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尼金斯基》青镜晓颜

148、白首相知犹按剑（十）

　　杨茉、李淇离开香港的时候，刘泰成没来送行，他工作很忙，这些日子为这个女儿跑前跑后，可以说问心无愧了。但忐忑不安的黄婉玲却一定要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女背着她到底谈了什么，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一路上转弯抹角地问杨茉跟宋君趥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管杨茉愿不愿意告诉她。
　　直到上了飞机，两人的耳朵才清净。李淇问杨茉：“跟你父亲交底就可以了吗？”
　　杨茉回答：“没问题，我爸虽然固执些，但出发点还是希望我幸福。他看中的首先是宋君趥本人，其次才是他的家庭；而我妈先看中的却是宋家——他是宋家的少爷。”
　　李淇点点头，这就是他们不特别讨厌刘泰成却都嫌恶黄婉玲的缘故。
　　两人又小声讨论了几句接下来的大奖赛中国站比赛，李淇打算这赛季结束后便正式离开国家队，为移民做准备，相关的技术问题、以及将来的生计，都必须考虑了。
　　而这一次的中国站比赛，相当于川岛由纪、戴笑嫣为首的年轻一代的成名之战，她们才是后年冬奥会的主角，而庄司理纱、杨茉、图科塔谢娃等人虽然光环犹在，职业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到时候能不能参加都不好说。
　　“队里希望你坚持到下次奥运会之后再退役……”李淇的叹息里有心疼，有内疚——他没能帮上忙。如果再参加一届冬奥会，那么杨茉就成了极其罕见的参加四届奥运会的选手，打破了安藤美姬、金妍儿保持的，参加三届冬奥会的记录（安藤美姬目前只参加过两届，金妍儿一届）。之前中国只有王义夫这个六朝元老。但杨茉的罕见程度更有过之，因为花样滑冰选手的运动生涯很短，即使是冰上沙皇普鲁申科，也只参加过四届（加上索契冬奥会），而男选手的运动生涯一般是长于女选手的。
　　杨茉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当初许廷意师姐不也是为我们护航了最后一段吗？现在也轮到我了。”以她的状态，还能参加比赛已经很不简单了。很多人认为上次冬奥会，甚至平昌冬奥会之后，杨茉应该见好就收，立时退役或者转为职业选手。但中国队后继乏人，如果杨茉退役，可能无法保证每赛季的参赛名额，特别是去年周婷退役之后，后面的谢瑜等人一旦表现失常，可能连一个名额都挣不来，而且参加落选赛也未必能通过。
　　管理中心希望杨茉能够保住中国花样滑冰女队参加下次冬奥会的名额。这样的任务并不轻松，保持自己的竞技状态是一回事，对杨茉而言，她以前的成绩太过耀眼，很多赛场外的压力纷至沓来，就连第三次冬奥会的季军，国内都有人不满意，或者指责杨茉懈怠，或者认为她不肯把机会让给年轻选手。
　　“尽心即可。”杨茉笑道：“廷意姐姐对我这么说的。”
　　当时因为周婷意外受伤，肖冰清尚在恢复期；杨茉年龄不够，姚晶晶与国家队有龃龉，许廷意不得已又参加了一届世锦赛才退役，成绩很差，那时候全国上下正沉浸在冬奥会杨茉击败俄、美、韩、日四国选手的神话中，陡然遭到这一记棒喝，立刻就传出了好些难听的话。
　　看着她的发自内心，自信笑容，李淇忽然觉得放心了，这样的杨茉，才算真正长大成人了。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杨茉握着他手的手背上。接下来的人生路，应该是两个人共担风雨，一起走过。
　　第二年年底，是杨茉最难过的一个年关。宋君趥闪婚，新娘不是她。黄婉玲认定婚事告吹全因苏晓薇背后捣鬼，赵尚恒事件就是证据，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泼了苏晓薇一身红酒，苏晓薇毫不示弱当即还以掌掴，两个上流“贵妇”、“名媛”毫无形象地扭打成一团，拉都拉不开……
　　而狗仔队以及在场的诸位闷得发闲的三姑六婆仿佛失业的人找到活干，一连几个星期，报刊、电视、论坛、微博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八卦，刘家子女以及杨茉、孙美仪都身不由己地被卷了进去。
　　首先是身为媳妇的孙美仪上阵，话里藏刀地讽刺黄婉玲果然是见不得人的小三，没内涵更没教养，那里有资格与正牌刘太太同席？
