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说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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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三，宫里的男女老少又是经过了一番折腾之后，住进了圆明园。这一次和正月里的那回不一样，不仅帝后驾临，皇子皇女也都随行。排场可比正月浩大得多，要准备的自然也就比正月更加啰烂。
宫里这么多口子一起移居到圆明园，住的地方就得有些个讲究了。这一次没用内务府的人安排，人员住在什么地方，是博梓宁亲自过问的。那么大的一个园子，总要充分利用才好。
此次正赶上皇太后去了五台山，以前一直留给老太太的绮春园算是空出来了，博梓宁灵光一闪，让皇后带着弘历的大小老婆们住了进去。至于这些女人们的院落是怎么个分配法，那就是皇后大姐该操心的了。
因为有了伯曼来教习的关系，他特地把皇子们上课的书房安排在了谐奇趣，这里西洋气氛浓厚一点，有利于伯曼的教学，顺便的，原来上书房的课业也都一起在谐奇趣上了。本来面积最小的长春园就拨给了伯曼师生几人，让他们住在泽兰堂，而理藩院那几个有英语基础的侍郎，也被博梓宁一并打包到了长春园，让他们在翠交轩住下，方便进行语言特训。
皇子们这次不住月地云居了，被博梓宁统一发配去了方壶胜境，里面的院子随他们自己选，从方壶胜境的蕊珠宫门出来往南走没多久就是谐奇趣，绝对方便他们往来上课。
自从下定决心要让这些皇子们接触洋务开始，博梓宁就在有意识的减少四书五经的授课时间，纪晓岚对皇帝的举动心知肚明，但人精一样的他什么异议也没提出来，皇帝怎么教导皇子，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至于下午的骑射内容，更是被博梓宁压缩到两天一次，每次一个时辰。在他看来，体育课嘛，真的没必要天天上。
至于博梓宁和永璋两个人，为了在勤政亲贤殿上朝的方便，他们依旧住了九州清晏。为了体恤大臣，他还特地将御膳房西边的十三所和洞天深处东边的如意馆拨出来，作为大臣们的临时居所，要是有嫌家里圆明园来回跑不方便的，就可以宿在这两处。
住进园子以后，博梓宁给皇子们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可以先在园子里好好撒撒欢儿，然后再开始惨无人道的课业。顺道也是让一些宫人去和伯曼师生沟通，教他们宫里的规矩。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博梓宁单独留下了傅恒。
“春和，你家福娃今年也五六岁了吧？”博梓宁一副狼外婆的嘴脸乐呵呵的问傅恒。
傅恒愣神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说的，是他的小儿子福康安。福娃什么的，他嘴角直抽抽，皇上怎么乱给孩子气外号啊。
“皇上，小儿福康安年已五岁了。”
“可请师父开蒙了？”狼外婆继续晃尾巴。
“倒是开蒙了，就是这小子太皮，半年里连捉弄带气，都轰走三个先生了。”提起自家的熊孩子，傅恒也很是无奈。
“皮点儿好啊，小孩嘛，调皮捣蛋那是聪明。你小时候也没见老实到哪去。”博梓宁翻腾着弘历的记忆，这位傅六爷小时候，绝对就是一皮猴。“朕呢，想把你家福娃接宫里来。永璂现在的那几个哈哈珠子做个侍奉的幼仆还可以，要是做伴读，可就难堪大任了。朕想着，你家福娃也就比永璂小了两岁，来给他做个伴读，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皇上，”听了博梓宁的话，傅恒直接就一甩马蹄袖跪下了，“小儿生性顽劣，恐难当十二阿哥的伴读，此事还望皇上三思。”
“春和，起来吧。你的心思朕清楚。福灵安现在是多罗额驸，去年又随兆惠平定叶尔羌立了大功，福隆安如今更是娶了和嘉，若是你家福娃再给永璂这个嫡子当了伴读……你是怕富察家树大招风啊。”
“皇上，臣……”被皇帝点破了心思，傅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你有顾忌朕理解，可春和，你治家向来低调严谨，富察一脉也从没处过什么大纰漏。对你们一家，朕是信任的。正所谓将门虎子，相信福康安将来也定是个可造之材，朕看人向来有准，你也不想埋没了孩子吧。”
“若是有朝一日，哪位御史大人在朝上参臣一本，说臣仗着元后母家的身份结党营私，皇上又会怎样处置。”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傅恒也就不再对博梓宁支支吾吾的了，他和皇帝是大小的交情，有些话，还是明说的好。
“这个还真不好说。对于每个大臣，每个望族，朕心里边都有一本账。朕只能保证，只要富察一脉为大清尽忠职守，那么，不管御史怎么说，朕都有自己的决断。”
“臣一家自然是对大清尽忠职守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朕重用富察家，不是因为你是孝贤皇后的弟弟，而是因为你傅恒有真本事，重用福灵安和福隆安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朕想着重培养福康安，你可愿意试上一试？”
“既然如此，臣就替小儿谢皇上的栽培之恩。”双方互相交了实底，傅恒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虽然博梓宁没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下富察家，但这恰恰是最令傅恒放心的。自古以来帝王对臣下的保证都是算不得数的，但博梓宁却对他亮了自己的底线，只要他治家依旧够严、只要富察家始终未大清尽忠，那么这位皇帝的决断还是值得一信的。
