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寐好

8、流言

　　四月初二。
　　我抚上自己苍白的面颊，看着镜子，淡淡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这样淡淡地微笑着，分不清楚快乐和痛苦。
　　“姑娘，姑娘”，小玉的声音响起，“姑娘，我能进来吗？”我放下手中的木梳，起身开门：“怎么了？”小玉满脸都是激动过后的潮红，兴奋地道：“姑娘，袁公子收了思容！”
　　我一时愣住了，忽然想到昨夜所见的那个修长袅娜的身影，原来竟是思容么？然而，这一切，虽然意外却也本来就在预料之内的。“知道了”，我略一思索，“思容既从了袁公子，便再非府上的婢子了。你派人接替她的事，再按她的俸例送上贺礼吧。”“是”，小玉点点头，“思容真是好福气啊。”
　　大会在即，想来客人陆续都该来了。我思即这些繁琐的事情，脚步不由加快了。“哟，恭喜你了，思容”，月罗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一惊，见她与思容二人在不远的拐角处，似乎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思容娇媚的笑了起来：“呀，是月罗啊。”阳光下，思容懒懒地摆弄着头发，满面春光：“哎，都是公子不好，折腾了一晚上。瞧我这累得都差点没能认出你来。”她脸微红着，似带露的玫瑰，眼波向月罗流去：“思容不过是个丫头，也不知公子看上了什么。不过，公子才华绝艳，自不是凡人可比的，对吧？”月罗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强忍住了自己的脾气，硬硬地别过头去。我见情况如斯，正想出去打破僵局，却又听到了思容的娇语。
　　“对了，月罗，听说昨夜相思进了兰公子的沁风小院了”。这样悠悠的一句话，我看着月罗的脸色渐渐变得惨淡，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相思，她没告诉你？”思容轻笑：“没想到兰公子平日冷淡，竟对相思有意。不过也难怪呀，相思如此美貌。”
　　我深呼了口气，慢慢向她们走去。在这种场合，我不知道该怎样完善地处理。而我所能想到的，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思容见到我，愣了愣，向我妩媚一笑：“相思，好巧。”“好巧”，我笑着点点头，“恭喜你了。”思容看看一侧的月罗，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道：“公子恐怕要找了，我可先回去了。”
　　我看着思容的背影，似乎也是志得意满的，心中不由有些厌烦，回身唤：“月罗。”月罗抬起头来，冷冷看着我：“昨晚，你去沁风小院了？”我淡淡一笑：“自三爷处回来时恰好遇见了兰公子。”月罗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呀，思容姐姐真是好命呀”“对呀，对呀，没想到袁公子看上了她，起先还以为会是相思和月罗姑娘呢。”我心下一急，今天是什么日子，尽被人这般议论了。侧头看月罗，她正侧耳听着，面上一点颜色都没有。
　　涵云山庄的布景以“曲”和“幽”为主，我和月罗所在的拐弯口处有一个小型的假山，周围草木繁盛。隐隐见到一黄一粉两个身影走了过来，正在讲着什么。“是啊，相思姑娘这么出色”，那黄衣丫头道,“人漂亮，脾气也好。”那粉衣女子接口：“这倒是呢，她看上去那么正经。不过，听说她是三爷的人呢。”“你不知道吗”，黄衣女子兴奋地说着，“昨夜她去了沁风小院。”“真的吗”，粉衣女子吃惊道，“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你看，袁公子素来对她也很是留心，原来兰公子也上钩了呢。”黄衣女子眉一挑：“这么说来，也是个妖狐子了。”说着，两人窃窃地笑了起来。
　　“乱嚼舌根”，月罗忽然开口，她面色缓了缓，“看我去收拾她们。”“说到月罗姑娘，那才是没脸呢。兰公子不理她，又眼巴巴去找袁公子，可怜，袁公子也看不上她。”我看到月罗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脚步硬生生顿下，面色又凝重了。
