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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萤火（兰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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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尚好，这方家小公子又带着他一家老少出来溜达，人人都夸这孙小姐倒是有福，嫁了个好人家。
想当初，那方小公子要悔婚的消息可是没少传，那如花似玉的孙奶娘更是没少叨唠这事儿。可是看那孙奶娘那模样，若是孙小姐和她一般，那方小公子逃婚倒是可以理解了。
“爹爹，铃儿要抱抱！”小丫头穿着明艳的黄裳，看起来尤为可人，伸着双手就要撒娇。
“咳咳……夫君，你莫要如此宠着小铃儿，到时宠出小脾气……”孙小姐身子依旧薄弱，只是那脸上看起来好了些，不似原来那般骇人，看来方小公子果真是疼媳妇。
“不碍事，不碍事，小铃儿年龄正好，长大了爹爹就抱不了了。”兰生到是不介意，自家女儿，他不宠谁宠！
“爹爹，今年晴雪姨姨会回来看铃儿吗？”晴雪姨姨不经常回来，但是总会带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兰生一怔，微微思索，抱起铃儿，架到肩上，“晴雪姨姨写信说了，她找到屠苏叔叔了，等叔叔休整好了，就一起来看小铃儿。”是的，只需要等待，只是需要等待多久呢？……
“真的吗？太好了！”小铃儿双手一挥，在兰生身上晃来晃去，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小铃儿可想晴雪姨姨了呢！”
孙小姐用手轻轻一托，这才稳住了两人，“铃儿，小心些，莫要摔着爹爹。”
“多谢……娘子……”
“相公这是说笑了，何须和我客气……咳咳……”这么多年了，竟还是如此生疏么……？
“爹爹，铃儿要那个！”小丫头在兰生肩上又开始不安分。
兰生转头，“小铃儿要买什么？爹爹买给你。”
“铃儿要那个金色的小毛球！”
兰生竟不知，事隔那么多年之后，看到那抹熟悉的金色，心中还是会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撼动。
夜凉如水，秦川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这节日年年都有，现如今也只有那些小姑娘会喜欢了罢。
他隐约记得，有个娇小可爱，温柔贤淑的女子喜欢这热闹的景象。那时候一群人，多热闹啊……木头脸也在，还有晴雪，红玉，酒鬼和……
她的眼中印着闪动的烛光，亮亮的，好似祖洲的萤火，发着光，打着旋。而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在风中尤为纤弱，还带着不为人知的倔强。
“襄铃……”喉结轻微滑动，这个名字说得苦涩，那几个音节就将心堵得满满的，一杯温酒下肚，更是将胃中烧得火辣，心中的冰寒却怎么也驱不走。
相较其他地方的喧闹，这湖边的一隅，就如同异世一般寂静，寂静的只有心跳相伴。
他双眸轻阖，聆听着对岸的声音，逼着自己不去想，不能想。
“呆瓜！这么简单的鬼魅术都能把你困住！”那是只属于他的，她的怒骂，她的担心。
对岸响起了欢庆的爆竹声，噼噼啪啪，跳着小火焰，一个个炸开。
“你……怕打雷？”
“别怕、别怕，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响而已，和爆竹一个样，只不过打雷声更大些……”
“呜呜……呆瓜……爆竹是爆竹，打雷是打雷……怎么一样……”
“呜呜……狐狸都怕打雷……”
他记得，狐狸都怕打雷……不知是不是真，至少，他记得她怕打雷，会害怕，会走不动道；他记得，她说爆竹就是爆竹，打雷是打雷，不是一个样……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襄铃，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就……就喜欢上了……真的……可是我不晓得怎么和你讲，怕你会不高兴，会讨厌我……”
他害怕，他怕她会生气，他怕她会讨厌他，他怕她说她不爱他……
“……襄铃，等这次……这次回去以后……那个、我陪你去找妈妈，好吗？”
他答应过陪她去找妈妈，可是他食言了，他做出的选择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资格……
注定了一生，我将再无资格，与你左右。
“那什么……你、你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天下和平、世无兵戈！”
“所谓‘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所以说，哈哈，我们都是好人啊。”
他看着她迷茫，口上一绕，忙着打哈哈。
“好人？……不懂。”
她答“不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他也不懂……只是为了掩饰……
“……对不起……”
什么叫做残忍？少恭那样吗？也许是，他为一己之私，损了多少人的性命。可惜又有多少人知晓，只需三个字就可以把人打入地狱，在反复的煎熬中，不得挣脱。
“……我、我说喜欢屠苏哥哥，你心里一定会难过吧？”
是，难过！难过的快要死了！可是他要怎么说……他知道，他说了她肯定会为难。与其让她为难，倒不如自己难受的好……
“……襄、襄铃……”
“……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不好的事情吗？”
对她来说兴许是一件好事，终于没有一个呆瓜跟在她的后面骚扰她了。只是……少了一个呆瓜……她会不会又是一个人了？她要是又是一个人了怎么办？
“兰生……”
“……自从……去过自闲山庄……我时常在梦中见到晋磊……”
“……曾经一度……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晋磊……还是方兰生……”
“说什么……你当然是兰生了。”
如她所说……若他是方兰生，若他只是方兰生，那便好了……
“……但是……你不会难过吗？”
他若说会……她是否会有一丝心疼？
“……对不起……襄铃……”
“…………”
他知道这三个字有多重，重的这辈子都放不下。
“……只是觉得……兰生好像忽然变成大人了……”
“一下子……离襄铃好远好远……襄铃还是那个不懂事的襄铃……而兰生……已经把我……远远抛下……”
不是他抛下了她，而是她走得太远，他穷尽一生，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要急着长大……”
“……长大、变成大人……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
他用二姐和她，才换来了成长。
这成长来得太迟，也太疼，疼过剜心。
“只要……只要襄铃的一句话……我就会……背弃自己所有决定……”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愿意背负一切的骂名……”
“但是……”
“……我……已经不配……再这样做……”
“……”
如今他心中不仅存她，还存着亏欠的孙小姐，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她……
回忆的漩涡紧紧牵扯着他，将他带进思绪的深渊。
“铃——”湖边响起熟悉的铃声。
他急忙睁眼，现实映入眼中，点着烛火的莲灯轻轻摇动，温柔的光芒荡漾，哪里有记忆中的那抹金黄。
他又饮一口，那酒早已凉透。浅浅的笑意凝在嘴角，永不及眉眼。
“襄铃……我喜欢你……”
那话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往昔的温柔如同萤火般，消散了，不见了，只剩下残余的回忆，停留在指尖，不曾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