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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辈子换你照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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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奇峰山下的侍卫们,等候了很久仍旧不见两位主子出现,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有贵带着几个人顺路寻上山来,一直走到庙门口仍旧不见他们的身影,一行人大惊,急忙大声呼叫着四下搜寻。在半路的石阶上,他们看见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们沿着血痕和打斗的痕迹一路寻来,终于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韩玦和失魂落魄的希烲。
韩玦被抬回府后,一直昏迷了几天几夜,景帝也被惊动了,专门派了御医前来诊治。世子拖着病重的身体焦急地在韩玦病榻前守护了很久。大家心里着急的只有韩玦的身体,没有人来得及仔细询问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艺高强的韩玦,遍体鳞伤地昏迷着,生死未卜,说胡话时仍旧大叫着:“希烲、希烲啊……..。”不会武功的希烲,毫发无损,不吃不睡地守在韩玦身边,失神地紧抓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们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劫难?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也从不提及。
雨一直在细细碎碎地下着,乌青的屋檐缝隙里露出乌青的一小块天空,太阳究竟是否升起来了呢,韩玦盯着黑沉沉的天不住地想。
卧床了十几天后,韩玦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此刻,他半躺着斜倚在床头,心神不宁地盯着屋外。从他卧室的房门看出去,穿过外屋,再穿过院子,隐约能看到跨院小门的一角,他张望那里好久了。
一把雅致的雨伞从院门处旋进来,伞下的身影让韩玦心头一热。他急忙躺下,拉上被子盖好,眼睛仍旧朝外张望着,直到来人进了屋,他才连忙闭上眼睛。
悄声走进来的,果然是希烲。他进屋后,先轻轻将手里端着的白瓷罐子放在桌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轻帮韩玦掖了掖被角,小心地凑近他的脸端详了一下。
大奎也尾随着希烲走了进来。希烲回头低声责备道:“你是怎么伺候少爷的?这样的天气,大清早的,门窗怎么全都开着?少爷跟前也不留个人,我昨晚走前交待的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
大奎看了看床上安静躺着的韩玦,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道:“不是……我们少爷早醒了的呀……那是他让开的门,公子不知道吗,他是要这么躺着看外面的门呢,看着公子来没来。公子不在的时候,我们少爷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外面候着您呢,我们也怕他着凉了,我们也不踏实,可是您来了少爷才让关门,您来了我们才能踏实…….。”
他拉拉杂杂絮叨着还要说下去,韩玦实在忍不住了,抓起枕边的一个垫子就砸了过去:“该死的家伙,瞎说些什么呢,还不给我住嘴!”
希烲坐在床沿上,正被大奎说得有些尴尬,见睡着的人忽然起来骂人了,不禁掩着嘴笑了,又冲大奎挥手说:“的确是个多嘴的家伙,快关了门去吧,等少爷好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韩玦待大奎出去后,红着脸想解释什么,喃喃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希烲偏了头望着他笑道:“真的吗?真的每天就这么可怜巴巴望着门等我吗?所以我说我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的,你就是不肯嘛,一定要拘那个虚礼。”
韩玦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不是怕你累坏了吗,怕你休息不好。”
希烲瞅了他一眼:“我每天天不亮就忙着起来,催着厨子装好汤汤水水的,然后赶紧跑来,晚上还要牵肠挂肚着回去,这样你就不怕我累了?”
韩玦找不到话说了,嘿嘿笑了抓起希烲的手轻轻拍着,希烲也伸过另一只手拍了他,两个人都不说话,相视笑着。
不一会儿,大奎又叮叮咣咣地端着热水进来了。希烲接过他手里的手巾,亲手照顾着韩玦洗漱完毕,然后舀出带来的参鸡汤,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小心地喂韩玦。
韩玦有些不自在地想接过碗来:“我的手臂早就没事了,我自己来吧。”
希烲闪身说:“那也不行,你别动,我来我来。”
韩玦只好由着他,他注视着笨手笨脚的希烲说:“我是何德何能啊,居然能被公子这样尽心的伺候。”
希烲不看他,只顾专心地一勺勺喂着:“那当然了,能被我伺候的,这辈子估计也只有你了。”说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来,顿了一下,看着韩玦说:“这样不好,这辈子就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下辈子你可不许受伤了,不许这么吓唬我了,下辈子,实在是要受伤,换我吧,然后,换你来照顾我。以后的生生世世,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不许让我担心了!”
希烲说到此处有些动容,大眼睛里泛出了晶莹的光。韩玦不由得心里一热,他立起身来扶住希烲的双肩,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别这样瞎说,不管是现在、以后、下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谢谢你活过来。”希烲说着,偷眼看看他:“谢谢你好好的活着,如果….如果你要是……我真不知道……..。”
韩玦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紧紧抓住希烲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怎么能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他这样说了,才发觉这话似乎很不妥当,于是嗫嚅地说:“我不能扔下你…….。”他涨红了脸,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才好。
希烲也红了脸,他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充满了慌张和喜悦的感觉。他不敢看韩玦,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正在这个时候,大奎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少爷少爷,赶紧赶紧,皇上驾临了,先行内侍已经进府了。”他一边嚷着一边翻箱倒柜帮韩玦拿衣服。
希烲将韩玦搀扶下床后,急急忙忙奔到桌前抱起瓷罐,想了想又放下,转头又往屋外跑,正好和抱着衣服冲过来的大奎撞在一起摔倒在地,他也顾不得理会,急忙爬起来,才要往外跑呢,又绊倒了凳子。
韩玦吃力地站在床前看着两个人乱作一团,不停地对希烲说:“当心点……小心了…..别着急啊,你慌什么啊?”
