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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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捧着一堆作业，像往常一样地屁颠屁颠地朝办公室小跑而去。快到的时候，门忽然开了，然后我看见我们的英语老师从里面跑出来，接着转身，离我远去。她捂着嘴，低着脑袋，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可我却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清秀的脸庞上闪烁的泪光。老师……我想叫她，但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微颤颤地渐行渐远，那两个字只是在我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肚里。走到门前，朝里望去，只有他还呆呆地站在这空荡荡的小小的空间里，迷茫的脸上满目的哀伤。他抬起头，注视着我，什么也没说。然后朝我走来，与我擦肩而过。
那天天灰蒙蒙的……
就像他想剥落忧伤，却只弄得心伤
你们怎么了？一整天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趴着。虽然他平时大多也都这样，但他偶尔的颤抖依旧暴露出他缄默背后那隐隐的痛。他坐在我后面，一个人，最后一排，自修课的时候，我递了张纸条给他。
他微微地抬起头，看着我，泛着淡淡的红烟的双眸，还是那种无辜的眼神，让人很心疼，很心疼，然后他拿起笔，又顿了一会，才写了下去，我向她表白了。
噢，我有点吃惊，同时也很佩服他的勇气，然后呢，怎么样了？当我把纸重新给他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真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果然，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偷偷地朝后望去，他还是趴着，像个婴儿一样静静地趴着，可我知道他一定睡不着。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他才从另一个城市转过来，不过学校关于他的传闻却不下十种。有说他在那个城市是个很有名的混混，后来混不下去了；有说他因为女朋友死了才离开那的；更有甚者说他是那的□□老大。真是离谱，真不知道现在的人脑子怎么都那么复杂。总之这些风言风语在当时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我对那些传闻都不屑一顾，但=、他正式成为我的后桌后，心头的疑云依旧悄然而生。我看着他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步地朝我靠近，他那黝黑的瞳仁里溢满了无辜的神采。他似乎察觉到，也望着我，淡淡的微笑柔和了分明的棱角。
事实上他很乖的，不吵，也不闹，只是一直趴着，乖乖地睡自己的觉。老师不管他，他也不和别人说话。而基于他传闻中种种恶劣的形象，也没有人理会他。就这样，他在这个学校里像隐形一样。
直到有一天，高二期末考的前一天，我突发奇想，转过身去。他托着腮，正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流云发呆。嘿……
啊……他没有动，只是眼睛瞟向我，从他的神情我可以读出一点吃惊，什么事？
为什么你都不和别人说话呢？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他转过身，正对着我，双手合实，轻轻地哈了口气，这个世界太脏了。
啊？哦…...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呃......你为什么转这来呢？
因为她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感情。
啊？死？
恩。他轻轻应了声，重新望向窗外
经常在烦躁的时候和他一起去天台晒星星。起初通往天台的门锁着，他拿了把大榔头在我的惊呼下把它搞定了，然后他换了把自己的锁，再然后天台的风里总会有我们的气息。
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那……你喜欢她？
喜欢，他顿了一会，皎洁的月光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动着细碎的光，但不是爱。
哦……
晴是个很好的女孩。他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仰望着那漆凝墨紫的夜。
也许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吧。他很漂亮，可是成绩不好，班里的女生都孤立着她，骂她是个骚货，可这些她却丝毫不在乎。但突然有一天，她却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出现过。她死了，几个骂他骚货的好学生的所谓的恶作剧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她自杀了。
她笑起来如同碎裂的骄阳，很柔和，很温暖。他依旧仰望着夜空，嘴角却不经微微地翘起，仿佛晴的笑容就映在眼前。
看着他那副沉醉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好心痛好心痛，只是轻轻地应着，静静地听着……
她说她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级的歌手，能够帮助全世界的孤儿……他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有些哽咽了，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够能幸福……
我看见他把脑袋埋在双膝里，尽管声音很低，但那抽泣声在我耳里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微划过心间。我站起来，在他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然后他扑到我的怀里，泪水已决提。那一刻真的觉得他就像个小孩一样，一个无辜且忧伤的孩子
到了高三，作业就铺天盖地。每个老师都笑着说自己布置的作业并不多，然后把大笔的试卷甩向我们。我就搞不懂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根本写不完的吗？每天都熬到12点多，然后第二天就跟个熊猫似的，来不及揉揉惺忪的睡眼就又急匆匆地冲进教室。接着在第2节课的时候变得面目狰狞，饿到抓狂。
那些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几乎分不出什么是夜，什么是白天，白天迷糊糊地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啊，夜里清醒得难以入眠。脑子塞满了数学、物理、化学，两耳不闻窗外事，曾经的感动也已被麻木所取代。
还是没吃早饭，一到教室就埋下头奋笔疾书。
给，一个面包砸在我的桌上。我抬起头，他已坐到了位置上。我拿起来看了看，望了望他，又摇了摇手里的东西。
他抓抓脑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拿去吃吧，别老是不吃饭。
谢了。
还有……你跑食堂的样子很难看诶，一点都不像个女生。他说着，还是那种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去死吧，再见！我忿忿地转过头，心底却滑过一丝丝暖流。
你真的很喜欢她吗？我指的是英语老师。
恩。
爱？
他笑了，夜风从他身边掠过，弥漫着好闻的味道
啊？
你不会懂的……他仍旧是那柔和的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沉沉地吸了口气。夜里的空气，寂冷。可是，我还是很佩服你你很厉害！