　　孙美仪蹦跶得这么卖力是有原因的，前年她为了洗清丈夫刘明轩召当红牛郎的丑闻出卖了苏晓薇，这次存心与婆婆缓和关系。但用力过猛的结果是有意无意将咏华三姊妹以及杨茉也捎带上了。刘咏诗还罢，圈内贵妇名媛多把她比作《红楼梦》里的二丫头迎春，木讷沉默有如隐形人，刘咏华、刘咏颐都是绝不肯吃亏的性子，特别是刘咏华，多的是新闻界的朋友，立刻与孙美仪扛上了：你也不过飞上枝头的麻雀而已，得意个什么？就是你婆婆苏晓薇，与黄婉玲是一丘之貉，都是小三，谁又比谁高贵些？
　　刘咏华确实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怕与继母苏晓薇撕破脸，她的父亲刘泰成已经暗地里着手准备与苏晓薇这位结婚二十多年的第二任妻子离婚了，苏晓薇这几年手伸得太长，刘明轩又太听母亲的话，刘泰成决意将苏晓薇的势力彻底逐出他的企业——他的事业要交给儿子，而非儿子的母亲。
　　为了配合父亲，制造舆论压力，让苏晓薇接受离婚条件，刘咏华找上到杨茉：苏晓薇处心积虑暗算过她，虽然没有得逞，但这两人肯定关系不会太好，加上这次的打架闹剧，杨茉为了母亲，出来为黄婉玲出一出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杨茉也不必亲自出面。先是某八卦杂志猛然“发现”。前些年花滑公主疑似男友与刘明轩召夜店牛郎是同一人，继而梳理出脉络：刘明轩召牛郎原来另有内幕，给妹妹介绍此等男友居心叵测，何其歹毒，苏晓薇也脱不了干系，谁不知刘明轩最听她的话了。
　　接下来就是花滑国家队出面义正言辞地辟谣，她也会在香港发表声明相应。总之，这件事一旦闹出了，苏氏母子怎么也得脱层皮。
　　她说这话的时候，杨茉正在做柔韧训练，双腿下大一字横劈叉，刘咏华看她的腿细且直，羡慕地说：“这么漂亮的腿型，当模特都够了。”
　　就是身高差了点，她心里道，只是不会明说。
　　杨茉深吸一口气，忍住身上的疼痛：没办法，柔韧性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的，小时候觉得这个动作没那么难，现在已经颇觉吃力了，而在冰上做柔韧动作更加困难，现在她的燕式步开度已经做不到原来那样接近180°，贝尔曼姿势因为腰硬了的关系，无法达到水滴形的优美。
　　想着这些心事，杨茉就没理刘咏华的茬，实际上就是有空闲，杨茉也懒得管黄婉玲的事情，这女人前几次的举动，已经将两人本来就淡薄的母女情折损殆尽——须知感情也是要培养的。
　　刘咏华见她不吭声，以为杨茉害怕得罪苏氏母子，被暗算了也不敢说什么，立刻给她打气：“她做下的那些丑事爸爸都知道了，爸爸最疼你，怎么可能看你受委屈——你本来就够委屈了。”不姓刘，不能正大光明认祖归宗，按照香港那边的某些“规矩”，杨茉结婚的时候，刘泰成还不能出席。
　　“我妈这次不是已经为我出气了吗？”杨茉的口气里更多的是无奈：“这下子大家就扯平了。”
　　刘咏华还想怂恿几句，杨茉这样打不还手她不忿啊！但是杨茉几句话说得让她无言辩驳：”妈妈跟苏......阿姨合不来，就不要来往，其实我一直很希望妈妈回内地来，或者去国外散散心也好，普天下就只有香港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可以待吗？”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香港有刘泰成，他的前妻，苏晓薇、黄婉玲、刘家三姊妹，刘明轩、孙美仪，一大家子虽不至于挤在一个屋檐下，但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摩擦是难免的。所以杨茉不愿意去香港，就算来了也很少长住，就算现在刘咏华不讨厌她还欢迎她，但时间长了会不会也厌倦呢？毕竟她的存在就是刘泰成婚内出轨的铁证——与苏、黄两人纠缠的时候，刘泰成与前妻处于分居状态，还未正式离婚。直到刘明轩出生前四个月，刘泰成才办妥了一切手续，不然刘明轩就得背上私生子的名声，杨茉比刘明轩小半岁，其中的微妙之处令人深思。
　　“......没工作没钱我愿意养她，妈妈的脾气有些不好，喜欢钻死角，我又不是她身边长大的，说不上话，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刘咏华听明白了，杨茉是不愿意管黄婉玲的事情。
　　世锦赛开赛前三天，刘泰成以千万赡养费以及一栋豪宅为代价，终于与苏晓薇离婚。但黄婉玲也没有苦尽甘来熬成第三任刘太，陪同刘泰成出现在世锦赛看台上的是大女儿刘咏华，另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默默地坐在两人的身后，八卦报刊称她为刘泰成的“新欢”，刘泰成本人不予回应，与刘家交好的媒体则异口同声说是聘请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