　　“月罗”，我轻声道，“她们胡说的，你不要——”“够了”，月罗狠狠看了我一眼，甩袖而去。假山后的声音也忽然停止了，显然是听到了月罗的话。我心里一沉，看着自假山那边绕出来的两个女孩，她们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向我过来：“姑——姑娘，我们，不——不是——”“散吧”，我不看她们，皱眉冷声道。
　　风一过，吹散了桃花，繁华落英。我抬头看着那零星飞舞的花瓣，说不出的怅惘。回过身，却看到了立在一侧的兰枻。他负手立着，眼眸中有一丝的轻柔，然而终究是冷淡的。我一时恍惚，忽而才意识到，他站了有多久？听了又有多少？正想开口，兰枻却淡淡地拂去肩头的落花，转身离去，不留一字。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多年后，我才发现，我和他，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对方的背影。相交，然后错过。最后回眸，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
　　“姑娘，姑娘，可找到你了”，小玉急匆匆跑过来，“姑娘，大公主到了。海发叔叫姑娘去大堂呢。”
　　涵云山庄的大堂逸明堂外，侍卫奴婢都恭敬地站着。海发叔见到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把我拉到一侧：“相思你可来了。”“海发叔”，我喘了口气，“怎么这么急？”“相思，你可知道什么是七珍八鲜？”海发叔叹了口气：“你从府里来，想必见识也多些。”
　　“七珍八鲜？”我问。“恩。公主方来，随行的女官吩咐说准备的，却并未细讲是些什么”，海发叔耐心地解释着。我想了想：“七珍八鲜应该是指七种蜜饯和八种水果，想必公主坐车有些昏晕了。”我随即叫过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待奴婢将果品端进去之后，我才放松了下来，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心中隐隐有些烦思，却又说不上来。“相思，你怎么在这呀”，海发叔匆匆而来，“公主要见你。”
　　逸明堂中雅客云集，纪从飞及四绝公子均在场作陪。大公主端坐于主位，雍容华贵，意态高雅。“奴婢参见公主”，我缓缓跪下。“起身吧”，公主的声音高贵却很温和。我垂首而立，不敢乱看，只能低着头。“是你准备的七珍八鲜？”“是，公主”，我恭声答。“哦？”大公主向纪从飞望望，“纪老板府中果然不同凡响。”纪从飞朗声道：“公主过誉了。”
　　晋平公主点点头，又望向我：“你叫什么名字，倒很是灵巧。”“回公主，奴婢相思”，我依旧低垂着头。晋平公主仔细看了我几眼，笑：“相思，这倒是个好名字。”
　　“大皇姐”，坐在下侧的梁衡忽然开口，“大皇姐，晚些恐怕怀宁也到了。”“五皇妹也来？”晋平公主嫣然一笑，“本宫与五皇妹也已许久未见了。”我见此忙静静退到了一侧。
　　“纪老板的东台盛会名誉天下，怀宁自也不愿错过的”，梁衡笑道，“何况她素来信佛，颖川城外的无悲寺名传天下，她定是要先去看看。”说道五公主，梁衡的眼里就满是暖暖的色彩。“五驸马对五皇妹如此细心，若父皇知晓，定也会欣慰的”，晋平公主点头笑，“无悲寺自来有大名，本宫也想一见。不如本宫与五驸马一同前去接五皇妹吧。”“公主路上奔波，要小心身体”，兰栶暖声道。“不碍事的，驸马”，晋平公主轻笑，“给五皇妹一个惊喜也是好的。”梁衡笑得开怀：“若是如此，当真是好极了。”“那我与公主一起去吧”，兰栶温和地说着。晋平公主笑：“不用了，你与二弟不是有事要办吗？有五驸马在，不会有事的。”
　　我站在一侧，见大公主与五公主夫妇和谐，不由心下一暖，又有些羡慕。世事如斯，真愿他们一直幸福。

作者有话说

　　之前漏了这一章，真是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