大奎一边忙着伺候韩玦更衣,一边对希烲说:“公子来不及躲了,您这会子出去,正好跟皇上撞个满怀,还是赶紧过来扶着我们少爷吧。”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停当,韩玦搂住希烲的肩,斜倚在希烲身上,挪出门去迎候圣驾。
两人还未跪下,景帝何昊已经走进了小跨院。他一见韩玦,就疾步上前拉住了他:“韩玦你怎么下床出来了,快快快,不要跟朕拘礼,赶紧平身吧。”
两名内侍早已上前搀扶住了韩玦,将他扶进屋里。
景帝落座之后,让内侍也给韩玦和希烲看座,希烲迟疑了一下,坐在了韩玦旁边。景帝怜惜地望着韩玦说:“朕早就想来看看你们了,他们总是拦着我,说臣子重病时君王探望,那臣子就活不成了。我虽心焦也只能耐到今日才来啊。韩玦你好些了吗?希烲爱卿也没事了吧。”
两个人急忙起身施礼,景帝示意让两名内侍拦住了他们:“免礼了吧,今天朕和你们就像当年在学馆时候一样相待好了,不要拘泥于那些礼数。”景帝挥手让内侍们都退出去,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景帝关切地注视着韩玦和希烲说:“这次的事情,让朕很震惊啊。什么样大胆的强贼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韩玦看了看希烲,对景帝说:“陛下,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件事情。那天去进香的,应该是世子殿下,临时才决定由我陪着希公子去。但是,匪徒们目标很明确,都冲着希公子来,而且都是想要直取他的性命。会不会…….?”
景帝沉吟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他看看希烲又说:“最近高叶国和我国的边境上也有一些异动,我已派出特使到高叶国去了,希望一切只是个意外。”
韩玦想了想又说:“我仔细回忆过,那些匪徒的刀剑、羽翎都不是我们中都的风格,刀剑的套路也看不出来路。而且,我记得他们的马鞍、辔头等,不是中都风格,也不是西域一带的摸样……。”
没等他说完,景帝打断了他,笑着对希烲说:“朕听说希烲爱卿这次丝毫没有被伤到,我们十二岁起就随军出征的韩少将军却差点没命了,朕担忧之余也很感慨啊,你们能这样生死与共,朋友之谊、手足之情远不能及啊。”
希烲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他低着的头侧向韩玦,求助般看着他,韩玦也有些窘迫了,他硬着头皮说:“那时候情况危急,来不及细想那么多…….。”
景帝微笑着看看希烲,又看看韩玦,朗声说道:“有韩玦这样的肱骨之臣是朕的大幸啊。希公子是我中都国的贵宾,当然不能让他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韩玦,你保全了朕的国体,免除了不必要的纷争,你立了一大功啊。”
景帝说着站起身来,环顾着四周,沉吟着说:“爱卿一个人居住在这里,的确是有些不便啊。”他回身对韩玦说:“世子前日跟朕提起,想接韩玦爱卿到他府上居住,一来能好好照顾你,好好调养你的身体;二来也希望你与希烲相互帮助着,学业上能更加精进。朕看这样也很好,就不要拂了世子的好意了,尽快搬过去吧。”
韩玦站起身来谢过景帝,又偷眼看一旁行礼的希烲,深埋着头的他,涨红了脸,却咬着嘴唇笑了。
景帝走后,希烲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打算走了。韩玦拉着他问:“你怎么回事啊?陛下来,你慌慌张张的躲什么呢?刚才也是,一声不吭,很反常嘛。”
希烲的脸更红了,他看着脚尖小声说:“我是,我是怕别人觉得我总是在这里……不正常……..觉得我们异常………。”
说完后他挣脱了韩玦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韩玦冲着他的背影,不解地大声问:“我们在一起怎么了?有什么不正常的呢?”见希烲在院门出一闪身出去了,他低头想了想,又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异常吗?”又想了想,也红了脸局促不安起来。
其实,谁又会觉得他们异常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希烲和韩玦之间早就有了别人无法插入的气场,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他们总是默契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一个人笑了,另一个人也一定同样的笑着;一个人沉思,另一个人也一定是同样的静默。一个人说话时,另一个总会专注地凝望着、倾听着;一个人嬉笑,另一个就在一旁微笑了注视着。说话时,一个字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说话时,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他们习惯说话时看看对方,他们习惯有机会就夸奖对方,他们习惯相互鼓励相互依赖,他们习惯肩并肩面对一切。
这样的两个少年,并蒂绽放的花朵一样,一同灿烂地盛开着,原本就是最自然的画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