呵呵……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像摸小狗一样
她好像有男朋友了，你知道的吗？
他点点头，嗯……那又怎样？
没什么啊…...呃，是那个……
那个猥琐的男人。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抢着说道，语气却淡淡的。
我愣了一会，然后我们相视而笑，哈……听说，英语老师不是真的想和那个所谓的校长在一起。可是好像她母亲得了什么癌症吧，她需要这份工作，也需要更多的钱……
我知道。他说着，眉间嵌着一丝异样。
唉，我叹了口气，想想也真恶心，那个老男人都快60了诶，而我们如花似玉的英语老师还那么年轻呃……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吧。而且我听说这个校长在任期间总是贪赃，苛扣政府拨给我们学校的钱。就因为有他在，我们学校才一年比一年差。
对啊，我就是送了钱给他才进来的。
啊，哦，呵呵……我苦笑着应道，不过他上面有人，谁也动不了他。
我看见他去夜总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直直地望着前方，那里是一片光怪陆离，一片灯红酒绿。忽然他转过头来，用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我不可以让他和这种人在一起，不可以！
我吓到了，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认真的神情。他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似乎是在摇着我，你明白吗？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我不能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受到伤害而我什么都没做！！你明白吗？！
我，只是怔怔地点头。
你真的爱她吗？
他突然放下手，像丢了魂一样，若有所失地朝前走去，最后倚着栏杆无力地停下。
你为什么喜欢她呢？
因为只有她关心我。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整颗心都颤了一下，然后又是那种熟悉的绞痛。
她是我在这个城市认识的第一个人。偌大的校园，她是唯一一个上课要认真听课，不要老趴着的人；她是唯一一个肯耐心地和我这个坏孩子谈心的人；她是唯一一个对我嘘寒问暖的人。
听完这些，我只觉得我的胸口有东西在翻滚，在不停地重重地击打着我脆弱的胸腔。那我呢？我强忍着就要涌出的泪问道。
他回过头，给我一个平静的微笑，你也是啊……又是那样无辜的眼神。
我朝他走去，然后也靠在栏杆上。我们永远都做最好的朋友，好吗？
嗯，他点点头，眉毛微微上扬。
拉勾~我伸出手，孩子气地看着他，尽管我觉得他更像是个孩子。
他笑了，也伸出手。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啊？
忧伤……忧伤的孩子……
他又笑了，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沉沉地说，这个世界那么脏，谁有资格说忧伤。
可我觉得你很干净啊~真的！
是吗？他望着我，深邃的瞳仁里碎满了星光，你不会懂的。
时间依旧那般我行我素地飞驰着，呼啸着，似要将我扑到，第一次感觉原来逝者如斯是如此的真切。
老师说要学好英语就必须多读多听，不管什么，只要然耳边随时随地都有英文就好。于是整天整天地在耳朵里塞着英语歌，连走路的时候亦是如此。
感觉大腿边的震动，我摸出手机，一条短信，他的，老地方见。
我到天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白色的衣服上，泛起一阵温暖，很美，很唯美。
有事吗？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回去后再拆。
我接过，傻傻地哦了一声。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
他望着天空，自顾自地唱着。而我则静静地聆听。这是他第一次唱歌，很好听。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自己不干净吗？他向前俯了俯身子，因为我杀过人。
啊？这一次我又被他惊得目瞪口呆。
还记得还死晴的那几个混混吗？他顿了一会，对，就是他们。
……我什么也没说，也许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分明地感觉到自己在不住地颤抖。
我找到他们，起初并没有想杀他们，我只是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后来的一天，我回家的路上，他们竟然找了一帮人把那条小巷堵了……我失手杀了他们中的一个，他们的刀便如暴雨般疾下，然后……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把这些话说完。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冷酷的话里没有一丝感情。我仿佛能听得见到处弥漫着的凄厉的哀嚎，空气里浸满了死亡的气息。而他浑身是那腥红的颜色，就像个恶魔般站立在我的面前。
那天，我们市正好有几个大的帮派在进行大规模的火拼，警察根本抽不出空来。而这些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那场闹剧的牺牲品。他说着，望向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还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唯一的……
那一刻，我只觉得他像个恶魔，一个来自地狱的嗜血的恶魔。但我却还是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应着，嗯。我怀疑那声音只有我自己听得见。
他还是那淡淡的笑，然后毫无预兆地抱了我。
我却只觉得自己的脊骨袭上阵阵寒意。
他放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很温柔，很暖和。我走了，再见。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只是呆呆地站着，傻乎乎地，好久，好久。
我拆开他的信：
你说用忧伤来形容我，你知道我怎么形容你吗？呵呵，黯淡的落花，在空中低吟浅唱，浑浊的空气掩不了那绝美的乐章。这就是你给我的感觉。你才是那个最干净的人。愿你考上理想的大学。再见了！永远都是朋友哦！
天灰了，雨坠了
视线要模糊了
此时感觉到你的重要……
什么永远！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二天，传出英语老师被□□了的消息。是他干的，说是校长当场撞见的……
我的心又颤了一下，还是那种绞痛。我回想起前天下午所看到的一切，默念着，我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呢？
默念着，默念着，然后，我毕业了。
也许只有我和校长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可是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我不知该怎么做，我还得要毕业，我还要考大学，我没有办法……
我哭了，就像他说要离开时那样大哭了一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抓了，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再也没有。
后记：潮湿的空气泛着回忆，一点点渗入我的每一个关节里，每一寸骨头的缝隙里，很痛，很痛。
那个校长在那件事后不久就因为贪赃的事东窗事发而进去了。那个曾经我们都喜爱的英语老师听说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一张500万的彩票，她也再不用为母亲的病而担忧了。
而我，偶尔回到那所学校，天台的门已经换了锁，那些日子再也找不到了。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