“你替福娃谢的什么恩啊？就这两天吧，把他接来圆明园，也好和永璂多熟悉熟悉。谢恩这事，还是让福娃自己来吧。”见傅恒终于松了口，博梓宁立刻就开心了，和这位傅中堂交流真够累人的。
“臣遵旨。”
“对了，接福娃的时候顺道去一趟咸安宫官学，替朕一并接一对兄弟。他们是正红旗钮钴禄氏，原福建副都统常保的儿子，哥哥叫善保。”
“臣知道了，明天臣就将小儿和钮钴禄家的两兄弟接回圆明园。”
“好。没别的事了，你回吧。”
傅恒领了博梓宁的旨意，立马离了圆明园回府。第二天，他带着福康安，又直奔咸安宫官学。
“傅中堂？您、您怎么来了？”见傅恒出现在咸安宫官学，主事的先生吓了够呛。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们这可有一个叫善保的孩子，正红旗钮钴禄氏，父亲是原福建副都统常保，他还有个弟弟也在官学里头。”
“傅中堂说的，应该是和珅、和琳那两个孩子。他们进了官学以后，就改了汉名，各项课业都很优秀，几个先生都觉得他们是可造之材。”主事的先生对于十分会做人的和珅兄弟俩，还是很待见的，见傅恒来找人，直觉得这俩孩子怕是要富贵了。
“那就劳烦大人帮我叫他们出来吧，傅恒还有皇命在身，急着带他们走。”
“好好好。”主事的先生急忙的去唤和珅、和琳两兄弟，路上解释了一番是傅中堂要带他们走，然后，这两个孩子就懵懵懂懂的被带上了傅恒的马车，一路向着圆明园而去。
“你们也是去给十二阿哥做伴读的吗？”五岁的福康安一见两人上车，憋了一道的话匣子立马就开了。本来他以为阿玛会和他一起坐马车的，可谁成想，这马车就是专门为了三个孩子准备的，在没接到和珅他们之前，就他一个，这可真把这熊孩子给憋坏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傅中堂说是皇上要见我们。”回话的是和琳，他毕竟还只有六岁，心思不像和珅那么重。
“哦！”福康安鼓了鼓嘴，又来回打量了一下这两兄弟，然后蹭到和珅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叫福康安，你们叫什么？”
“我叫和珅，弟弟叫和琳，是正红旗钮钴禄氏。”和珅不知道这位富察家的小少爷为什么要扒着自己不放手。除了和琳，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和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
当然，和珅的想法福康安是不可能会知道，他又往和珅身边蹭了蹭，“和珅，你长得真漂亮，我家里的几个姐姐也没你好看。”
他这话一出口，和琳直接从座位上摔了下来，而和珅则黑了一张脸。“和琳，你这是怎么了？”福康安小爷现在可不是会看人脸色的年纪。
“没事，就是一时没坐稳。”和琳看了一眼福康安，又瞥了自家装作云淡风轻的大哥，他觉得以后福康安可能会死得很惨，因为只有他才明白，自己这个在外人面前八面玲珑的大哥，实际上是绝不能得罪的。
九岁的和珅、六岁的和琳，以及五岁的福康安，三个孩子就这么表面上乐乐呵呵、说说笑笑的一路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
在宫门口，高无庸正在等着傅恒，“傅中堂，皇上特意叫老奴在此传话，他和循郡王在碧荷书院等着您。”
傅恒带着三个孩子来到碧荷书院的时候，见到的不仅是博梓宁和永璋，更有永璂和永瑆两兄弟。行了君臣之礼以后，傅恒便先行告退了，他虽然是当阿玛的，但皇上很显然是想吩咐完了以后让那几个孩子单独相处，他总得知情识趣一点才好。
“从此以后，和珅、和琳、福康安，你们三个就是皇子伴读了。朕会像培养皇子一样培养你们三个，也希望你们能努力上进，成为大清的栋梁。废话朕也不多说了，以后和珅和福康安跟着永璂，和琳跟着永瑆，永瑆和永璂两兄弟也得相互多帮衬的，朕的话你们可记住了？”
五个孩子在听了博梓宁的话以后，俱都点头称是。
博梓宁这才收起了他的那套帝王论调，笑了起来，“善保，抬头，从刚开始你就低着脑袋，可是看清楚朕长成什么样了？”
得了旨意的和珅抬起头一看，这不就是当初接济他们兄弟的那位先生吗？不仅仅是那一次，往后每隔一个月，初见时的那两位叫马达、江海的家丁总会轮番来给他们送银钱，和珅知道这一定都是博先生吩咐的。
“博先生？”和珅不自觉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口，而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奴才一时失态，请皇上恕罪。”
“别那么拘着，咱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个挺活分的小鬼。以后跟在永璂身边，好好学本事，福康安和和琳也一样。行了，跟朕呆在一块你们也耍不开，让奴才们送你们回方壶胜境，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吧。”
送走了这些小崽，博梓宁长长的出了口气，“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他转过头，问一直看着全程的永璋。
“嗯。”永璋自然是没异议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也没想往远的地方去，就近在杏花春馆走走。
“阿玛可是已经决定，要将大清的天下传给永璂了？”在一处僻静的杏林里，永璋才开口问起博梓宁今日的安排。
“你怎么会这么想？”对于永璋的敏感，博梓宁其实挺意外的。
