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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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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的八九月,中原满地飞沙走石热情得像一把火,天机营巍峨高耸的筑台挡也挡不住满地蒸腾的热气,好像出门踩一脚都能把人直接蒸干了,明明营外到处刮着沙尘暴,营内居然静的没有一丝风,整个天机营笼罩在死气中,唯有骄阳的光芒射杀一切天下的生物。
东篱稍稍推开了窗户一小条缝隙,便被迎面的热浪喷了满脸,懊恼的骂了句雪特,便关上窗回到桌边狂灌凉茶。
一直在印象中各种嫌弃的云麓仙居办事殿此刻变得异常美好,团绕着终年不散的云雾好歹在保湿上十分给力,也不至于让人皮肤喉咙干燥的发狂,山下的水池夜半还能让人偷偷溜去泡上一晚宁静,奈何这里是猫腰抄小路出门都能遇上一堆巡逻兵标准军姿行李齐声高喊掌门好的天机营,这种军威之下你好意思说你第一百零八次想洗澡么。
总之东篱非常想回云麓仙居,最好是一个人偷回去,把师妹那小妮子留在这里,夜半泡澡也就不用再担心坊间会流传出自己的果体画像什么的。
可是做客不到三日,此刻走人便是对天机营无声的不满,在这种吃饭掉个筷子都能上纲上线的地方,东篱只能压抑下心中的渴望,无可奈何的骂娘熬日子。
一切到踏上去江南的船为止。
托天机营小公主白文采的鸿福,前些日子师妹跑去哭闹散布自己快被热死了孩子不能这么小就没了干妈的谣言,孩子他干爹凡阳果断举杯喝茶轻飘飘来了句,是有点热,要不大家一起去江南玩玩吧,我请客。
请客两字掷地有声的砸下,于是有了东篱面无表情心思复杂的抱着白文采坐在船间客房里发呆,一旁师妹难得母性光辉欢天喜地的整理着小衣服小裙子鞋子。
才满月的奶孩子,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吮着,周身散发着奶香味,裹在华丽雕龙绣凤的红色绸缎中浑身透露出贵气。东篱小心翼翼抱着生怕膈着摔着了,手脚肢体麻木到不行了才让师妹把孩子抱到床上去躺会自己抽空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孩子醒了哭闹起来自己又得揽下这个哄孩子的重任。
谁叫这娇气的小公主见谁都哭,哭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失控得一塌糊涂,唯一能哄住的只有三人,自己,孩子他干爹凡阳,还有荒火教圣女小刀。
显然孩子他干爹公务繁忙,荒火圣女才刚会说话,带孩子这种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就不好推脱了,顺带干娘这种名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并接过来,不过若是有人提了,东篱立马就失控,狂砸火天罚拦都拦不住。
“哎,师兄,你说是穿这件白纱好啊,还是穿绿绸子的好,这件紫色的真不错,这料子好看,我也想做一套这样子的。”
“问我干嘛,衣服嘛随便穿穿就行了”
“谁让你是……监护人嘛。”师妹小心咽下原本想说的话,在东篱万钧之力的眼神下吐了个舌头,拿着几件小衣服凑过来比划。
“你会游泳么?”
“不会,师兄别丢我下水我很乖的我刚才啥都没想真的。”
“你是不是云麓,下水之前不会腾云么?”
“反应不过来嘛,哎,这件太大了,你看这件怎么样?”
无法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东篱百无聊赖只能望天,天色蔚蓝,干净的没什么云,阳光也不晃眼,舒坦的让人好似忘却了此前各种争端,徒留细微的美好。
蓝色总让东篱想到巴蜀,那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大片的竹林掩不住过分浓烈的色调,清冽的山腰上灰色的别院是他与慕容曾经最惬意的日子,历历在目又模糊的仿佛宛如隔世。深刻的记住与忘记只是一线,偏偏他站在这根线上迟迟不肯迈步,妄图将两边的场景做一个中和,可那又何必。
慕容据说是从明崖石刻跳下去,尸骨都无法从那不知流向的水里找寻。东篱曾在那半腰深的水里泡了几天几夜,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葬身在那样的美景里,总比死在弈剑的地牢要好很多,想到这里东篱总觉得,算是对慕容最大的安慰,也是自己的。
还有那人深爱的那个叫青笙的孩子,据说斩风月特赦了将他埋在崖顶神女像脚下,两两相望,望穿这悠悠天地间日新月异。
回忆之间,传来笃笃敲门声,东篱抱着孩子不方便动,用眼神示意师妹去开门。
“哎,姐夫……你怎么来了,来找师兄吧。”
笑得那么讨喜,叫的那么欠揍,来人不是孩子他干爹又是谁。
凡阳依旧一身白衣,及腰的白发随意扎了下垂在后背,手里端着两碗银耳莲子,一脸慈祥的选择性失忆打招呼:“呵呵,你也在呢,抱歉我没想到你在,只端了两碗来,我这就叫人再去做。”
“不用了,我不吃,你抱着小白一边喂去。”眼见师妹嘟嘴撒娇,东篱阴下脸色道:“乖,一次杏花楼早茶。”
吃人的手软,自然师妹只能乖乖抱着小公主避进里屋。
东篱喘了口气,随意坐到八仙桌边上,顺脚踹了个椅子出来,意思是有屁快放,一点也不见外。
凡阳坐下来,倒是客套的斟了两杯茶,问道:“这里招待还满意吗,仓促之间安排若有不便尽管告诉我。”
“不错不错,一切都好。”东篱摊了手,松了松酸胀的肩膀“什么事?”
“此次江南之行,虎翼营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我希望你能陪我去见一人。”
东篱心里冷笑,带着国师过去示威,这算盘打得真好,难怪请客一言如此大方,原来早有预谋。
“我为何要答应你?”
凡阳笑笑,抿嘴尝了口茶香,“我听说你和不空也有些交集,既然都是认识的,见个面吃顿饭也是礼节嘛。”
东篱闻言,不免也大笑起来,你死我活的孽仇,倒是用一句交集给轻描淡写了,什么叫朝臣政客,怕是自己永远也学不会这番深沉。“若是我和不空见面就打起来,那怎么办?你撒手装傻,还是帮谁啊?”
“我自然是帮你。”凡阳放下茶杯,笃定的看着东篱,眼神深邃而不可移,看得东篱不自然避开,转头望向里屋爬出来偷听的师妹。
“你这个人……”
“哦?”
“真让人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