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顾惜之

2、第二个故事

　　小黑失踪了。
　　今天是七夕，本来大伙还打量着要过节呢，可从昨天起就接到报案，有很多弟兄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根据我多年的侦查经验，这一系列失踪案件的发生绝非巧合，乃是出自同一手笔。
　　大清早我接到消息赶到小黑失踪现场时，那里已经用粉笔划了出来，里面是一条黏糊糊血淋淋的断腿，触目惊心。他的小情人朱珠正在一边放声哀嚎。她跟小黑说好了在这幽会的，赶时髦迟到了一会，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我过去拍了拍老包的肩膀：“嘿，哥们，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老包摇头道：“现场凌乱不堪，其他几处也发现了零星血迹。，可见受害者曾进行过殊死搏斗，唉……”其实他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得很，断腿现摆在那里，凶多吉少啊。我把现场重新勘察了一遍。作案者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现场没有采到指纹，很可能是戴了手套行凶。最棘手的便是这种无头案，如果找不到其他线索，就打不开突破口，很可能就让案子不了了之。我于群众面前不能显示出无知，只好在一片雪亮的目光中踱来踱去，假装在思考，其实我也确实是在很努力地思考。可大家不放过我。毛叔突破九重守卫冲了进来，鼻涕眼泪地抱住我：“小白，你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群众对你的信任，可要把我儿子毛毛给救出来呀！呜呜……”我被他哭得越发没了主意，只好说“一定一定，请注意保护现场，保护现场……”毛叔便“哇呜哇呜”地被衙役架出去了。
　　唉，不能辜负群众的信任。对此重案，我们罗网衙门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会上我慷慨陈词，说要全力保护群众生命安全必须火速组织有效营救云云。没想到头儿阿福立马拍板道：“小白，既然你这么有热情，这伟大而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众人齐声高呼：“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嘿嘿……”我只好傻笑，暗想小样你等着回头我一定要参你贪污腐败！
　　好在她还同意派给我人手。我和老包经过缜密分析，发现受害者失踪的地点都集中在婆娑林的那条小道附近。昨儿下了点雨，泥地湿软。我和老包在小岛上发现了可疑的新鲜脚印。经过测量和公式换算，推知作案者的身高当在1.70左右。脚程较短，应为女性。这条路直通刀府后花园，平日里除了刀府的人也没什么人走。于是我们把目标锁定在了豪华气派的刀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和老包悄悄接近了七彩宝石浮雕镶嵌的外墙，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抛出丝绳挂住了飞檐上的金绿琉璃瓦，小心翼翼地沿着光溜溜的墙壁往上爬。上到墙头，老包情不自禁地说：“哇，小白，这可比我们婆娑林还漂亮。”“你丫不会小声点！”我忙捂住他的嘴。这家伙，混了这么久还是只菜鸟。可往下一瞧，我也看呆了。花园里是齐腰深姹紫嫣红的花海，香气熏得人发晕。上面系了无数闪闪发光的小金玲子，一阵风过便叮叮地响成一片。甬道用晶莹的红色雨花石铺成。银子一样的泉水从假山上淌进五色莲池。荷叶上流动的不是露水，而是真正的鲛泪珠。“好吧。我们得想法子下去了。”我攥着丝绳挂了下去。“老包，看到那棵树了吗？”我指着屋檐边那株千叶柘榴，“咱先跳到树上，再下到游廊顶，顺柱子爬下去。”于是老包便跟着我顺风悠荡过去了。强吧？这一行没点职业素养怎么行。可我们在游廊顶上不得不停了下来。
　　嵌玉雕花栏杆边坐着一个凤眸珠唇的女孩。她披了翡翠鸳鸯锦衣，倚在桌边看书。要是她站起来大概有1.70。说不定来过婆娑林带走小黑的就是她。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她手里握着一大把寒光闪闪的剑，更要命的是她的盘龙髻里还插着几只特大号的，太诡异了。这种剑我从未见过，只有剑题，没有剑把，通体都是发光的金属。我也不知道这兵刃有多厉害，可光看着就令人齿寒。这女人八成就是拿这些剑挟持我的弟兄的。
　　老包见我不发话也不行动，自个儿焦急起来：“怎么，小白，我下去看看？”哼，黑不溜秋土包子一个，还是这么不冷静。可我得让他三分，谁让他群众基础好呢。“好吧，抓紧绳子，别出声，悄悄下去，让她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于是我就趴在鸳鸯瓦上，紧张地看着他攥着绳儿荡悠悠地沿柱子背面下去了。
　　正在这时我看到游廊尽头闪出一个魑魅般的身影。来人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双瞳闪闪，邪媚好看。栏杆边的女孩立刻跳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刀刀，我好想你哦。”刀刀用最甜美的笑容说道：“侧侧，今天七夕，晚上大家一起去腐败吧！不过我请客，你付钱哦。”侧侧眼中的精光一刹那闪亮，直射向檐下。我浑身一哆嗦。老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在了地上。“哈哈哈哈……”侧侧虚踩了他狂笑：“又抓到一个！”刀刀奇怪地说：“抓来干什么啊？”侧侧神秘地笑，伸手把老包抓起来，打开桌下紫檀镶琉璃的大箱子，把他丢进去，啪嗒一下合了盖。敢情兄弟们都被她抓起来了！我恨得直想撞豆腐。堂堂大侦探没营救出人质，还把同伴给赔进去了，回去怎有脸见江东父老啊。老包这家伙虽然平时不咋的，可毕竟跟头儿不是一路货，对我也没得说。如今兄弟有难，我再没良心也不能就这样回去了。摩拳擦掌，豁出去了，就算赔上性命也要为兄弟赴汤蹈火！
　　我趴在檐上一个劲地磨牙，把牙齿磨得铮亮铮亮的。熬到黄昏，月亮都出来了。银河边有两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几乎要挨在一起。据说这就是牛郎和织女。哼，七夕节神仙眷侣都重逢了，这个侧侧，居然拆散了小黑和朱珠。她终于拉着刀刀走了，估计是上哪个馆子腐败去了。我攥紧了绳儿悠荡一下，恰恰落在了箱子上。我轻轻拍了拍箱盖，里面立刻传来了几个声音的应答：“小白，是你吗？”我压着嗓子道：“别急，我来救你们了。”我开始吭哧吭哧地啃这箱子的合缝，想把它尽量扩大一点。这项工程实在太浩大了，我不知道一直干了多久，只进行了一点点的时候，我看到侧侧的脸悬在旁边。“貌似跑了一个。”她把我一把抓住，丢进了箱底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早上，侧侧打开箱子的时候，满意地看到密密麻麻美丽的蛛网，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注:《东京梦华录》卷八：“或以小蜘蛛安合于内，次日看之，若网圆正，谓之‘得巧’。里巷与技馆，往往列之门首，争以侈糜相向。” 浙江、安徽等地用蜘蛛乞巧的方式：在小盆或小盒中放入蜘蛛，次日晨看其结网地疏密来定巧拙。如果蜘蛛还在瓜果上结网，也意味着智巧的到来。及以小蜘蛛贮盒内，以候结网之疏密，为得巧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