女士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跟刘家其他人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您的事业，恐怕还是要靠刘姓人来接手。您想要补偿茉莉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您也要为茉莉考虑，您这样重视她，其他刘姓人会怎么想？”
　　李淇看的很明白，黄婉玲只是刘泰成豢养的一只小宠物而已，是用来对付这些年已经有些不大听话的刘太太苏晓薇的出头鸟：刘明轩是刘泰成的独子，年纪还小；刘咏华姊妹是他刘泰成的亲骨肉，无论输赢丢的都是刘家的脸面，何况咏华姊妹的母亲、舅舅——他前妻以及前妻的娘家也不会坐视咏华姊妹受欺负的。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黄婉玲这个小女人了，外人看来不过是被扶正的二奶与未扶正的三奶的斗法，谁也不是好东西。无论输赢，咏华姊妹的舅家和婆家都乐见其成。
　　所以李淇提醒刘泰成：杨茉虽然重要，但对男人而言，最根本的还是儿子。杨茉就不姓刘，当然管不到也不愿意掺和进刘家的事情，刘咏华三姊妹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都基本淡出了刘泰成公司，只是手头还有些股份每年得些分红而已。将来他的江山，仍旧要靠刘明轩来打拼。不管刘泰成怎么苦心制衡独子那个野心勃勃的生母苏晓薇，一旦刘明轩长大后唯母命是从，那么他现在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了。
　　这个时候，李淇又趁热打铁道：“我觉得您现在对茉莉的关心稍稍过了些，何况茉莉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能为自己负责了，您和我都只提些建议，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她自己吧！她总要长大，我们不可能为她保驾护航一辈子。”
　　刘泰成立刻想到儿子刘明轩那样唯唯诺诺的软性子，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因小失大了：苏晓薇这女人吃定自己只得明轩这个儿子，打算当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吗？
　　所以，不管黄婉玲如何软磨硬缠，得到李淇“一定给杨茉找北京重点大学”的保证后，刘泰成立刻回了香港。刘泰成一走，黄婉玲也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也离开了：继续留在这里看李、方两家人的白眼吗？
　　据香港八卦小报报道，刘泰成返港后，刘家便是一阵鸡犬不宁。苏晓薇不满刘泰成突然杀出打乱了她的计划，刘泰成不满苏晓薇给儿子挑的学校、专业，两口子在家里大打出手，吓得刘明轩报了警。
　　看着大标题“刘家昨夜家宅不宁”的大标题，李淇唇边绽出冷笑。接下来黄婉玲的清闲日子也该结束了吧？说起来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没有她这么多事，杨茉和刘明轩上个大学怎么会一波三折？
　　7月底的时候，周婷也趁着集训放假的时候跑哈尔滨到医院探望了杨茉。知道她受伤的始末后，一向心直口快的她直接就问了：“他到底是你亲爸还是后爸？打这么重？我爸小时候也打过我，但是都捡屁股上肉多的地方打——打得很痛但是不会打伤。”
　　她揉揉自己的脸，都为杨茉觉得痛：“女孩子的脸最要紧了，怎么可以打这里。”
　　杨茉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他们觉得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就得受他们的摆布。”但是无论黄婉玲还是刘泰成就没有想过，要杨茉像听李为国、王旭、李淇的话那样听他们的话，首先他们做到像这三个人那样疼爱杨茉了吗？
　　周婷不屑地撇嘴：“我爸妈都不会这么打我！真过分！哦，你恢复得怎么样？大奖赛还有一个月了，没问题吧？”
　　中国花样滑冰女单项目本赛季是难得的人才济济，除了杨茉、周婷两位一线选手稳获两站比赛资格之外，今年肖冰清因为上赛季比赛积分排进了世界前24名，刚升入成年组的谢瑜因为获得前一年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赛第三名，可以参加大奖赛其中一站比赛的资格。加上中国站比赛东道主的三张外卡，满打满算可以有七名选手参加大奖赛，这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
　　当然，因为只能参加一站比赛，肖冰清、姚晶晶、谢瑜等人是肯定不能进入最后的总决赛的，中国队要想拿总决赛的牌子，还是得依靠杨、周这两位一线选手。但是杨茉赛季还没开始就伤病不断，周婷身上的压力陡增。而且现在日本、俄罗斯、美国女单一线都有3A在手，她技术上并无优势，加上性格关系，不太容易专注于比赛，因此觉得分外心浮气躁，更加希望杨茉早早恢复，分担一点压力。
　　听到杨茉很肯定地回答，周婷如释重负。
　　“茉莉，我现在真的有些理解金妍儿了。”
　　“嗯？”杨茉觉得周婷今天是怎么了，她不是最讨厌韩国以及韩国的选手吗？
　　“从去年你出车祸开始，大家都像要求你一样要求我……可是我真的没有那样的跳跃天赋，阿克赛尔三周不是说练就能练出来的，更不要说四周了。再说，你也知道我这人——”说到这里周婷自嘲地笑了，“我爸说我跟个蚱蜢虫儿似地，东跳跳，西跳跳，那儿都钻不下去更呆不长，花样滑冰能坚持到现在，起码有一大半是史教练的功劳，没有她一直逼着，我大概早就放弃了。哪像你，一门心思只走这条路，所以我的成绩不如你，那是应该的。”
　　这是周婷第一次诚心诚意地承认自己不如杨茉，无论是天赋还是态度上。
　　“但是走到这个份上，有些时候不是我想退出就能退出的了，就算坚持不下去也得坚持……金妍儿大概也是这样才坚持到索契，现在又复出的吧？人生就是那么多的不得已。”
　　周婷唏嘘良久，忽然小声道：“茉莉，我……我，我打算今年冬奥会跟世锦赛之后就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