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江湖》年华为酒

1、年少恣意

　　建康初年。
　　三子争位之事已尽。
　　新皇登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转眼，昔日忤逆之人皆被除尽，满目荒凉。

　　花生在空中抛了弧，张口接住，腮帮“咕咕”咬着。鞋子随意丢在地上，一双赤脚交叉着搁在桌上。
　　慢慢地，八皇子就被那脚晃直了眼，忽然，曹玉痕回过头来瞧他，八皇子心中一惊急忙低下头去，曹玉痕就笑了，“怎么像做了亏心事似得？”想了想，于是笑道，“莫不是想着秦家女子吧？”
　　他所言的“秦家女子”便是今上前月为他点的敬国将军秦沛之女秦上月。
　　八皇子将头别过，“开什么玩笑？”
　　这曹玉痕素来是个无心的主儿，见他别扭便更加取笑道：“咦？原来你也会害羞啊？”说罢便也不管，自顾自吃着花生。
　　八皇子看他如此便也不觉一叹，恰在此时，太子与三皇子来了见曹玉痕因着天热居然如此模样，不禁板下脸来，太子训道：“玉痕，你怎越发没了规矩？”瞧着裤筒上卷露出一节藕色的腿，他眉心蹙得越发深了。
　　曹玉痕嘻嘻一笑将腿放下，也不起身只作揖道：“东宫就饶了我这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原就生得精致，嬉笑怒骂皆有风情，眼下这样艾艾求了，明知他劣性却依旧不忍再说什么，衣袖一摆，“罢了。”
　　曹玉痕颇有些得意，总觉得这些人对自己无计可施。
　　未曾想，一道阴阴的目光射来叫他心头一寒，抬头去看，却是在太子身边素日寡言的三皇子，好似做贼心虚般，曹玉痕乖乖低下脑袋不敢放肆，总觉这人周身散着寒气。

　　不消一会，各位皇子及贵族子弟都到齐了，众人开始听课。
　　曹玉痕听着听着目光便随那窗外的蝶儿翩翩远去，魂也不知飘了何处，乃至这位年少的新进状元敲了他桌也不曾察觉。
　　“曹公子。”
　　新进状元面若桃花好似这春风一吹便能笑了，曹玉痕看了他，不禁想到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想到了便也说了。
　　于是，新进状元便也笑了，笑得很温柔，一如今日的阳光。
　　曹玉痕看着新奇，也不觉其中古怪，待到日后明白却也再不敢看这让人沉醉的笑了。
　　“曹公子好生聪慧，既是如此，不如我借本书让你看看？”
　　曹玉痕见他笑得好看便也不管什么，立即点头，“好。”
　　新进状元郎笑得更加温柔了。

　　于是，曹玉痕被留在观心斋抄写《治世醒言录》。
　　这本当朝最长文献居然要他抄写百遍！
　　奇怪的是，曹玉痕非但不像往日那般耍赖，反倒认认真真地在斋中抄录。
　　更奇怪的是，这位状元郎居然小心眼地日日坐于此地，什么也不说，只沏了壶茶慢慢品着，或者闭眼小睡或是翻看书籍。
　　室中，淡淡的茶香带着偶尔翻看书页的声响，好不宁静。
　　最后一日，曹玉痕抄完百遍《治世醒言录》，他问状元郎，“你叫什么名字？”
　　状元郎淡淡道：“姓穆复名思修。”
　　曹玉痕点点头。
　　穆思修见他模样便问，“是要记住了找我麻烦吗？”
　　曹玉痕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哦？”
　　曹玉痕挠挠脑袋，“是记住了，日后觉不惹你。”顿了顿，又加一句，“也觉不惹任何姓穆的。”
　　“是吗？”穆思修淡淡道。
　　曹玉痕便道：“那日是我不对，日后我不惹你了，你也千万别惹我啦。”这话说得极是孩子气却是真切。
　　曹玉痕看出穆思修性子阴柔、睚眦必报，是以不求饶，只让他消了这口气去，言明日后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个聪明又坦荡的人。
　　然，穆思修却非如此，他这人非但小心眼而且为人也是恶劣，当下也不说什么，只叫曹玉痕回去。

　　一回府，曹玉痕便欢天喜地起来。
　　“二哥回来了。”说话间，一黑衣男子回过头来，只见他剑眉星目风姿英挺，好似上古神话里的英雄，又似厮杀战场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战神。
　　曹家兄弟几人，曹玉痕最喜欢的便是他。
　　微微一笑，曹玉风摸摸这小弟弟的脑袋，“怎么还是长不高？都大半年了。”
　　曹玉痕双眸一瞪，这人真是可恶，只喜欢提他最不愿听的事，当下抱过手臂“哼”了一声，不理。
　　曹玉风这才“哈哈”一笑，递了一件事物到他面前。
　　曹玉痕虽气却也知曹玉风手段厉害，非是能得人喜欢的事物断不会拿出，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瞧了一眼。
　　只一眼，大惊、大喜。
　　“是玉碧！”他将长剑拿过，拔出，剑身碧绿若上好玉石。
　　“二哥，你真是我的好二哥。”他开心至极，抱住曹玉风狠狠亲了一口。
　　曹玉风看他八爪鱼似得扑上来居然没躲过，面上还被这家伙恶心巴拉地亲了一口，面色难看，“玉痕，下来。”
　　曹玉痕坏心眼地又往他脖子搂了搂，曹玉风无奈只得拎了他衣领将其弄开。

　　曹玉痕也不恼，抱着自己心爱的宝剑一旁乐呵。
　　曹玉风道：“你倒像个爱剑成痴的剑客。”
　　“是啊是啊，我要行走江湖，成为一代侠客。”曹玉风看曹玉痕把剑舞得生风，不由一笑，这人啊，总是这样生机勃勃，连看他舞剑都是如此，大有雁飞于天的架势。
　　抽出腰间别着的长萧，一声萧起，冲破长空。