“和珅这孩子，上次在天桥咱们就见过了，阿玛又格外关注他们兄弟，我也就让在咸安宫教习的翰林们都留意了一些，这孩子天生聪慧，又比别人都刻苦，长大以后绝对是文可安邦的人物；至于福康安，富察家的背景自是不提，将门虎子的说法也还是可信的，今日见了真人，果然有傅六叔的风范，想将来，说武可定国也不太夸张。这擎天白玉柱和架海紫金梁你都给配备好了，可不就是想把皇位传给永璂的么。”
“……你们这几个皇子，我仔细的考量了一整年，觉得还是永璂最适合这个位置。”博梓宁看了永璋一眼，最后幽幽的开口，“永璋，当年那道剥夺了你继位权的圣旨，如今我并不想收回。这个决定，你，会不会怪我？”
“你知道的，我求的从来就不是皇位。再说，比起明君，我倒是觉得自己更适合当个贤王？”永璋拉了博梓宁的手，他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博梓宁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你没有了继位权，老四的性子和才能更适合军队，也不是合适的人选；老六为人虽然严谨谦和，但书生意气过重；老八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至于永瑆，大清能搞个掉钱眼儿里的皇帝么？那样的话，你皇玛法还不得从泰陵里蹦出来削我一顿啊。所以想来想去，就永璂最合适。这和他是不是嫡子没关系，主要是永璂这孩子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像他的那几个哥哥一样，投入太多的热情。作为一个皇帝，没有爱好事件好事，对某件事太执着的人，不适合掌管江山社稷。”
“阿玛，你忘了，还有永琪呢。”永璋挺像乐的，为什么这人每次都会忘记老五的存在？
“永琪？我要是真把皇位传给他，你们几个弟兄还不得合起伙来篡位啊？算了吧！”博梓宁对永琪绝对敬谢不敏。
“以后，不会再有比永璂更合适的皇子诞生么？”
听了永璋的话，博梓宁就想到颙琰这个渣，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说道，“以后再没有别的皇子了。”
“可是阿玛，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培养继承人。”博梓宁现在的举动让永璋很不安，这人竟给他一种时日无多的错觉。
“我想六十岁就退位的啊。”博梓宁无所谓的说。
“为什么？”这个决定，可是真真的惊倒永璋了。
“人啊，上了年纪就会头脑发昏，做出的判断也就不那么明智了。六十岁退位的话，说不定还能趁着自己脑筋清楚的时候，带永璂个三年五载，等他慢慢熟悉政事，也是个缓冲。再说，做皇帝是个体力活，年纪再大点，我恐怕就没精力像现在这么硬撑着了。不瞒你，现在，我的左耳就隐隐的听不清远处的声音了。”
有那么一瞬，永璋觉得自己以前说的帮他、心疼他都是狗屁。要不是这人今天和自己交了底，他压根就不曾察觉到，博梓宁的身体状况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想想前几天他还说着这人春秋正盛，那话现在想来得有多讽刺。
有些时候，感情积累到某个点的时候，总是要爆发出来的。而永璋现在就真的到了爆发的时候，他猛地抱住博梓宁，然后就那么吻上那人的唇。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博梓宁彻底懵了。永璋到底在干什么？他推推他，压根没推动，这人是铁了心不想放过他的。
“永……”博梓宁本想喝住他，可刚张开嘴，永璋的舌头便探进他的口中，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不顺，永璋才放过博梓宁，却没有松开怀抱。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我们两个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我们不该这样的。”博梓宁喃喃自语到。
“为什么不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可我们是父子啊！”我不会因为此事受牵连，可你不一样的……
“你是我皇阿玛吗？”永璋直直的盯着博梓宁的眼睛，“不，你不是，我早就知道的，你不是爱新觉罗弘历，不是我的皇阿玛。我们，也根本不是父子。”
“你……你怎么知道的？”博梓宁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拆穿，而拆穿他的人，竟然是十年间都没怎么见过弘历的永璋。
“其实，你在我面前还真的没怎么掩饰自己。皇阿玛无肉不欢，你却偏爱素食；皇阿玛特别喜欢灶糖这玩意，而你一口都不想动；皇阿玛习惯了刚愎自用，你却事事谨慎。最重要的，皇阿玛不喜欢皇玛法的行事风格，而你却对皇玛法极为推崇。你自己想想看，你在我面前，可有称呼过皇玛法是你的皇父？从来没有。”
博梓宁听着永璋一条条的说着他和弘历的差异之处，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早就被这人发现了。
“可你不是我的皇阿玛，我却高兴得很。那些想要帮你，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话都是说给你的，而不是说给我皇阿玛的。”永璋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在博梓宁耳边低声的说，“梓宁，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说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